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茵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的場館。


    她如在雲霧中。


    彭瑤瑤的聲音傳來,似真非真的:“啊啊啊好開心啊還拿到了大家的簽名!瀾瀾真的好美,彤姐真的好暖!雁雁可愛哦,萱萱也特別棒,好久不見蘇芯了耶!”


    叢瀾之後,褚曉彤也跑了過來,然後場地裏還沒走的其他人就湊熱鬧一樣,都出現在了叢瀾身邊。


    被六個花滑女單一起注視著,南茵覺得自己已經走上了人生巔峰。


    “今天過得跟夢裏一樣。”


    “我將終生銘記。”


    身邊人嘰嘰喳喳地說著話,南茵不住地點頭。


    別的不提,對他們這幾人來講,這次的冠軍賽已經可以列為此生賽事觀看體驗感最難忘的第一名了。


    沒有之一。


    ·


    叢瀾她們這群每年外戰名額都滿的選手,對這場冠軍賽的態度是可有可無——其他人認為的。


    但大部分選手卻是很看重這次的比賽——還是其他人認為的,不過也是確實是事實。


    比如豆彩珊,女單裏積分排名十二,今年隻去了一場b級賽,她在長春隊,這個名額還是國家隊這邊放出來給省隊的,其他的國際賽就沒去過了。


    gp係列賽事六個分站,一個國家最多倆名額,coc舉辦國優勢再多一個,13個名額又不代表是13個人。


    叢瀾褚曉彤她們幾個都是滿額參加gp的,四個人就分去了8個名額,剩下的5個還得冰協去運作,好在張簡方上台了以後致力於確保運動員們外戰名額多多益善,這才能每個賽季幾乎都能做到滿額,於是,餘下的就再分別給國家隊、省隊選手一個一個。


    但這名額不是固定的,叢瀾等人能有滿額參賽的權利,是因為她們世錦賽的表現優異,自己賺到了這麽多的名額。


    豆彩珊很羨慕,但不嫉妒。


    成績好就該有成績好的待遇,要是人人機會均等,還比什麽一二三啊?合家歡開大party嗎?


    “豆子,你這兩天怎麽迴事,注意力這麽不集中?”助理教練悄摸摸地走過來,小聲提醒她,“教練瞅你好幾眼了,一會兒就該兇你了。”


    豆彩珊恍然,立刻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就是很少見到叢瀾……”


    助理教練明白了:“沒事沒事,都這樣。其他隊的幾個也是,龔韻晨鄒檸也這樣。調整一下心態,十三冬不是都見過了嗎?你看叢瀾褚曉彤那麽認真,學學她們哈!”


    豆彩珊:“嗯嗯嗯!”


    她們其實整個賽季都在為國內賽做準備,雖然國際賽沒有資格去參加,但進入這三個國內賽的門檻,對豆彩珊幾人來講還是沒有問題的。


    這次的冠軍賽名額她擦邊拿下,一方麵覺得自己幸運,一方麵又為自己進步了感到開心。


    助理教練:“現在說賽後有點早,就是吧,豆子你機靈點兒,等過兩天比完了,要是覷著空兒見到國家隊的人有時間門,你去多請教一下技術。”


    豆彩珊惶恐:“不好吧?”


    助理教練:“機會難得,這一次不問,九月份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呢!”


    下個賽季第一場國內賽,叢瀾就算參加,女單也得有個三十多人,多得是積極主動的社交達人,哪兒像是現在,冠軍賽的女單一共就12個。


    豆彩珊:“我、我想想。”


    助理教練:“行吧,哎我在!在在!我馬上去!”


    有人喊他,他立刻舉高了手臂迴應,跟豆彩珊說了句“有事兒忙去了你記著點兒”然後就跑走了。


    豆彩珊低頭整理自己的裝備,摸到了幹燥的冰鞋,上麵傷痕累累,鞋間門有著重複的劃痕,都是冰刀劃出來的。


    冰痕會說話,不僅限於冰麵上的痕跡,還有冰刀上的、冰鞋上的。


    技術不正確,技術掌握得不好,冰刀的消耗就會變大,冰鞋上的劃痕也會多種多樣,若是最近練點冰跳多的,刀齒部分也會有較大磨損。


    豆彩珊突然想起來叢瀾之前的一個紀錄片,攝像師特意拍了她擺在家裏的一堆冰鞋,叢瀾做了介紹。


    “這是我第一雙,十歲時候的第一雙,那會兒剛上冰,在冰場周圍的商店裏買的,不是很好,大概練習了半個月左右就換了新的。”


