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集武媚奪權


    烽火連天,狼煙再起。


    裴行儉聞報鐵勒來犯,遂整軍正麵迎敵,複遣裨將何迦密自通漠道出兵,程務挺自石地道進發,奇襲掩取金牙山。


    阿史那伏念戰而不勝,與曹懷舜約和而還,比至金牙山時,已失妻子輜重。於是進退失據,複因士卒多生疾疫,隻得引兵北走保細沙。


    裴行儉又使副總管劉敬同、程務挺等各率單於府兵,自後追躡不舍。伏念自恃道路險遠,唐兵必不能至,不複設備。


    劉敬同與程務挺率軍到達保細沙,突然發起衝擊。


    阿史那伏念狼狽慘敗,不能整其部眾,於是幹脆擒執阿史那德溫傅,從間道詣行裴行儉大營請降。


    唐軍候騎見大批突厥騎兵奔至,蹄聲震地,塵埃漲天,急還中軍大營稟報主帥,唐營將士因大軍在外,營中空虛,皆都震恐。


    裴行儉笑道:此乃伏念執溫傅來降,非來作戰也。然受降如同受敵,不可無備。


    乃命整軍嚴備,同時派遣使者往迎阿史那伏念,問其來意。少刻使者迴報,果是伏念率其各部酋長,捆縛溫傅來詣軍門請降。


    由是裴行儉於談笑之間,便盡平突厥餘黨,押送阿史那伏念、阿史那德溫傅還歸京師。高宗怒其反複,命將二人皆處斬於市。


    鹹享四年十二月丙午,弓月、疏勒二王遣使來至長安,請求歸降。


    當初西突厥興昔亡可汗阿史那彌射,因被繼往絕可汗阿史那步真譖殺,導致諸部離散,弓月及阿悉吉皆叛。蘇定方率軍西討,生擒阿悉吉以歸;弓月部便南結吐蕃,北招咽麵,共攻疏勒,盡降其眾。


    唐高宗遣鴻臚卿蕭嗣業發兵討之,則唐軍未至,弓月部大懼,遂與疏勒皆都遺使入朝請降。高宗念其主動來歸,遂詔命赦免其罪,遣還歸國。


    自此而後,西域之地複歸平定。


    鹹亨五年正月,因突厥叛首伏誅,弓月、疏勒俱降,西部再無後顧之憂,唐高宗便始專注東方,對新羅進行清算。


    於是下詔:罷除文武王官爵,改立其入唐宿衛之弟金仁問為新羅王;更派同中書門下三品劉仁軌為雞林道行軍大總管,衛尉卿李弼、右領軍大將軍李謹行副之,率水陸大軍二十萬,東征討伐新羅,並送金仁問還國就職。


