小林老師走了,小山牙的心空了一大半,再沒有人會關心他吃的飽不飽、穿的暖不暖了。


    可當收到小林老師的來信時,小山牙喜悅的心情,終身難忘。


    打開信時,仿佛小林老師依舊在他身旁,問他的生活、學習。


    小林老師與他說,他是小男子漢了,可以嚐試著去頂起一片天空,為自己頂起一片天空。


    再次留給他的作業是,憑借著自己的能力,去給她迴一封信。


    望著信中北大學校的地址,小山牙似乎又有了新的人生目標。


    他也要考上小林老師上過的大學。


    他要努力的活著,活出來一片廣闊的天地。


    在冬天雖然沒有什麽東西可采摘,但是學校給他分了份豬肉,小山牙知道繼母把它藏在了哪裏。


    趁著家裏人都不在的時候,他偷偷的偷了出來,拿到鎮上賣了。


    又拿著錢去了其它村子收雞蛋,然後再轉手賣迴鎮子上,一來一去,他就又掙了幾毛錢。


    收不上來雞蛋,就收黃豆,然後賣到榨油廠或是豆腐坊,就這樣,他又掙了幾毛錢。


    他不怕苦也不怕累,隻要有希望,這些都不算什麽。


    就這樣,攢下來的錢越來越多。


    小林老師告訴他,手裏的底牌永遠不要晾在外麵,這些錢是他的底牌,於是,他每次迴家前,都會把錢藏好。


    誰也找不到。


    雖然偷走了豬肉被發現後,挨了打,可小山牙眼裏卻閃著希望的光芒,再下一次去鎮上,他有多餘的錢可以給小林老師郵信了。


    小林老師很快的迴了信,誇獎他很厲害,告訴他,這是很多大人都未必能做得到的。


    小山牙看著信,開心地咧嘴笑了。


    小林老師仿佛他人生中的一盞明燈,給他一個方向,引他前行。


    小林老師說逆境逆流而上要迅速,要有衝勁。


    小山牙便開始嚐試著跳級,所幸,課本上的知識對他來說一直很簡單。


    小林老師偶爾也會給他郵寄一些學習資料,他新的任務又來了,做好了,並且把答案郵寄迴去。


    小山牙一邊忙於學習,一邊又努力掙錢,時間長了,他發現,他壓根沒有心思去與繼母虛與委蛇,也懶得跟她勾心鬥角。


    因為他壓根沒有這個時間。


    即便她不停的在給父親吹耳旁風,可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他成為了一名真正的男子漢,不需要依靠他們,一樣可以活的很好。


    那邊鬧得狠了,他就聽小林老師的話,去找村長爺爺。


    果然村長爺爺一出麵,繼母瞬間安靜了下來。


    小林老師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不能因為學業和掙錢而荒廢了身體。


    於是他求關爺爺教他煉體的法子,雖然辛苦一些,可小山牙發現他一天比一天強壯了起來。


    後來金寶這個小胖子都打不過他。


    他的身高一天比一天高了起來,眼神一天比一天堅強起來了,父親在他的眼裏一天比一天瘦小了起來。


    突然有一天,他發現,父親看著他的目光變得仰望、虛閃起來,繼母不再正麵找茬,收斂了不少。


    這對他來說是好事。


    多年的學習生涯,他扛過來了,當憑靠著自己的本事走出高考的考場時,小山牙望著陽光明媚的天空,心裏從未有過的高興與激動。


    那些對他來說,沒有任何難度的考題決定了他是否能走出去這片狹小的天地。


    小林老師說過,他會振翅高飛,翱翔九萬裏。


    他想,他不會辜負老師的期望。


    不出所料他成了高考理科省狀元,報了北大計算機係。


    為了不受任何阻攔的去京城,小山牙沒日沒夜的收山貨然後賣到鎮上,一點一點的積攢著越來越多的存款。


    每每數著自己的存款,小山牙都十分的滿足,這些錢足夠他去京城上學生活了。


    小山牙憧憬著他新的人生。


    然而,上天好像很喜歡捉弄他,在他認為他是整個村子裏最幸福的孩子時,母親去了。


    如今在他認為他即將可以擺脫這泥沼一般的困境時,他那蛇蠍心腸一般的繼母,把家裏席卷一空,帶著兒子偷了他的通知書,跑的無影無蹤。


    他編織好的未來,仿佛如泡沫一般,弱不禁風的被風一觸擊碎。


    看著家裏淩亂不堪仿佛遭了賊似的場景、父親蹲在地上抱頭痛哭的樣子,明明炎熱的夏季,於他來說如墜冰窟,蝕骨寒心。


    村長爺爺得了消息過來時,他隻記得,當時,眼神空洞,毫無神采地迴道:“通知書沒了,我的人生,沒了......”


    村長爺爺表情一滯,轉身就跑了出去。


    那一天極其的漫長,他和父親獨自坐在昏暗的小屋裏,一坐便是一整天。


    村長爺爺是在天黑時過來的,走到他身旁,拍著肩膀聲音和緩地說道:“山牙,別哭,你小林老師找了北大的校長,在那邊登記了你通知書被偷事情。


    小林老師說,你去找你們班主任,在教育局開個證明,直接去京城就行,那邊有她幫你。”


    小山牙聽著村長爺爺的話,呆滯的神情漸漸地恢複過來,待消化完村長的話,人生又充滿了希望,失而複得、失而複得。


    那是小山牙自打小林老師離開後第一次哭,他抱著村長爺爺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


    許多年的怨氣,在那天全部哭了出來。


    父親,在那一夜直接花白了頭發。


    他卻痛快極了。


    有時迴想,他其實也不是胸襟多麽寬廣的人。


    踏上去往京城火車時,是他此生最暢意的時光,他的人生,就此改變了。


    當火車緩緩進站,小山牙望著窗外,這將是他要翱翔的天地嗎。


    下了火車,從人群中,一眼便看見了人群中最漂亮靈動的小林老師,她似乎一點都沒有變,懷抱著一個小丫頭,四處尋望著什麽。


    小丫頭與小林老師不大像,可神態卻一模一樣,他想,那便是小林老師的女兒吧。


    很可愛的一位小丫頭。


    小山牙挺直腰板,一步步地走到小林老師的身旁,溫潤有禮地喊道:“小林老師。”


    小林老師望著他怔了好片刻,似乎再重新認識他一次,隨後笑著說道:“我們小山牙都長這麽大了。”


    小山牙一笑,小林老師、他的小林老師永遠把他當成自己的學生一般愛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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