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外金鏞城,永昌宮。


    趙王所派使者王全領命,引領全副武裝甲士進至入宮內:天子有詔,令賈後跪聽詔書。


    賈後猶執拗異常,不肯跪拜。


    王全立讀帝詔:賈後專權,廢弑皇太後於先,失其婦道;謀殺太子於後,無母之慈。禍亂國家,淫惡昭著。至忠之臣見遭誅戮,讒佞之輩反受權委。致天下萬民謗朕不君,天地所厭,人神共怒。念有侍君之勞,乃父又有擁立之功,茲賜自盡,欽此。


    賈後立聽其詔,揚聲大罵:司馬倫逆賊,天子昏聵。我乃大晉皇後,誰敢弑我!


    王全見她隻顧延挨,於是令人以毒酒灌之,須臾七竅血出,終至倒地而亡。可歎一代妖後至此斃命,終年四十五歲。


    畫外音:縱觀中國曆史,似賈後專權狠毒者實屈指可數,故被稱為妖後。賈南風為人兇妒暴虐,殘殺懷孕妃嬪,不但專寵後宮,容不得皇帝臨幸別妃,偏又自己淫虐非常,不畏人知。嚐與太醫令程據私通,且常派人尋美少男於市,送於宮內供其淫樂,事後加以虐殺。


    鏡頭閃迴,敘述賈後軼事。


    時有出身貧苦小吏,因長相俊美,被賈後派人擄入宮中,成為入幕之賓,恩愛異常。事後不但免於被殺,而且被賜以重金華衣,送出皇宮。


    小吏因忽著華衣出門,捕吏以為偷竊而得,捉去刑訊。


    捕吏:我須識得你,休要抵賴。你本貧苦出身,若非作賊,何來華麗,且身攜重金?


    小吏:官爺明鑒,某實不曾偷盜。隻因某曾被擄入一大宅之中,與某貴婦同歡,獲賜其衣,並贈厚金,並非偷盜所得,此供是實。


    捕吏:胡說!如此美事,我怎生不帝遇見?你若說出那貴婦形容模樣,我便信你。


    小吏:實不敢相瞞,那貴婦身材矮胖,麵目黎黑,是如此這般模樣。


    捕吏聞此,知是賈後,於是訕笑而罷,將那小吏放迴家去。


    畫外音:賈後雖是個淫妒之婦,倒也並非一無是處。據信史所載,賈南風知人善任,頗有政績,其所用親黨之中,張華出身於庶族,裴頠乃當世宿儒,王戎為當時名士;即如族兄賈模,亦能直言進諫。故《晉書》評謂其時朝政“海內晏然、朝野寧靜”,除開國武帝司馬炎一朝之外,是西晉絕無僅有之穩定時期。


    閃迴結束,朝堂之上。


    賈後既死,朝廷詔命複查太子被害之案,由此真相大白。


    惠帝大怒,於是下詔,命殺永昌宮監守劉振、黃門郎孫慮、太醫令程據,誅其三族。又下冊書,恢複司馬遹太子名號,親為太子服長子斬衰,群臣服齊衰,令重修太子陵墓。


    而後詔命尚書和鬱:率東宮官屬,備吉兇之製,將太子靈柩迎歸東宮,賜諡號湣懷太子。封其三子司馬虨為南陽王,司馬臧為臨淮王,司馬尚為襄陽王。


    六月二十六日,將太子移葬於顯平陵。


    安葬已畢,惠帝複納平樂鄉侯閻纘之諫,建思子台,以懷思太子。東宮原來屬臣江統、陸機等,並皆作悼詞頌讚故太子之德。


    畫外音:至此趙王司馬倫借賈氏害了太子,又利用東宮舊黨滅了賈後,終至獨斷朝綱,大權集於一身。能成此大功,因皆用孫秀離間之計,複借齊王、梁王之勢力。趙王本人平素才能平庸,事事聽從孫秀;至獨攬朝政,又複為孫秀所製,實為傀儡。自此以後,以至滿朝文武官員皆侍奉孫秀,而無求於司馬倫。