    劉仁軌領旨,率軍東向,橫渡瓠蘆河,一路勢如破竹,接連攻克新羅重鎮七重城。


    同時征發靺鞨兵助戰,浮海進攻新羅南境,亦獲大勝。


    李謹行屯駐買肖城,經略其地,亦獲勝績,唐兵三戰皆捷。


    高宗聞報大喜,命進封劉仁軌為樂城縣公,其子侄三人隨征有功,皆被授予上柱國。消息傳至汴州尉氏,鄉民感到光榮無比,遂將劉仁軌故居稱為“樂城鄉三柱裏”。


    新羅王見唐軍勢大,遣使入朝謝罪,並獻貢品。


    高宗以為滅亡新羅時機未至,乃詔命劉仁軌等迴師,赦免金法敏之罪,複其官爵王位。新羅並吞百濟及高麗現實,亦隻得承認。


    是年秋八月壬辰,高宗秋祭太廟以歸,追封皇室列祖。改元上元元年,大赦天下。


    九月癸醜,追複長孫無忌官爵,使其陪葬昭陵,以無忌曾孫長孫翼襲爵趙公。


    武氏既被封為天後,乃於上元元年十二月上表,建議勸課農桑、薄斂賦徭等十二事。高宗覽奏,大加稱讚,並下詔書褒美天後治國之才,皆命依奏,即時頒行於天下。


    上元元年十二月十六日,波斯王卑路斯入朝,與唐高宗初次相見。


    先在龍朔元年,唐朝便在波斯建置波斯都督府,並詔封卑路斯為都督。不久波斯為大食所滅,卑路斯因此東入長安,正式依附唐朝。


    唐高宗優禮以待,授卑路斯為右武衛將軍。卑路斯奏請在長安建立波斯胡寺,以作波斯人集會之所,高宗許之,命建置摩尼寺及穆斯林清真寺院,位於長安醴泉坊。


    卑路斯此後便久居長安,最終客死於此,葬於洛陽波斯王陵。


    字幕:上元二年。春正丙寅。


    唐高宗詔命,在於闐國設置毗沙都督府,屬安西都護府管轄,在安西都護府西南二千裏。分其境內為十州,因於闐王尉遲伏闍雄助唐軍抗擊吐蕃有功,封其為毗沙都督。


    自此於闐國亡,其國土正式納入大唐國版圖。其後未久,吐蕃遣大臣論吐渾彌來朝請和,且請與吐穀渾複修睦鄰之好,唐高宗怒而不許。


    正月二十五日,龜茲王白素稽來朝,貢獻銀頗羅,其後又獻名馬。


    龜茲於鹹亨元年便被吐蕃攻陷,本年兩次入貢長安,可見吐蕃控製龜茲漸漸不力,獨霸西域野心受挫,由此亦來請和。


    是年二月,劉仁軌大破新羅之眾,引兵還國。


    新羅文武王第三次遣使入唐謝罪,唐高宗順水推舟,赦免其罪。但赦罪詔書尚未傳達到前線,新羅王便於當年九月複叛,並發兵進攻駐紮當地唐軍。


    唐朝當時精力主要用於對付吐蕃,故此收縮海東政策,於次年將安東都護府從平壤遷至遼東,並召還新羅漢官。


    由此,新羅文武王最終統一大同江以南半島。


    三月丁巳,天後武媚祭祀先蠶祖於邙山之陽,百官及朝集使皆列位陪祀。


    自麟德元年誅殺上官儀之後,高宗因患目疾,不能親自批閱奏章,如斷左右臂助。於是每當視朝,武後皆垂簾於禦座後預聞政事。


    高宗近年風眩日重,自覺不能聽朝,便集群臣計議,欲使天後攝知國政,自己去往東都休養。話猶未了,中書侍郎同三品郝處俊出班,抗言上奏。


    郝處俊:天子理外,皇後理內,自古以來乾坤之道,不可背之。昔魏文帝曹丕在位,曾下嚴令於輔政朝臣,既後世雖有幼主在位,亦不許皇後臨朝;所以終曹魏之世,得以杜絕後宮及外戚禍亂之萌也。陛下乃是千古聖明之君,明史通鑒,深明興亡之道,奈何以高祖、太宗辛苦所創之天下,不傳於李氏子孫,而委之武氏天後乎!


    眾臣聞聽此言,無不相顧失色。


    高宗李治聞言不悅,剛欲發怒。中書侍郎李義琰出班奏道:郝處俊之言至忠,雖良藥苦口,忠言逆耳,陛下亦宜聽之。


    高宗於是隱忍不發,亦罷使天後攝政之議。


    天後聞此朝議,深恨郝處俊及李義琰二人,因心腹黨羽李義府、許敬宗皆死,自覺勢孤,也便隻得暫時隱忍不發。


    於是別辟蹊徑,一麵在野大力推廣摩尼教義,以宣揚電光佛轉世為女身以蕩雄魔;一麵在朝多引文學之士,譬如著作郎元萬頃、左史劉禕之、範履冰、苗楚客,右史周思茂、韓楚賓等,皆召入禁中,使其編撰《列女傳》、《臣軌》、《百僚新戒》、《樂書》,凡數千餘卷,以諷身為臣下者,不得忤逆天子旨意。