    “這是第二雙,都塌幫了。從一周跳練到了兩周就不行了,訓練量太大,很快就不能用了。好在當時買了兩雙,所以緊跟著就換了新的。”


    “這一雙最慘,鞋麵都不成樣子了,練三周跳的時候劃的,你看這一片,應該是3s。”


    叢瀾十歲學冰到現在的成就,是一個奇跡。


    不少家長都以她為目標,渴望自家孩子的勝利。


    但豆彩珊知道,很難。十歲真的太晚了,哪怕不是四五歲上冰,八歲也得開始學了。


    她今年17歲,比叢瀾要小一歲,難度儲備還不到叢瀾的一半。


    叢瀾的冰鞋現在已經好了很多,沒有那麽多的傷痕,可她的還是慘不忍睹,似乎沒有任何的進步。


    師妹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幹哈呢?”


    豆彩珊仰頭:“啊?哦哦,整理東西,看看有沒有遺漏的。”


    師妹:“嘿嘿,我剛才去問叢瀾要了合影,師姐你要看嗎?”


    豆彩珊:“!!!”


    她立刻來了精神:“要的要的!”


    師妹剛升組,月初過的生日,現在是16歲,15/16賽季得到了一個gp分站名額,可惜的是成績不好,隻排在了第十。


    她也是豆彩珊的親師妹,兩人當前是一個教練。


    “雖然沒辦法跟叢瀾站在一個領獎台上,”師妹道,“能近距離地接觸,已經很開心了。我還多了一種莫名的動力!”


    豆彩珊:“是啊,見到叢瀾和褚曉彤她們,一下子就有勁兒了。”


    師妹她們在去年沒升組的時候參加過冠軍賽,jr挑戰sr嘛,國內競爭不算激烈,年紀小的一屆反而比大的要強一些。


    師妹積分排名第九,比豆彩珊要厲害些。


    她的3t3t也比豆彩珊成功率高,還學了3f3t就是f有點淺刃也容易大抽。


    反倒是今年,限定隻有sr能參加冠軍賽,讓一些積分高的jr們失去了機會。


    “明天比賽加油!”師妹伸出拳頭,“一起加油!要好好比啊!”


    看著她這麽鬥誌昂揚,豆彩珊狠狠點頭:“嗯!”


    利索的觸碰,“啪”的一聲,兩人對視而笑。


    她們確實早早地就為了冠軍賽在努力了,但教練授課能力一般、團隊不完善、缺乏科學係統訓練方式,導致她們在維持競技狀態上做得並不是很好。


    唯一好點的是,因為參賽次數不多,她們的消耗要少,在側麵幫助了豆彩珊等人延續了良好的競技狀態。


    也算有得有失吧。


    而且,正如兩人對話時所說,哪怕有人到了現在對比賽不是很有感覺,見到叢瀾褚曉彤等人備戰時的認真模樣,近距離接觸了兩人,也能從二者身上學到“什麽叫做國家隊一二號”。


    都以為兩人拿遍了榮譽,今年又是十三冬,到了賽季末這場“小小的”比賽,會不把它放在眼裏,既然篤定了會拿一二名,隨便比比就行了,反正兩人的技術難度和後麵的十位選手都有壁的,不怕。


    沒想到,她倆絲毫沒有這樣。


    認真,嚴肅,鄭重。


    二人把這場冠軍賽當做了世錦賽在比,沒有降低難度,沒有不以為意,沒有敷衍了事。


    叢瀾還是原定編排,褚曉彤也是長短曲三個3a的配置。


    她們之外,梅山雁依然上了3lz3t,王萱蘇芯秋翠亦是最高配置。


    有人正在罵這場比賽不倫不類,給國家丟臉,還說運動員一個個化妝穿好看衣服,心思都在打扮上,這都是不良風氣。


    冰迷、路人,都有這樣說的。


    結果賽前長短曲編排一流出,南茵她們又多了底氣,拿著編排反罵了迴去。


    真要是對比賽不看重,如這些人所言,一個國內賽而已,上什麽難度編排?