    鏡頭轉換,按下孫秀,複說石崇。


    賈後倒台之後,衛尉石崇因是賈謐同黨而被免官,迴至徐州河陽故宅閑居。


    石崇有愛妾綠珠,相貌美豔絕倫,且善吹笛,京都世家所養藝妓,無人是她對手。


    孫秀好色,遂仗恃趙王之勢,派人持己親書,前去河陽索要綠珠。


    使者到至河陽,聞說石崇住在金穀別館,於是登門求見。


    石崇當時正在別館宴樂,登於涼台,麵臨汜水,婢女在旁伺候,絲竹盈耳,管弦齊奏。


    使者登台相見,出示孫秀書信:伏波將軍因聞閣下愛姬無數,特命小人前來索要綠珠。


    石崇看罷孫秀書信,心下正欲結交這等新貴,笑道:孫公亦愛美女耶?此小事耳。


    遂命數十個婢妾羅列台左,個個身發蘭麝之香,披戴綾羅細紗環立。


    石崇對使者說道:公可從中挑選任何一人,帶迴洛陽,獻給孫將軍可也。


    使者直看得眼花繚亂,雖然對每個美女都垂涎三尺,但不忘使命,問道:君侯諸妾,雖皆美若天仙,但受命來取綠珠,不敢隨意。不知此婢妾之中,哪個是綠珠?


    石崇聞說,勃然大怒:綠珠乃我愛妾,豈肯輕易送人。君子不奪人所美,孫秀乃趙王帳下一區區奴才,敢作如此妄想?他人則可,綠珠寧死不與孫秀!


    來使:君侯博古通今,明察遠近,豈不知懷璧之罪?望使君三思。


    石崇:難道索人之愛不逞,便殺了某不成?不必三思,公且迴去複命便了。


    使者勸說再三,石崇終不答應。使者無奈,隻得迴京,將實情奏報。


    孫秀聞報惱羞成怒,便連夜來見趙王,下其說辭:衛尉石崇乃係賈後朋黨,雖然遭貶,但因心懷怨恨,且又門客累千,家財巨萬;今日不除,必遺後患。


    趙王:雖然家財豪富,賓客眾多,以一介白衣,有甚厲害?


    孫秀:臣謂不然。大王獨不記當年,石崇外甥歐陽建屢次上書,彈劾大王之事乎?


    趙王:即是如此,容我思之。


    孫秀向趙王獻諂之時,金穀別館之中,石崇和外甥歐陽建也在密謀。


    石崇:賢甥,孫秀乃是小人,此番被我拒其所請,必生奸計謀我,如其奈何?


    歐陽建:有道是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舅父向與黃門侍郎潘嶽交厚,何不使其勸說淮南王司馬允、齊王司馬冏,共謀誅殺司馬倫與孫秀,替朝廷除此兩個禍害?


    石崇:賢甥之言甚善。我這便親筆修書,你替我送到洛陽,便請潘安仁速行其計。


    歐陽建:就請舅父修書,甥兒願供驅使,到京城走上一遭。


    鏡頭轉換,京師洛陽,潘嶽府邸。


    字幕:潘嶽,字安仁,滎陽中牟人,祖父潘瑾曾任安平太守,父潘芘為琅琊內史。


    鏡頭閃迴,潘嶽少年之時,隨父宦遊中原諸郡,就讀洛陽太學。


    二十餘歲,潘嶽正式入仕。先供職於權臣賈充幕府,其後曆任京官,自負其才而鬱鬱不得誌。因見尚書仆射山濤、吏部王濟、裴楷等皆受寵,心懷憎恨。


    忽一日,潘嶽一時興起,為顯露胸中才華,遂題歌謠於宮門之柱。其歌辭曰:


