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維多利亞城的東邊,托斯雷賽小鎮。


    這是一處正被墨西哥灣強冷空氣籠罩的海濱之地,此刻卻是篝火林立,海邊的夜晚溫暖如春,擁有著古銅色皮膚的人們不見絲毫嚴實的裝扮,男的穿著獵人的草裙,彰顯著自己寬闊的胸膛,女人則穿著露骨的泳衣,表現著自己傲人的胸襟,他們在沙灘上載歌載舞,熱情不羈,如同一排排隨風搖擺的小麥,但廣播裏放著的卻不是奔放的拉丁歌曲,而是一首帶著“嘿咻嘿咻”電音的閩南小曲《廟會》,無法質疑,這裏的確正在舉行一場盛大的另類廟會。


    沿著海濱大道,可以看到燈火通明的托斯雷賽小鎮的高處,那個懸崖峭壁的高原上,是一所隱沒在淡薄夜色下的大教堂,門口放著的聖母升天雕像,一改往日白天裏的高大,蒼白的神聖形象,此時被周圍彩燈烘托著如聖誕樹一般五光十色,帶著別有趣味的魔幻和怪誕。


    樹立著小旗幟,帳篷顏色各異的小吃,玩具攤,從教堂門口,沿著一路向下,垂掛彩燈的曲折馬路鋪展,在吆喝聲中,各國遊客們貼著馬路兩旁,緩緩地上山,或下山。


    如此人聲鼎沸,從沙灘上遠遠看去,如同一條巨蛇在托斯雷賽上蠕動,在嘶鳴。


    不同外界猶如國慶節的熱鬧,大門深鎖的大教堂裏,有些幽邃安靜,不像人世。


    通通一襲質樸白袍的年輕修道士們按部就班地,用海量的蠟燭點亮了沒有任何電氣設備的清冷空間,彩繪玻璃上的複古圖案似乎逐漸活了過來,熠熠生輝,隨著他們的忙碌,如同各色寶石堆砌而成。


    耶穌受難的十字架泥塑前,被燭海環繞的神父站定,一襲黑衣紅帶的聖職裝飾,他臉仿佛刀耕火種過般,沒有頭發,沒有胡須,天生通紅得仿佛失去了皮膚。他正握著掛在脖頸前的鐵十字架,輕吻著這聖物,開始念著詩一般的禱告,虔誠而肅穆,如同一位發過貞潔誓言,禁欲侍奉上帝的聖徒。


    而另一側,通向大教堂鍾塔的過道房間裏,則擺放著一張燭光掩映的晚餐長桌,氣氛截然不同,就像酒店那般有情調,隻是坐者另類,涇渭分明。


    晚餐長桌一邊的椅子上,坐著的是一排戴著墨西哥玉米帽子,踩著墨西哥尖頭鞋,一看就是本地土生土長的黑胡子壯漢,他們正神色各異地看著對麵沒有頭發,雙手合十,衣著樸素的女性們。


    頂著光禿禿的腦門,一眼就能看出這排女性是一群異國尼姑,隻是這些尼姑,卻洋溢著奇異魅力,雖不施粉黛,但她們青春秀美,凹凸有致,如果有頭發,那多看幾眼必然會獸性大發,她們是能誘人犯罪的超模。


    直接衝上去,揉碎,搗爛,狠狠掌摑,將這群漂亮,出塵的女人全身捆綁,吊起來!看她們哭,看她們求饒。


    有這種想法的黑胡子壯漢不少,他們每個人單單眼神就都很有侵略性,他們身份特殊,可是掌握一方黑幫的大毒梟。暴力和懾服,宛若日常的習慣,根植於骨子裏,法律和道德並不放在眼裏。他們作為老大,也的確不缺女人,就算是黃皮膚,黑眼睛的少女,他們也不是沒享受過,在黑市上的拍賣會裏,異國風情並不稀少,他們甚至嚐過那裏的瀕危江鱘。


    可這群一樣跨越太平洋而來的東方尼姑,終究還是讓他們這群經驗豐富,獵豔無數的無法無天“老男人”眼前一亮,並心有一絲忌憚。


    女人見得越多,就越會小心女人,在這裏,女人的確是暴力就能收服,伏首的小綿羊,但她們的溫順並不是一直的,養熟的兔子尚會咬人。這些小綿羊,有時候給你來那麽一腳,瞄準你一時沒有防備的弱點,那就真是“妙不可言”,轉眼傾覆,甚至身亡。


    一位黑胡子壯漢穿著藍色西服,他推著桌子,發出較大的聲響,轉眼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隻道他是要挪動椅子,然後卻見他身體一低,他那碗口粗的褲腿便露了出來,一雙大腳竟然大搖大擺地放在晚餐長桌。


    非常不講衛生,但桌子上的那雙鑲金的尖頭鞋的確光潔無比,反射著土豪的任性奢侈,宛若無鑄的黃金圓錐,高高聳立在眾人眼裏。


    有男人如此囂張跋扈,女人這邊隻是微微一笑,依舊柔得能滴出水來,但這群妖異尼姑的一雙雙杏眼裏,卻是流露出一絲轉瞬即逝的不屑光彩,那是某種驕傲所致。


    拿出古巴雪茄,在這上帝保佑,祝福的地方打火狠狠抽了起來,這位身穿藍色西服的墨西哥漢子,傳統起來簡直猶如不可一世的東羅馬皇帝,他仰起頭來,從肺腑唿出一口舒暢的,充滿尼古丁的煙氣。他玉米帽子寬大的帽沿遮住了兇狠的眼神,隻露出那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哈哈,錢,目前拿不出來,最近收成不好,邊境目前猶如歎息之牆,動作不停,時日艱難啊,要不是上帝保佑,幾乎要賠本。”