    此後凡有朝廷奏議,亦密令元萬頃等參決,以分宰相之權,時人謂之北門學士。


    劉禕之字希美,臨淮陽樂人,弘文館學士劉子翼之子。居家之時孝友雙全,甚為士族所稱,每得俸祿,大半散與親屬,高宗以此重之。武則天臨朝之後,愈加甚見親委。


    夏四月庚辰,帝命詔升司農少卿韋弘機為司農卿。


    韋弘機是為雍州萬年人,貞觀十二年遊曆突厥西域諸國,因乙毗咄陸可汗與唐朝作對,阻絕東西來往商道,故滯留西域三年,撰成《西征記》一書。


    太宗皇帝欲有事於突厥,召韋弘機詢問西域風土人情,其以此書呈獻,太宗甚喜,擢升其為朝散大夫,累遷殿中監正。


    唐高宗顯慶年間,任檀州刺史,超拜司農少卿,至此便升司農卿正職。


    當此之時,韋弘機又兼知東都營田之事,受詔完葺東都宮苑。宦者於苑中犯法貪賄,韋弘機先以杖刑責之,然後奏聞。


    高宗非但不怒,反以為能,賜絹數十匹,並勉勵道:此後內宮宦官更有犯法者,卿即杖之,不必奏也。


    天後聞知此事,便即心中不悅。


    又有左千牛將軍趙瑰,尚高祖李淵之女常樂公主,是為駙馬都尉;生一女嫁與周王李顯,立為王妃。高宗皇帝對常樂公主頗為親厚,亦被天後惡之。


    於是便廢其女王妃之位,幽閉於內侍省中。又命監侍給以生食,不許升火做飯。因多日不食,開門視之,王妃早死多時,屍體已腐。


    武媚既將周王妃害死,反誣族叔二兄,複將其父駙馬都尉、左千牛將軍趙瑰貶出京師,使長樂公主隨夫赴任。又命絕其夫妻朝謁,不許與天子相見。


    天後為人狠辣,為奪攝政之權,滅絕親情如此。


    便既是親生長子李弘,因受父命監國,是為自己奪位障礙,也深為天後所惡。


    太子李弘仁孝謙謹,甚得高宗喜愛;又善於禮待卿士大夫,由是朝野歸附,中外屬心。天後方欲逞其誌向,故對太子奏請大為不悅,屢屢無故加以駁斥。


    太子數度迕旨,由是漸漸失愛於天後。


    上元二年四月二十五日,太子李弘侵疾日久,忽暴卒於合璧宮,年僅二十四歲。時因高宗巡幸東都未迴,人皆以為是天後暗中下毒鴆之而死。


    高宗聞報大為震駭,傷心至極,遂下詔道:朕因風眩之疾日重,方欲禪位於皇太子,敦料疾遽不起,反死於為父之前!宜申往命,加以尊名,可諡為孝敬皇帝。


    又親為製誥《睿德紀》,並命勒書於石。


    太子李弘既死,乃繼立雍王李賢為皇太子。


    李賢字明允,乃是高宗第六子,生母亦為武後。李賢容止端雅,少時亦為高宗所愛,不亞於太子李弘。且生性夙敏,自幼遍讀《尚書》、《禮記》、《論語》等儒家經典。


    便在此際,龍門奉先寺曆時四年建成。鹹亨三年之時,高宗敕命於洛陽龍門山開鑿盧舍那佛大像,武後自捐二萬貫脂粉錢助之,佛像竣工,即又命建奉先寺以供之。


    寺內共有盧舍那佛、弟子、菩薩、力士等十一尊雕像。主佛盧舍那高八十五尺,台座高十尺,麵容豐腴飽滿,乃唐朝創建以來,朝廷敕命鑿造第一座大佛。


    群雕布局嚴謹,兩旁弟子各具神態,刀法圓熟,是為龍門石窟中規模最大露天大龕。奉先寺竣工之後,天後武媚親率朝臣以及六宮嬪妃,參加盧舍那佛開光儀式。


    當此之時,漢傳佛教禪宗五祖弘忍禪師坐化圓寂。


    弘忍俗姓周,蘄州黃梅人氏,七歲從禪宗四祖道信出家,十三歲正式剃度為僧。弘忍日間勞動,夜間靜坐習禪,恬淡自居。


    道信常以頓漸之旨相試,弘忍聞言察理,皆得要領。道信於是以為弘忍可教,悉以其道法授之,永徽三年傳以法衣,然後圓寂西行。


    弘忍由是繼承師尊所傳達摩老祖衣缽,成為禪宗第五祖。


    禪宗自初祖達摩、二祖慧可、至三祖僧璨,俱都一衣一缽,隨緣而住,至四祖道信,方始聚僧而居。弘忍亦以為修習道法,宜於深山隱居,遠離囂塵,遂居黃梅東山。座下有僧徒有七百餘人,時稱東山法門。


    弘忍傳法之時與眾不同,從來不出文記,隻口說玄理,默授與人。有頂門弟子二十五人,其中大弟子十人,以神秀與惠能為最有名。


    弘忍上元二年圓寂,壽止七十四歲。弘忍之後,其門人弘化佛法範圍廣遠,東山法門由此傳播全國,禪宗亦因此發展成為漢傳佛教大宗。


    其後神秀主張漸悟之說,傳法於江北之地,形成北宗。惠能主張頓悟之說,傳法於嶺南之地,形成南宗,並為禪宗六祖。


    又上元二年,原虢州參軍王勃卒。王勃字子安,絳州龍門(今山西稷山)人。祖父王通被稱為當世大儒,門人私諡號為“文中子”。王勃出於書香門第,六歲即善文辭,九歲讀顏師古注《漢書》,摘其失謬之處,竟成《指瑕》篇章。