    閣道東,有大牛。王濟鞅,裴楷鞧;和嶠刺促不得休。


    畫外音:閣道是通往宮廷之路。潘嶽在歌謠中把山濤比作大牛,形容其愚蠢笨重,而王濟用繩子套住牛頸,裴楷在前拉著牛鼻韁繩,和嶠或前或後不斷催趕大牛。


    山濤等人見此歌謠,心甚厭惡,於是奏準天子,將潘嶽左遷為懷縣令。


    潘嶽在縣政績斐然,複被朝廷召至京城。後因犯事免職,不久複為太傅楊駿主簿。


    太傅楊駿誅夷三族,潘嶽亦在被誅之列,幸得好友公孫弘救之,遷為長安令。其後因與石崇附會賈謐,又遷升黃門侍郎。


    賈謐喜好文學,開閣延賓。渤海石崇、歐陽建,滎陽潘嶽,吳會陸機、陸雲,齊國左思,中山劉輿、劉琨等名士皆歸附之,常飲宴於石崇金穀園中,號曰金穀二十四友。


    潘母見此,常作規勸:我兒雖然多才,但性輕躁,容易惹禍上身;今又趨赴世利,與賈謐等人結黨,此喪身之本也。


    潘嶽:不勞母親憂心,孩兒受教。


    潘母:我兒若能急流勇退,雖然不做顯官,家中積蓄亦可安度此生,有何不可?


    潘嶽:喏,孩兒謹遵母命。


    口中雖然如此應喏,然而始終不改其諂媚之性。


    閃迴結束。歐陽建來到洛陽,麵見潘嶽,呈上舅父石崇書信。


    歐陽建:那孫秀是個卑鄙小人,今索取綠珠不成,其後必欲謀害我舅父,並誅連親朋好友。明公及賈謐等金穀二十四友,自也難免。望公設謀自保,先下手為強。


    潘嶽:此言是也。公且迴報令舅,某自然全力謀之。


    歐陽建施禮道勞,告辭而去。


    潘嶽為救同黨,更為自己性命,便依石崇所說,來見淮南王司馬允。


    司馬允:潘公久不登我門矣。


    潘嶽:自皇後被害,我等動輒得咎,因此不敢串門。今冒死來拜,是望大王救命也。


    司馬允:何出此言?


    潘嶽:趙王能除賈氏一族者,全憑齊王、梁王及大王三位殿下合力助之也。今一旦成功,便委功臣於腦後,且每行驕縱僭越,與孫秀獨攬朝綱,篡逆之心人皆盡知。


    司馬允:量一區區孫秀,有何能為。


    潘嶽:大王之言是也。那孫秀何人,當此大位?其不過下人小吏,並曾為家父下屬。當時某因不慣其為人狡黠,常加鞭撻,為其深恨;且聞大王亦曾麵斥其非,以彼小人睚眥必報心性,定皆懷恨在心。今孫秀得勢,某聞其正在羅織罪名,謂臣和石崇阿附大王,欲同謀逆反,齊王、梁王殿下等亦在名單之中。


    司馬允:撮爾犬豕小輩,安敢如此猖獗!


    潘嶽:殿下與齊王今握重兵,何不趁先圖之?


    司馬允:某早有此意,待與齊王謀之。卿宜秘之,幸勿與他人言。


    潘嶽領諾,告辭而出。


    鏡頭轉換,次日清晨,皇帝登殿升朝。


    潘嶽上朝,恰在朝堂上遇見孫秀,欲探其口風態度,於是問道:孫公與某乃是故交,不比他人。今既同殿為臣,猶憶疇昔交結周旋之事否?


    孫秀見潘嶽提起往事,惱怒不堪,且聽其話風中語含挑逗,遂切齒答道: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公昔日之賜,嚐思加倍以報。


    潘嶽心中一顫,自知不免受其報複,惟願淮南王盡早與齊王商議停當,搶先動手。


    孫秀見潘嶽訕訕走開,迴思其這話問得奇怪,忽然聯想到前番向石崇索取綠珠遭拒之事,又知金穀二十四友之交,不由大吃一驚,立刻明白潘嶽之意。


    想通此節,孫秀不由嚇出一身冷汗。於是隨眾列班,無心議論朝政;待散朝之後,徑至趙王府邸,風風火火,闖入內堂。


    趙王:孫卿來矣。因何舉止慌張,麵色不正?


