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不起,非常抱歉,我可以拒絕嗎?梁上校。”


    女人給出的誘惑雖然很大,但許山廣心地還是實在,他性格終究是老實本分。


    許山廣不喜歡變化,人天生是會保守的,雖然天上掉餡餅,但他深知伸手必被捉的道理,他老爸老媽從小就教他要光明磊落——在他偷家裏銀行卡的錢去充遊戲時,會如此偉岸地狠狠教導。


    隔著衣物,許山廣沒有推開梁上校,而是就這樣等著梁上校的反應,臉上沒有依依不舍,隻有精光在眼裏飄過。


    “你當然可以拒絕,這裏沒有人能逼迫你,你是我的師弟,我不是不講道理的師姐,我是關心你,你看來完全誤會了我的好意,你對我還是如此禮貌的稱唿,真讓我感到有些委屈啊。”


    梁上校沒有疏離許山廣,她和許山廣的接觸依舊如此親密,聲音就像那種,有著包容心的鄰家阿姨,偶有抱怨,但一直溫聲細語。


    女人是溫柔水鄉,許山廣受用,也感到苦澀,在那光怪陸離的世界裏,他很感謝老人玄,但在現實裏,他想逃避玄,拋開那段記憶,他抗拒直接插進自己生活的,手眼通天的梁上校,懼怕那個世界,也畏懼此刻梁上校的無上強權。


    真是夢就好了,就算如果不是夢,隻要能這樣繼續日常的生活也行,但是,老人葬和玄,魔女和廖佳玲,是存在過的,他總會自然而然想起來這些人的臉,一旦到晚上,估計會一時寢食難安,會覺得整個世界逐漸邪惡起來,在黑暗裏,都有蛛絲馬跡在悄然改變著,墮落著。


    梁上校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許山廣的神色變化,她也是閱人無數,有所察覺,仰頭道:“你已經見識過了另一個世界,你應該有很多疑問,你有很多擔憂,不要害怕,我會保護你的,這是我一直重申的地方,而且,你本身也可以強大起來,隻是你不知道自己的潛力在哪,但師父他知道,師姐我也會幫你逐步了解真正的自己,隻是前期辛苦罷了……是啊,大家都會想,如果能重來多好,人生是遊戲就好了,可以沒有任何壓力,人人都是會想如此想象,但顯然生活的真相一旦被看清,就需要莫大的勇氣,你不可能當它不存在,這是客觀的事實,你要承認,也要學會承受,要勇敢。”


    “我……”


    許山廣微微歎氣,想了想,倍感壓力山大,細思極恐,他哪是什麽勇敢的人,隻不過曾經虛假地活過了一世,假裝兩世為人過,如果說有什麽真正的感悟,或許就是他能稍微看淡世俗名利了,不追求揚名天下了,和妻妾成群了。


    於是,他最終說出了心聲,求助一般,帶著顫抖的結巴:“……梁師姐,我是說,我是說,我還能迴歸……普通人的平靜生活嗎?我知道,師父……我謝謝師父他老人家在那種地方救了我,還有師姐你的好意,你們都很好,但,我好想忘記這些,因為,我……害怕,我,突然地麵對這些,我是第一次,也隻是想活著,好好活著……”


    “我的師弟,沒有勇氣直麵,那麽,你真的想忘記嗎?我有科學的物理手段,一項保密的軍事技術,能讓你永久失憶,安全地失去這些常人無法遇見,難以理解的畫麵,我會幫助你,支持你的,所以,你願意嗎?願意忘記那個時間段的一切,到時候,我自然也不會找上你,因為到時候,你連我都忘記了,就像剛從夢中醒來,迷迷糊糊的。”


    “我……”許山廣張著嘴,沒有立即答應,無論梁上校說的是不是真的,至少她一直在安慰自己,並把最終的選擇交給了自己,梁上校的確盡力降低自身職業所帶來的壓迫感了。


    可反觀自己,反而臨到關頭,猶豫不決了。


    許山廣糾結著,就像個沒準備好,怕犯錯的小孩,18歲了,依舊是個孩子。


    “我的師弟,你現在,有想過未來嗎,你知道你要過一個怎樣的人生?”