    【叢瀾需要四周跳嗎?她輕輕鬆鬆跳3a,goe和p能加到爆,照樣碾壓眾人】


    【不上3a都能靠藝術感上天,她能力強是世界公認的】


    【我們彤姐都三個3a,這編排就是國際賽a級賽水準,誰逼逼賴賴她們就顧著打扮不好好比賽的,出來,給我跪下道歉】


    【所有的運動員都是好樣的,人家流血流汗,你們在手機電腦後麵當鍵盤俠,有本事出來溜溜】


    女單如此,男單如此,雙人冰舞亦是如此。


    比賽很珍貴,每一次機會都是難得的,所有運動員都知道這一點。


    ·


    4月16日下午兩點,冰舞的短舞蹈將會緊跟著開幕式進行,之後是女單、雙人、男單的賽程安排。


    要一直比到晚上,時間門還是很緊張的。


    叢瀾上午op,因為對外售票,開了一層的觀眾台,所以場地裏人還是挺多的。


    南茵手裏一堆東西,抱著坐在了座位上。


    她去看過很多比賽,b級賽、a級賽,都有。


    日本的比賽是不允許觀眾自行拍攝的,照片錄像都不行,所以在日本舉辦的一些比賽飯拍內容會很少;


    其他國家倒是沒這個限製,相對來說會很自由,韓國算是佼佼者,那邊的娛樂圈太發達了,站姐文化流行,有人扛著單反拍圖再正常不過了。


    所有的比賽都有好有壞,南茵得到過滿足,也曾經破口大罵主辦方的傻逼安排。


    像是之前去參加日本的世錦賽,為了抽選名額她找了代購,後麵沒抽到又買了二手黃牛票,貴的要死不說,到了地方才發現,最好的門票留在了主辦方手裏當天開售。


    為了看個小獎牌儀式,南茵半夜三點就起來跑現場蹲著,跟遛狗似的,主辦方一會兒一個章程,說是在這裏又說是在那裏,幾個小時過去了都沒見到準確地點。


    要不是最後還是看到了選手們,南茵真的要罵罵咧咧了。


    她還比較好,至少看見了。有的觀眾壓根就沒找到地方,最後是跟小獎牌儀式擦肩而過的。


    更別說什麽現場不管位置隨便坐,導致一群觀眾淩晨就來排隊進去後還各種擠;


    場館內衛生間門出現問題,超市僅一家還宰客,現場賣盒飯又難吃又貴;


    等等等等。


    這些對於觀賽體驗來說都是很差勁的,要讓南茵來吐槽的話,她能說上三天三夜都不停。


    國內賽也有這些毛病,很多賽事安排都存在不合理的地方,不隻是對觀眾,對選手也一樣。


    隻能說,生活湊合著過。


    南茵每次跟同好們約定去看比賽,都會提前的油然而生一股疲憊,但沒辦法,為了叢瀾妹妹們,她認了。


    張簡方有多好呢?


    張簡方讓人兜了這些意見和建議,能改的,他在這次的冠軍賽裏都改了。


    公開透明的售票,單日票、套票、op門票,位置清清楚楚,身份證購票一人一座,場館提前開放,有專人引導進入。


    門外攤位劃分了特定區域,從早上八點就開始,想去換無料的就進去,要來看op的注意時間門,換完再進場館就行。


    保潔阿姨虎視眈眈,爭取場館區域內外垃圾一落地就清走,做到幹淨整潔。


    超市限定物價,盒飯也是請了過關的飯店提供的,劃出區域給他們支了桌子,十塊錢一瓶的水是不可能有的,最多一塊錢礦泉水賣兩塊,關鍵是門口檢票的並不限製帶水,有觀眾若是拿了水杯,場館裏側走廊那裏還有免費的開水。


    很細節的安排,張簡方是直接讓人組了一個觀眾體驗小隊,聯係了熱心的冰迷,讓他們預先來做了觀賽彩排。


    中間門遇到的小問題,能解決的他都給解決了。


    對工作人員而言,有些人是比較煩張簡方的,因為他把觀眾看得太重要了,這就導致他們的工作量陡然增加了一倍多。


    張簡方:哦,那招幾個誌願者唄!不想幹的就走唄!


    每次比賽都有誌願者來幫忙的,管飯就行,大學生偏多,他們懂事又積極,特別好。


    故而,此時南茵抱著她剛才在人群裏換來的一滿懷無料,在眾人的羨慕中,憑借門票進入了這個op場地。


    很爽,處處溫馨順意,這個比賽從賽前到正賽日,真的是太舒服了!


    唯一遺憾的就是,為了看op隻能舍棄後麵的無料了,冰迷們自己製作的小東西真的太可愛了!她都想要!


    南茵看著一組一組的選手上場,嗚嗚嗚的。


    “希望我一會兒出去,還能領到新的。”她搓搓手。


    女單開始了op,第一組結束第二組上場,叢瀾狀態不錯,雖然早先摔了幾下,但等音樂響起,合樂中的三個跳躍都成了。


    遺憾的是她依舊沒有滑完整個短曲,倒也正常,下午就比賽了,op更多的是適應場地而已。


    於謹與要下場的叢瀾擊掌,笑著誇她。


    叢瀾:“淡定淡定,基操。”


    於謹:“比賽保持。”


    叢瀾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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