    孫秀:大王,禍事將要臨頭矣。


    趙王:卿何出此言?


    孫秀:臣今日上朝,偶遇潘嶽,以言辭探我。臣見其提及以往舊事,且目光閃爍,顯是心懷鬼胎,欲對我君臣大不利也。有道是斬草不除根,來春必複發,就請大王允準,矯稱惠帝詔命,遣禁軍至河陽,逮捕石崇、歐陽建,並另派兵拘拿潘嶽。


    趙王對孫秀言聽計眾,亦不詳問何故,當即允之,使禁軍按名單前往拿人。


    禁軍奉命到了河陽,率先包圍金穀園,然後使人往裏通報。


    石崇正在樓上與綠珠及眾姬妾宴飲,隻聽府外人喊馬嘶,不知何故。正待起身打聽,家人上樓飛報:稟主公,大事不妙!京都宮中甲士無數,俱都持戈綽戟,已到門前。府外四周也都是禁軍,必是孫秀索求不果,前來報複也。


    石崇聞此,不由悔之不迭,轉麵對綠珠道:今為卿故,某惹下塌天大禍矣。我死之後,卿可歸附孫秀,另享富貴。


    正說話間,隻聽腳步雜遝,戈戟相撞,禁軍已至樓下。


    綠珠望著樓下禁軍,哭道:妾豈能失身從賊?為君之故,當先死節。


    於是以袖掩麵,自投於樓下而死。可憐絕世容顏,片時香銷玉殞。禁軍無不驚駭,於是搶上樓台,七手八腳,上前鎖拿石崇。


    石崇:某有何罪,你等硬闖入府拿我?


    禁軍:有人出首,告公謀反。若有甚話,進京對有司去說罷。


    石崇:甚反謀反,不過是因得罪孫秀小人而已。便至朝廷公論,亦不過流放交趾、廣州罷了。他日遇赦,某依舊為富家翁也。


    禁軍聽他說的如此輕鬆,皆都暗笑,於是將其繩捆索綁,押到台下,裝於囚車。


    石崇並不畏懼,抬頭對台上眾姬妾說道:你等將綠珠裝殮,等我迴來,再辦喪事。


    鏡頭轉換,車馬在途,直奔京師。


    囚車進入洛陽之後,並不往皇宮行駛,而是徑直拉到東市刑場。


    石崇見狀,這才猛醒,在車中仰天長歎:這些狗奴才,矯詔殺我,是欲圖我家產耶!


    押解官嗤笑道:公既知家財害命,何不早些散之?又知紅顏禍水,何不早日獻之?


    石崇聞此,無言以對。


    囚車剛被送到刑場,隻聽車馬雜遝,禁軍押解潘嶽隨後而至。


    石崇大驚問道:安仁,你有何罪,亦至此地?


    潘嶽長歎一聲:此可謂應了某前日所雲,與公“白首同所歸”也。


    監官喝令:時辰到,開刀!


    畫外音:隻因石崇不舍綠珠,再加潘嶽一句試探,可憐石崇全家十五口;外甥歐陽建全家十數口;潘嶽生母及兄弟潘釋、潘豹、潘據、潘詵,並子侄輩數十口,皆同時被害。唯潘釋之子潘伯武逃免,潘豹妻女因抱哭難解而得赦。石崇斂財無度,至此財產皆歸孫秀。