    王勃為文構思無滯,詞情英邁,與楊炯、盧照鄰、駱賓王號稱初唐四傑。長兄王勔、次兄王勮皆有才華,時人又稱其兄弟為“王氏三珠樹”。


    麟德初年時王勃年尚未及冠,即便對策高第,除授為朝散郎。乾封初年上呈《宸遊東嶽頌》及《乾元殿頌》,沛王李賢大為激賞,即召署府修撰成書。


    因見宗室諸王鬥雞,王勃戲作《檄英王雞文》,高宗看後大怒,斥其出府,後補虢州參軍。王勃曾匿犯罪官奴,因懼事泄殺之滅口,事發當誅,遇大赦除名。


    其父王福畤時為雍州司戶參軍,亦受王勃牽連,因左遷交趾令。上元二年,王勃遠赴交趾探父,渡南海時墮水而卒,年僅二十八歲。


    其文甚豐,以《滕王閣序》傳誦最廣。


    李賢既被立為太子,天後不悅,又深惡慈州刺史杞王李上金。有司奉承天後意旨,上奏彈劾杞王所謂罪狀,李上金便被坐罪解官,流放到澧州安置。


    於是重新安排內閣重臣,以戴至德為右仆射,劉仁軌為左仆射。張文瓘為侍中,郝處俊為中書令,李敬玄為吏部尚書兼左庶子,同中書門下三品如故。


    張文瓘既為侍中,又兼大理卿之職。獄中眾囚聞說,皆都慟哭不已。獄吏驚問其故,則都說道:張文瓘為人嚴正,諸司奏議,多所糾駁,我等逢彼,再無天日。


    劉仁軌、戴誌德既為左右相,接受有司牒訴,劉仁軌常以美言受理,戴至德則必據理詰難,問其來龍去脈,絲毫不肯馬虎。理由充分且有冤情者,必為其秘密上奏。


    字幕:戴至德,字行之,小字碧護,相州安陽人,道國公戴胄兄戴仲孫之子,過繼載胄為嗣。起家東宮千牛,出任江山縣令,遷潭州刺史。嗣父死後,襲封道國公爵位。


    乾封二年,戴至德拜為西台侍郎、同東西台三品。至今便即升任尚書右仆射。因父子相繼成為大唐宰相,世人皆都驚其家世榮耀。


    因其為人耿介,不肯循私,亦不肯遷就,故當時多數朝臣皆都不喜戴至德,轉而稱讚劉仁軌為人隨和,並稱劉仁軌為“解事仆射”。


    當時宰輔須至有司,輪流聽取訴訟。有位老婦到尚書省告狀,戴至德是日當值,已經收下牒狀。吏役便對那婦人道:戴仆射既已受理你狀,可下堂迴家聽信可也。


    那老婦本已起身欲走,忽聽此語,便迴頭問道:堂上這個宰相,姓戴不是姓劉?那還將狀紙還給小民罷。


    戴至德大奇問道:本官既已受理此狀,則必詳察之後與你辨冤,因何又要索迴?