    顯然,這位身穿藍色西服的墨西哥漢子地位不低,他一出口,其他黑幫老大皆是點頭,出聲附和他。


    “是啊是啊,cia最近的特工有點多,內部消息,貨真價實。”


    “沒錯,國際刑警那裏也不好搞,資金短缺啊,洗錢已經很麻煩了。”


    男人們起哄,他們粗聲粗氣,聲音越來越高,刺得幾位年紀最小的尼姑,小眉毛抖了又抖,她們的道行最淺,比起她們的年長者,神色控製得並不完美,顯而易見,心懷怒氣。


    尼姑領頭的,一位麵若銀盤,如花嬌豔,眉心點著一粒紫砂的開口說話了,她用很正宗的西班牙語交談道:“幾位大哥,的確有自己的難處,但現在是我們在大洋彼岸的布置出現了問題,我們的好幾個禮佛的家族都深陷其中,遭受打擊,無法提供穩定的資金,來推行我們的偉大計劃了。”


    身穿藍色西服的墨西哥漢子聞此,摘下了他的玉米帽子,放在胸前,典型的兇神惡煞麵相,他嘴裏叼著雪茄哼道:“棒極了!計劃出紕漏,應該由你們自己擦屁股,而不是要求代償,我們這邊捉襟見肘,要是也因為你們導致布置出了紕漏,那責任誰負?”


    “幾位大哥,我們當然會負責,現在是一條船上的漿手,資糧不要求對半分,至少能拿出三成出來救急吧。”


    “什麽?娘的,你以為當麵過來,就能厚著臉皮嗎?如鯊魚一般大口吞我們這邊的資源?”


    尼姑領頭的一聽,也懶得裝弱女子了,直接對那身穿藍色西服的墨西哥漢子怒喝道:“百年大計,爾等凡人,怎敢如此再三推責,我們妙天佛母失敗,你們布置好了那又有啥用!我們妙天佛母,才是重中之重!”


    男人們一聽,也是齊齊一怒,敢跟他們掀桌子,當地的政府軍都不敢!北方的超級大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都得掂量掂量!


    髒話,尖嗓,兩方頓時吵了起來,都如受驚的雄鷹,支愣起羽毛,隻是利爪卻是用在桌子上,也就僅僅是狂拍不停,男人和女人此時如出一轍,誰聲高誰就理直氣壯罷了。


    “好了,我的兄弟,我的姐妹,現在可不是內鬥的時候。”


    如同詩和遠方一般的溫文爾雅,那旭日溫暖的男聲的主人,正是黑衣紅帶的神父,他赫然完成了對耶穌的晚間禱告,翩翩然走進此處。


    晚餐長桌兩旁的女人和男人頓時噤聲,兩撥人齊刷刷看向神父,因為這位大教堂的主人,才是他們來此處秘密聚會的原因。


    神父,正是他們這群人的首領,他的真實身份,如這在座所有人都一樣,需要刻意隱藏。


    無視眾人緊張不安的目光,神父已經來到晚餐長桌的首席,但他沒有坐下,而是彎腰,撐在桌麵上繼續說道:“讓你們商談,可不是打架,兄弟,得多為姐妹擔待,姐妹,也要體諒兄弟的難處。”


    兩撥人如受訓斥的乖孩子,默默點頭,一時安靜,隻有神父如父母一般在說話。


    “嗬,諸位,倒也不用擔心,人人自危這算什麽可笑的情況?我的兄弟,我的姐妹,北風捎來消息,我們的預言者,已經獲得了真相,告訴了我們的方向,我們的龍信仰,將得到迴報。”


    “這,我的領袖,這可信嗎?”身穿藍色西服的墨西哥漢子早就滅了雪茄,正襟危坐,大臉上眼嘴微翹,掛著和善的神色,一改剛剛的兇煞氣焰,他輕聲細語地問向神父。


    神父微笑著說道:“可信,卻也不能百分百準確,就如同她預言自己命中注定之人一般,到底是她喜歡所以必然結婚了,還是她預知到會結婚所以才喜歡,又或者她本來有點喜歡,於是龍神讓她預知到十年後會和他結婚,然後她更喜歡了,最終結婚了,這糾纏在一起的因果,連當事人也無法分辨清楚。”


    “但,無論如何,道路擺在眼下,準備不足並不會有太大影響,至於原因,也許是形而上的原因,是以我淺薄的看法,龍神的意思,是基於關於創造性的毀滅,先毀滅,再創造,具體來說,比如我們,就是為了擺脫已成就的事業的束縛,應當認為世俗的追求過於淺薄,且都終將歸於虛無,人類的創造性已經沒有太大的探索空間,所以我們得提前末世的到來,屆時,龍信仰將迴歸,從這人世之底升起,我們一起登升新神,於此加冕。”


    神父直起身子,他雙手交叉握緊於胸前,看向牆壁,那壁櫥上放著大菊花,墨西哥的國花。但眾人都心知肚明,他們的領袖,是在注視遠方的神聖,托斯雷賽小鎮外,正是被洋流溫水充盈的墨西哥灣,他們奇跡和信仰之力的來源。


    傳說中,那裏曾是龍族的都城,也是龍族的神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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