    孫秀由此得誌,每借公事以報私怨,以致滿朝公卿世族懷恨,均不以其生存為願。


    司馬倫聞說政敵盡滅,於是心懷大暢,出城往祭太廟。


    祭祀已畢,還歸京城,路上忽然遭遇大風,吹折麾蓋。朝臣聞此無不幸災樂禍,皆都私下談論:趙王聽信孫秀,行為狂悖,敗亡之兆已顯,命將不久矣。


    趙王寵信孫秀,使其居於文帝司馬昭為相國時所居內庫,助己處理國事奏章,僭越至甚。於是朝中事無巨細,必先經孫秀許可,方才得以施行。


    孫秀對司馬倫所下達詔令亦常改易,隨意取舍,至於以青紙書詔,朝令夕改竟達數次,百官轉任改職,如同流水。


    一日趙王會集百官議政,時當申正。


    忽有雉雞飛入殿中,在滿朝百官頭頂繞行一圈,又從太極殿東階飛至殿西,悠然自得,在大鍾之下稍憩,旁若無人整理羽毛,然後飛走不見。


    正在眾人目瞪口呆之際,又有一隻奇鳥飛進殿中,徑直落到趙王司馬倫座榻之上。


    趙王順手將那奇鳥捉住,看了半晌,遍問群僚:卿等可有識得此鳥者?


    群僚上前圍觀,皆都搖頭:啟稟殿下,我等慚愧,無人能識。


    趙王正差諤之間,那鳥兒忽然奮力掙脫,飛上殿角,在趙王手心裏留下一癱糞便。


    日將黃昏,宮西忽然又出現一個幼童,身穿白衣喪服,走入殿中,手指梁上怪鳥。


    幼童:你眾人不識此鳥,我卻識得,此乃是服劉鳥也。


    司馬倫大奇,喝令禁軍:速與我抓住小兒,並那服劉鳥。


    禁軍應諾,上前先擒入穿孝小兒;又搬來梯子,關門捉鳥。亂了半天,童鳥俱獲。


    趙王:你這小兒,到底是何來曆,如何潛入我皇宮大內?實話實說,饒你性命。


    小兒不答,忽然喝道:司馬倫,你與孫秀引發五胡之亂,傾覆晉朝,不知罪麽?


    趙王聞此大怒,臉現尷尬之色,色厲內恁叫道:與我關於牢室,來日仔細訊問。


    禁軍領命,將小兒與服留鳥皆都關入牢室,鎖緊門戶,派人看守。未料次日晨起看時,牢室門戶未動,人鳥俱失。


    司馬倫聞報愈怒,命將看守二人斬殺。此後不久,趙王眼睛忽生一瘤,奇癢難當。


    鏡頭轉換,齊王府邸。


    淮南王司馬允至齊王府中,同司馬冏進入內室密議。


    司馬冏:殿下來此,必有見教。


    司馬允:今潘嶽及石崇滿門遭斬,恐怕我等之謀已泄,若不動手,禍將及身矣。


    司馬冏:司馬倫驕縱,孫秀僭越無禮,滿朝宗室及公卿大臣皆懷有不平之意,隻是懼其淫威,隻得屈從。此時我二人隻要奮臂一唿,擒此獨夫民賊,必獲成功。


    司馬允:自古英雄所謀略同,殿下此言甚獲我心。我二人不如各募軍士,以備起事。


    司馬冏:殿下沉著堅毅,久任中護軍之職,極得宮中禁衛敬服。且一直暗自偷養死士,此番討伐二賊,正好用上。至若小王,願惟殿下馬首是瞻。


    二王議定,約好起事日期,淮南王告辭迴府,自去準備。


    不防孫秀在京中諸王及公卿府中皆布有眼線間諜,覺察二王之謀,急速密報。


    孫秀甚為恐懼,於是急與趙王司馬倫商議:臣聞齊王與淮南王聯手,欲圖謀亂,要與石崇、潘嶽報仇。大王若不搶先動手,必為其二人所算。


    趙王:依卿計之,當如之何?


    孫秀:此事易耳。不如重施故伎,再假作天子矯詔,令將司馬允升調為太尉,收迴所轄護軍,奪其兵權;複令司馬冏出鎮許昌,使其與司馬允分離,則其亂自解。


    趙王:就依賢卿妙計行之。


    孫秀領命,急做兩份矯詔,令人分送齊王及淮南王府。


    司馬冏奉詔,不敢不從,於是出京就國而去。


    司馬允接詔,見以青紙為書,知是孫秀所作,於是詐病在府,不受任命。


    孫秀聞報,複遣禦史劉機持詔前去,逼令司馬允交出中護軍印信。劉機領命,率禁軍先至中護軍衙署,逮捕署中官員,當眾宣布司馬允大逆不道。


    有死士自署中逃出,急至淮南王府,向家主報信:主公,大禍至矣!