    老婦說道:本謂大人乃是解事仆射,誰知是不解事者,速歸我牒!


    戴至德大笑,便將牒狀還給老婦:明日是解事仆射當值,你可再來向他呈遞可也。


    待那老婦離去,眾吏皆交耳言道:仆射大人長者氣度,常人難及。


    戴至德聽到此語,微笑答道:國之賞罰,皆是天子陛下親掌之權,我等身為臣子,豈能爭之?又何論為民解事!


    高宗聞知,大加稱讚。


    三年春,閏三月,吐蕃入寇鄯、廓、河、芳等州,敕令左監門衛中郎將令狐智通為將,並發興、鳳等州兵禦之。


    其後更詔命洛州牧周王李顯為洮州道行軍元帥,率工部尚書劉審禮等十二總管;並州大都督相王李輪為涼州道行軍元帥,率左衛大將軍契苾何力、鴻臚卿蕭嗣業等出征。


    二王未及出發,邊報吐蕃又攻破疊州密恭、丹嶺二縣,於是暫且息兵。


    時年狄仁傑四十七歲,官為大理寺丞。


    字幕:狄仁傑,字懷英,並州晉陽人,早年以明經及第,初任汴州判佐,因河南道黜陟使閻立本推薦,升任並州都督府法曹。


    狄仁傑在任期間政績卓越,但閻立本既死,朝中無人引薦,時至今歲方才升任大理寺丞。上任未及一年,便判決大量積壓案件,涉及一萬七千人,並無一人訴冤。


    九月七日,左武衛大將軍權善才、左監門中郎將範懷義誤斫昭陵柏樹,案情報至大理寺,狄仁傑依律判決,上奏其二人罪當除名為民。


    高宗覽奏,以為二人斫伐陵柏,若不殺則陷己於不孝,於是下詔改判斬立決。


    狄仁傑並不出殿,固執不從道:若依大唐律法,二人罪不當死,恕臣不敢奉詔。


    高宗大怒道:小小大理寺丞,竟敢當麵忤君抗命!念你初入京師,不知朝堂規矩,赦卿之罪,下殿去罷。


    狄仁傑卻不動足,更不謝恩,昂然說道:彼二人罪不至死,而今特命殺之,是法不取信於民。法既無常,則人何所措手足?陛下欲變法,請從今日為始,法改此罪當死,殺之則可。然以昭陵一株柏殺二將,後代將謂陛下是為何主?


    侃侃而談,旁若無人,滿朝皆驚。


    高宗細思其言,怒氣稍解,終道:朕失冷靜,便依卿奏。


    於是便依大理寺原判,命將權善才、範懷義二人除名免死,流配嶺南。


    其後數日,高宗轉思狄仁傑在殿中凜凜氣度,耿耿直言,便問近侍道:此狄仁傑是何等樣人,卿誰知之?