    梁上校突然鬆手,女人不再安慰,而是給了空間,她離開了床頭,來到那三位女兵身前,似乎是一絲厭惡,所以就這樣背對著許山廣,而女兵們依舊平靜,目光不偏不倚地注視著這一切。


    許山廣看著梁上校的背影,他無心欣賞成熟女性的姿色,他在考慮自己的未來,也開始在意梁上校的專業看法。


    當梁上校離開他身邊時,他發覺自己有著可恥的依戀,那是藏得極其深的情感。


    “我不知道,我是突然遇到這些,就像拍電影一般,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不想後悔……師姐,我不想後悔。”


    許山廣低下了頭,他不願意梁上校看到懦弱的自己,十分羞愧,他想安心地延續平凡的日常,但也自我意識過剩,也想冒險,成為一個與眾不同的人,來感到真實的充足,而不是渾噩不覺,泯然眾人。


    可是,他沒有勇氣,沒有決斷,隻能停滯不前,如同他的前18年人生,令人失望,在那個平行人生裏,他也是直到生命的最後,才賭上了所有。


    許山廣腦袋宕機,失去了開始時兩世為人的那種鎮定,感到了煎熬,感受著自己的無能和無趣,體會著自己最初的普通,那是平凡的醜陋。


    他為自己感到失望,迴首往事,一切都被自己搞砸了,生活似乎本來就糟糕透頂。


    “你無法小判斷,做不了決定,那我幫你來做吧,我來,我可以幫你做嗎?”


    梁上校盈盈轉身過來,她抱著胸,眸光漣漣,世界政府的太空防衛軍裏,一位堂堂上校,如此看得起自己一個普通學生,許山廣也實在是沒什麽對抗的理由了。


    “可以,就請師姐來幫我做決定吧,辛苦你了,師姐。”說多了,許山廣也就說慣了,雖然依舊有些難為情,但這次,他能大方地和梁上校對視了,他放棄了自己的尊嚴和體麵,選擇了躺平,就像隨波逐流的人。


    “我的師弟,謝謝你,有時候,人是可以不做出選擇的,但那是把自己的權力交給別人,接受別人馴化的奴隸。世界一直是這樣可怕的,有摸不著的影子,看不見的暗影,一般人就這樣身處光明之中,安靜地過完一生,可我們這種,一旦邁入黑暗裏的人,就得鼓起勇氣,因為,我們的背後,是光明,無論你願不願意,你到最後,都是要做為自己的主人,因為黑暗裏,能在關鍵時候負責的,還是你自己。”


    梁上校彎下腰,脫掉了筒靴,她踏上了許山廣所躺的水床。許山廣抬頭,看向突然高大無比的梁上校,米色絲襪包裹的大長腿下,腳趾並排著,連同足弓構成了完美的玉雕。


    梁上校用腳踢了踢許山廣,語氣像一位教師,說道:“坐起來,挺直你的腰杆,認真感受你現在的念頭,我來帶你看清世界,不要糾結著自己以及現在,對,就這樣將心思放在我身上來,感受著,在平靜中找到一個方向,然後找準一個點,極端地突破,照著我做,我帶著你,我來引導你。”


    梁上校直接一屁股坐下,盤膝坐定,許山廣見此,出現了熟悉的既視感。


    似曾相識燕歸來,許山廣也熟練地盤膝而坐,他念頭突然通透了,不矛盾了,倍感親切。


    有什麽好害怕的,有什麽好後悔的,自己現在活著,感恩戴德已經足夠了,能從那個裏世界般的現象裏活著出來,也算是此生無憾了,自己肯定不甘於平凡,自己肯定要突破狹隘的人生,其實在見識過那些難言之物的時候,實際上還有激動,隻是因為危險,所以才被恐懼給死死壓倒了,這是普通人突然遭遇後必然的後遺症。


    許山廣的眼裏再次蕩漾出老者的睿智,他雙眼明亮,一朝豁達,他與梁上校的目光交匯,發生無聲碰撞,不是所謂男人的尊嚴,而是人類的求知若渴,他要再看一眼,看到天長地久,海枯石爛。


    而且這次,許山廣並不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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