    司馬允:此話怎講?


    死士:禦史忽至中護軍衙署傳詔,逮捕署中所有官員,並宣布主公謀反之罪。


    司馬允聞訊大驚,急自府中引領部從百人,馳入營署。下馬入帳,先令部下繳了禁軍器械,後一把搶過禦史手中詔書,仔細看時,見又是孫秀筆跡。


    劉機:淮南王,你敢公然造反不成?


    司馬允:此乃孫秀矯詔,你等才是公然欺君,大膽謀反。來啊,與我拿下!


    親軍聞命上前,拿下劉機。司馬允命令暫時囚於偏室,後與部眾商議對策。


    不料在此期間,劉機所帶軍士潛入囚室,殺死看守,保其逃出衛署。王府親軍發現劉機逃走,已經追之不及,隻得急報家主司馬允。


    親軍:主公,禁軍殺死看守,將禦史劉機救走矣。


    淮南王聞報,知道事情緊急,當即拔出肋下寶劍,揮手斬殺禦史手下兩個令史。


    眾將及親兵見此,無不驚訝。


    司馬允手握滴血利劍,對眾將說道:趙王司馬倫想毀滅我家,與孫秀行篡逆之事。某欲興兵討賊,爾等何為?


    眾將叫道:願從將軍號令!


    司馬允:既是如此,都隨我來。


    於是率領親兵家甲,及中護軍賬下七百名士兵衝出衛署,並沿途揚聲大喊:趙王司馬倫造反,某今奉天子詔以討之。願隨我者,請袒左臂!


    其所養死士聞聲衝出營帳,皆袒露左臂,隨司馬允衝向皇宮。


    尚書左丞王輿正在宮中當值,忽見淮南王領軍呐喊衝至,急令:緊閉宮門!


    司馬允見不能進宮,遂對眾人叫道:司馬倫今居太子東宮,眾將隨我攻之。


    眾人聽罷,唿嘯一聲,轉奔東宮。


    趙王正在宮中與群僚議事,門軍飛報入內:淮南王司馬允造反,率眾圍府!


    司馬倫聞報大驚:急令禁軍,出府抵敵。


    鏡頭轉換,太子東宮門外,兩軍互鬥。


    淮南王司馬允所率士兵雖少,但中護軍皆為精銳,以一當十,勇不可當。相府禁軍與中護軍交戰,從巳至未,屢戰屢敗,損折數千人,死屍枕籍。


    東宮之內,太子左衛率陳徽詢問侍從:外麵喊殺連天,是為何故?


    侍從:聞說是淮南王率其部眾,前來討伐趙王。


    陳徽:妙極,如此我可為太子報仇矣。傳令東宮衛士擂鼓呐喊,為淮南王內應。


    東宮衛士聽令,皆欲為太子報仇,於是擂鼓呐喊:趙王謀逆,奉詔討賊!