    便有一人應聲答道:依臣所聞,此人以明經舉士,初為汴州判佐,一介小吏而已。後被宰相閻立本發現,視為治世大才,遂薦為並州法曹。當時陛下命並州擇其口才便給者,出使西北絕域,州中群僚皆不願往,於是便推鄭崇質。既有聖旨嚴迫,又有州中之命,鄭崇質不得不去。狄仁傑時為同僚,知道鄭崇質母老且病,雖與其並不交厚,便仗義執言道:彼母如此,豈可使有萬裏之憂!遂往見州長史藺仁基,自請代鄭崇質為使遠行。藺仁基素與司馬李孝廉不睦,因見狄仁傑如此仗義,愛護同僚,乃相謂道:觀下僚義行,吾輩豈可不自愧乎!遂相與輯睦。狄仁傑為人,大概如此。至若為官才能,則聞其進京未及一年,便決數年積案,涉一萬七千人,更無喊冤叫屈上訴者,由此便可見一斑矣。


    太宗喜道:狄仁傑,真人中英傑也。傳朕詔旨,命擢狄仁傑為侍禦史。


    冬十月,有郇王府倉曹參軍張柬之為主申冤,上封奏言事,將郇王李素節在流貶地申州所作《忠孝論》進於天子,冀使高宗思及郇王忠孝,複調其還於京畿。


    郇王李素節乃為蕭淑妃之子,自幼警敏好學。天後因其母之故而深為厭惡,當初便將郇王自岐州刺史左遷申州刺史。申州偏處淮南,自此遠離京師,與天子難以相見。


    乾封初年,天後複矯天子名義,下敕旨道:素節既有舊疾,不須入朝。


    而李素節生龍活虎,哪裏有甚舊疾?但自此令一下,更是數年來不得入覲父皇,乃著《忠孝論》,以抒思念君父之情。王府倉曹參軍張柬之同情皇子遭遇,因潛封其論以進。


    未料弄巧成拙,其書未入天子之手,偏又先被天後武氏見到。天後由是大怒,誣以贓賄罪狀,更將李素節降封鄱陽王,遠往袁州安置。


    字幕:張柬之,字孟將,襄州襄陽縣人,年輕時涉獵經史,補為太學生。


    國子祭酒令狐德棻慧眼識珠,謂其乃為當世奇才,便以帝師重臣之禮待之。張柬之其後考中進士,初任清源縣丞。又通過賢良方正科考試,擢為監察禦史、中書舍人。


    高宗甚愛其才,遂使輔佐皇子郇王李素節。未料武後毒害蕭淑妃之餘,愈加不肯放過其子,正欲尋隙相害,張柬之將郇王所著《忠孝論》密上封事以奏,正是授人以柄,便借此將郇王貶流袁州。


    上元三年十一月八日,又有陳州人封事上言,說於宛丘見到鳳凰來儀,以報祥瑞。


    高宗大喜,自然不會費心去追究此事真偽,於是下令重賞上報其事者,同時當即詔命改元儀鳳元年,大赦天下。


    又調整朝班重臣,以李敬玄為中書令。以宰相來恆為河南道大使,薛元超為河北道大使,尚書左丞崔知悌、國子司業鄭祖玄為江南道大使,分道巡撫諸州,考察官僚政績。


    儀鳳二年二月丁巳,以工部尚書高藏為遼東州都督,加封朝鮮王,遣歸遼東,使安輯高麗部族;高麗人先在中原諸州者,皆遣與俱歸。


    發遣高藏東去之後,又以司農卿扶餘隆為熊津都督,加封帶方王,亦遣歸遼東,使安輯百濟遺民餘眾,仍移安東都護府於新城以統之。


    因當時百濟境內荒殘破敗,便命扶餘隆暫時寓居高麗之境。


    高藏還至遼東,複見故國風光,不由恍如隔世,便與從人說道:與其寄人籬下,何如複我祖業,自在稱王?