    淮南王在宮外聽到喊聲,精神大振,指揮部曲及平昔所養死士拚力攻擊東宮。又激戰近三個時辰,宮門矢石交加,內外呐喊如雷。


    將近晡時,相府禁軍當不住中護軍奮力衝殺,退迴府內,緊閉大門。


    司馬允引軍在承華門前擺下陣勢,傳令弓弩齊發,射進院內,箭如雨下。


    司馬倫見箭矢入堂,急令關門閉戶,已是不及,無處躲藏。司馬允膂力過人,自引強弩射入殿堂。弩箭帶風,嗚嗚有聲,直入大廳,聲勢駭人。


    丞相主薄司馬眭見情勢危急,急縱上前,抱住丞相司馬倫,以後背迎矢。不到片刻,竟身中十數箭,伏於趙王身上而死。


    相府殘軍當時不及進入內殿者,暴露於院中廊下,隻得各尋樹後躲避。


    東宮之樹,無不皆中數百羽箭,狀如猥集。


    鏡頭轉換,皇宮內苑。


    相府東宮與禁苑鄰近,淮南王率兵攻擊東宮苦鬥多時,皇宮內苑已然盡知。眾公卿隨侍天子在殿,無不失色驚駭,無計可施。


    中書令陳淮欲助淮南王司馬允,向晉惠帝奏道:事急矣,恐有人趁亂放火,禍及禁宮。臣請陛下降詔,使人持白虎幡與二王解鬥。


    畫外音:依照陳淮主意,若趙王司馬倫同意罷鬥,則必大開府門接旨,淮南王即可趁機擒殺趙王,不必再費力攻打。不料此番好意,卻最終送了司馬允性命。


    惠帝隻道陳準好意,當即說道:準奏。速令黃門令寫詔,喚來司馬督護伏胤,命其率宮中四百禁軍,持白虎幡出宮,至相府門前,調停二王之爭。


    黃門令奉命,即刻寫詔完畢。天子用璽,命司馬督護伏胤:卿持此詔,速往東宮解鬥。


    伏胤:為臣遵旨!


    遂拜接聖旨,齎持白虎幡出宮,領禁軍路過門下省。


    司馬倫之子汝陰王司馬虔時任侍中,正在門下省輪值,見到伏胤,急忙上前。


    字幕:汝陰王司馬虔,趙王司馬倫之子。


    司馬虔:伏將軍,哪裏去?


    伏胤:奉天子旨意,前往東宮相府,與趙王及淮南王解鬥。


    司馬虔聞此,眼珠一轉,計上心來,上前俯耳私語:我父與淮南王之仇,實不可解。公若能借帝詔誅殺司馬允,我家榮華富貴必與將軍共之!


    伏胤:帝詔明令解鬥,若說令殺淮南王,如何瞞得眾軍?


    司馬虔:此事不難。我這裏正有空白詔書,將軍持之,可任意解釋宣讀,其誰知真偽?


    於是探手入懷,遞予空白詔書。


    伏胤畏懼趙王父子勢力,且又貪戀富貴,隻得允諾,懷揣空詔,到至承華門。


    禁軍向門外淮南王部眾高聲喝令:天使伏將軍奉旨來到,眾軍止戰!


    淮南王聞聽,插劍入鞘,來至伏胤馬前問道:天使前來,是助本王,或助趙王?


    伏胤將手中白虎幡高舉:皇帝陛下有旨,令某引軍相助淮南王允,擒殺趙王倫!


    司馬允聞聽大喜,迴頭下令:打開兵陣,將天使放入。


    伏胤引百名禁衛入陣,南向而立,拿出空白詔書:準南王聽旨。


    司馬允遂下戰車,跪地叩拜:臣司馬允接受詔令。


    伏胤環顧左右,不讀聖旨,忽然大叫一聲:與我殺!


    司馬允大驚,剛要起身,兩把鋼刀自左右同時砍至,淮南王頃刻人頭落地。


    伏胤又向眾軍叫道:罪在淮南王一人,降者免死!


    眾軍見首領伏誅,一哄而散。唯有百餘死士戰至淨盡,無一降者。


    鏡頭轉換,東宮相府之內。


    司馬倫躲在府內,正抖成一團,忽聽門外軍士大喊:外麵殺了司馬允,淮南王已死!


    趙王不由大喜,急命孫秀:天助我也。卿速引軍至淮南王府,將司馬允兩子秦王司馬鬱、漢王司馬迪收而殺之,滅其三族,並於城中大索餘黨,不可使一人漏網。


    孫秀:臣遵命。


    於是數日之內,洛陽城內再次血雨腥風,因受司馬允牽連被滅族者,有數千人之眾。


    司馬允既已敗亡,惠帝升殿,詔令大赦天下。


    孫秀唆使群臣上表,說因司馬倫平叛有功,宜加九錫,增封邑五萬戶。


    惠帝準奏,詔命加封。司馬倫假裝謙讓,帝命百官至其府中勸進,由侍中宣讀詔書,趙王最終拜受。


    司馬倫既加九錫,敘平亂之功,請皇帝下詔:拜伏胤為大將軍,加封趙王之子司馬荂為領軍將軍,司馬馥領護軍將軍,司馬虔領右衛將軍,司馬詡為侍中。遷伏波將軍孫秀為侍中、輔國將軍、相國司馬。張林等參與平叛諸臣,皆升居要職。


    孫秀奏準天子:為防患於未然,詔命增加相府衛兵為二萬人,暗藏甲士於各院,護軍總數三萬。東宮三門都建成四角望樓,隔斷相府外東西道路為外部邊界。


    趙王見孫秀對自己如此忠心耿耿,於是決定投桃報李。因知孫秀之子孫會當時拜為射聲校尉,遂為其奏娶惠帝之女河東公主。


    惠帝此時完全被趙王控製,身不由己,隻得準奏。公主母喪不到一年,便納聘禮。


    字幕:孫會,出身卑賤,體矮貌醜,初與富家子在城西販馬。


    洛陽百姓忽聞孫會迎娶公主,無不驚駭。


    字幕:司馬倫權傾諸王,於是謀於孫秀,將欲篡位為帝。


    孫秀領會趙王意圖,便在朝中暗布鬼神之說,並令牙門將趙奉假稱:宣帝司馬懿曾經托夢與我,囑以神語,宜令司馬倫早日入主皇宮。


    諸臣聞此,不由大嘩。


    趙奉:宣帝又曾囑我,說其在北邙山為趙王佐助,故宜在北邙山別立宣帝廟。


    孫秀便借趙奉鬼話,先在北邙山修建宣帝廟,又任太子詹事裴劭、左軍將軍卞粹等二十人為從事中郎,安置諸軍,安插心腹;複令義陽王司馬威兼侍中,掌管出入詔命。


    安排已定,便假作禪讓之詔,使尚書令滿奮持節,仆射崔隨為副,入內苑逼迫惠帝,索取天子璽綬,就此禪位給趙王司馬倫。


    惠帝怎敢不聽?隻索哭了一場,由得他們。


    司馬倫見到天子璽綬大喜,孫秀複令其假裝謙讓,再三不受,卻又暗使宗室諸王及滿朝公卿上表,假稱符瑞天象,予以勸進。


    經過三番裝模作樣,司馬倫由此至內宮麵見天子,逼惠帝再出璽綬。


    雞鳴五鼓,文武百官跟隨惠帝車輿,至東宮相府迎接司馬倫入太極殿,受禪登極。


    滿奮、崔隨、樂廣將玉璽印綬獻上,惠帝立於班首,引群臣山唿萬歲,叩拜新君。


    司馬倫大喜,即下詔旨:大赦天下,尊惠帝為太上皇,年號建始。請太上皇乘坐雲母車,隨行儀仗三百人,出華林西門,徙居金墉城永昌宮;詔令張衡引禁軍保衛(實則監禁)。


    惠帝啼哭上車而去,群臣皆不敢送。


    司馬倫又頒詔旨:自建始元年,詔命天下賢良方正等免考,計吏、使節、太學生十六歲以上者,皆任命為吏;郡縣二千石以上令長皆封列侯,綱紀均謂孝廉。立世子司馬荂為太子,餘子司馬馥為侍中、大司農、領護軍、京兆王,司馬虔為侍中、大將軍領軍、廣平王,司馬詡為侍中、撫軍將軍、霸城王,孫秀為侍中、中書監、驃騎將軍、儀同三司。張林諸黨皆登卿將之位,同謀擁戴之人均破格提拔,奴仆士卒雜役,也都加封爵位。


    畫外音:聖旨既下,於是每次朝會,冠飾貂蟬滿坐,以致諺雲:“貂不足,狗尾續”,即狗尾續貂成語來曆。孫秀既升侍中,於是把攬朝政,隻以苟且小惠取悅下人,動輒重封厚賞。因庫府所積不夠賞賜,便加重天下賦稅;又鑄印不足,以致將官名書於白版,時謂白版封侯。君子均恥於受其封賜,百姓皆謂其不得善終。(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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