    於是立生謀叛之心,潛使人往與靺鞨酋長勾通。其事未發,早已被隨行唐朝間諜知之,密使人還報長安。


    高宗大怒,乃遣使帶兵前往遼東,召高藏複還中原,直接流徙邛州,與遼東相隔萬裏之遙。高藏自怨命運不濟,終於五年後即永淳元年抑鬱而終,客死異國他鄉。


    詔命將靈柩送往京師,贈衛尉卿爵,命葬於頡利可汗墓左,樹碑其阡,配享昭陵。


    再散徙高麗遺民於河南、隴右諸州,隻留貧弱者於安東城旁安身。自是以後,高麗舊城故地漸被新羅占領;高麗餘眾或奔靺鞨,或投突厥,於是高氏舊族盡皆散亡。


    儀鳳二年三月,癸亥朔,以郝處俊、高智周並為左庶子,李義琰為右庶子。


    夏四月,以張公謹之子左庶子張大安為相,同中書門下三品。時因河南、河北大旱,遣禦史中丞崔謐等分道存問賑給。


    侍禦史劉思立上疏諫道:今麥秀蠶老,農事方殷,敕使撫巡,人皆竦凓,忘其家業,冀此天恩,聚集參迎,妨廢不少。既緣賑給,須立簿書;本欲安存,更成煩擾。望且委州縣賑給,待秋深務閑,出使褒貶。


    高宗準奏,遂罷崔謐等巡行。


    五月,吐蕃軍來攻扶州臨河鎮(今四川南坪附近),生擒鎮將杜孝升。蕃將令杜孝升寄書勸降鬆州都督武居寂,杜孝升堅決不從。吐蕃糧草不繼,遂舍杜孝升而還。


    杜孝升複聚部眾,堅守臨河鎮,再禦吐蕃來犯。


    唐高宗聞報,詔授杜孝升為遊擊將軍,以示褒獎其忠勇不屈。又詔命尚書左仆射劉仁軌為洮河鎮守使;十二月詔發大軍,兵討吐蕃。


    便當此時,侍中張文瓘病卒,年七十三歲,唐高宗聞而甚哀,下令厚葬。


    張文瓘乃貝州武城(今山東武城)人,貞觀初年舉明經入仕,初補並州參軍,被長史李積看重,比之為管仲、蕭何之流,累遷至水部員外郎。


    鹹亨三年,改任黃門侍郎,兼太子左庶子,又遷大理卿。


    張文瓘到官旬日,獄囚相聚大哭,謂其為人嚴正,隻恐再無出頭之日。然而張文瓘走馬上任之後,立斷疑案四十餘條,執法公正,時人將其比之戴胄,並肩齊名而論。


    上元二年拜為侍中,兼太子賓客,更以嚴正著稱,諸司奏議,多所糾駁,高宗十分信賴。其後臥病在家,朝廷每逢有大事,高宗必問諸宰臣道:曾與文瓘議否?


    若曰未議,則遣眾臣過府與其議之;若說已議,則從張文瓘之論。


    新羅叛唐,高宗欲出兵征討,張文瓘諫道:今吐蕃擾邊,兵患未解,又伐新羅,民不堪其勞,請息兵修德,以安百姓。


    高宗當即從之。文瓘四子皆官至三品,祿二千五百石,故被時人稱為“萬石張家”。


    唐與新羅之間再無衝突,新羅文武王就此一統三國。


    金法敏於是修文偃武,勵精圖治,薄賦省徭,家給人足,民間安堵,域內無虞。倉廩積於丘山,囹圄成於茂草,新羅由此迎來和平發展黃金時代。


    值此太平盛世,文武王更於大唐儀鳳四年重修宮闕,頗極壯麗,又開鑿雁鴨池園林,以供王室享樂。


    永隆二年七月初一日,文武王病逝,享年五十六歲。遺詔按佛教儀式火葬,骨灰置於東海岩石中,後世人便唿其為“大王岩”。


    太子金政明即位,是為神文王。


    與中國曆代帝王相同,對於文武王金法敏出生征兆,新羅向來有個神奇傳說。相傳金法敏有一姨媽名喚寶姬,曾做過一個異夢,夢見自己登上西嶽往下撒尿,流遍金城。寶姬醒來之後,便將此夢說給妹妹文姬,亦即後來之文明王後。文姬以為是大吉之兆,隻恨不是自己夢見,於是表示願出所穿鑲寶錦裙買下此夢。(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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