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九月張著手臂,靜靜看著她。


    錢欣悅象征性的在蘇九月的身上來迴摸了一遍。


    “檢查好了,什麽都沒有,然後呢。”


    語氣有些不耐煩煩,任誰都聽得真切。


    蘇九月毫不在意,又再次確認了一遍。


    “錢小姐可檢查清楚了?我身上當真什麽都沒有嗎?”


    “事關重大,錢小姐還需謹慎對待,對自己的一言一行負責。”


    “錢小姐,可需再查一遍?”


    蘇九月手未曾放下,看著錢欣悅,一字一頓說道。


    事情的發展有些沒往自己所預計的那邊靠,錢欣悅本來就煩。


    聽蘇九月還在喋喋不休,錢欣悅直接翻了個白眼!


    “你有完沒完!我都說了,什麽都沒有!我說話我負責!煩不煩啊!”


    突如其來的脾氣也是讓眾人一驚。


    想到她是錢家小姐,也就釋然了。


    人家一個千金大小姐,陪你們在這審案子便已經很給麵子了。


    還再三勞煩人家,人家還不能不耐煩?


    蘇九月沒有與她相持,點了點頭,把手臂輕輕放下。


    “錢小姐確定便好,有勞了。”


    說著直接轉身,走到剛才那剛才叫囂得最厲害的中年男子身前。


    “大叔剛剛說自己上有老下有小,每天等著做苦力的工錢過活?是嗎?”


    蘇九月淡聲詢問。


    男子見蘇九月過來,本有些緊張。


    不知道她到底要耍什麽花招。


    可見蘇九月隻輕飄飄問了這麽一句,不由的露出一抹不屑。


    “是啊!怎麽了!”


    男子大方承認。


    他說的本就是事實,讓衙門查也沒什麽好怕的!


    今年收成不好,做苦力也競爭激烈,經常是有了上頓沒下頓。


    不然他也不能為了五兩銀子做這昧良心的事情。


    可世道如此!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這五兩銀子夠他們一家子好好過一個冬了,這個冬天終於有指望了!


    他不過是喊了兩句話,對她又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傷害!


    怎麽了!!!


    男子在心裏安慰自己,讓自己最後一點點歉意也消無蹤。


    蘇九月並未與他為難,反而露出一副關心之色。


    “那想必你應過得十分拮據,哎,賊老天,苦了咱們老百姓了……”


    蘇九月語氣憂傷,有幾分悲天憫人之色。


    男子心中警惕,不明白這個女娃娃到底要幹什麽。


    不過蘇九月這句話儼然說到他心坎裏去了。


    “可不是,我家盛哥兒前些日子生病,沒錢請郎中,差點,差點……好在他堅強,硬生生的扛住了……”


    “賊老天!從來就不眷顧苦命人!”


    男子歎息一聲。


    蘇九月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把目光看向一個渾身打滿補丁的婦人。


    “嬸子,想必你也十分艱難吧?你仗義執言,也是見不得我橫行鄉裏,欺壓百姓。”


    “日子已經夠苦了,若再有我這般罔顧禮法,草菅人命,吃人血饅頭的人存在,簡直就是鄉親們的災難!”


    “嬸子家中困苦,卻也心係百姓,嬸子大義!”


    蘇九月上去就是一通誇讚。


    這渾身補丁摞補丁的婦人被蘇九月說得看臉一紅!


    她哪裏有什麽大義?不過是為了五兩銀子而已……


    “這……我……”


    婦人有些支吾,一時間竟覺得有些對不住這個孩子。


    然,為了五兩銀子,還是咬了咬牙,點頭。


    “是……”


    “我丈夫雙腿殘疾,婆母和公公年事已高,還有六個孩子要養活……”


    “苦喲……”


    提到這裏,婦人有些悲從中來。


    想到自己半輩子被生活蹉跎,早就失去了年少時的生機。


    如同一個不能停止的陀螺,在歲月中不停旋轉。


    後來丈夫出事,她一個人帶著六個孩子,還要照顧丈夫和公婆。


    本來她勤奮一點,多種些地,日子勉勉強強也活得下去!


    可偏偏今年又遇了天災!莊稼基本上全毀了!


    若不是過不下去了,誰不想當個好人?這銀子拿著昧良心,可不拿她孩子怎麽辦?


    婦人歉疚的看了一眼蘇九月,終是沒有再說別的。


    蘇九月輕輕拍了拍婦人的肩膀,又把目光看向人群中一個纖弱的男子。


    這男子看著弱不禁風,臉頰凹陷,瘦得跟個豆橛子似的!


    穿著打著補丁的儒衫。


    原本用布條束起的頭發也有一絲絲淩亂。


    男子雖然狼狽,眼中卻有傲氣!


    見蘇九月看過來,男子冷哼一聲!


    “我與你沒什麽好說的!我就是替那些被你撞死的孩子們討一個公道!”


    “就是血灑當場,我也認了!子曾經說過的,真理自在人心,寧折不屈。”


    男子死死盯著蘇九月。


    他本就是因為聽說了蘇九月的醜陋行徑,想要聲討於她的。


    恰巧有人給了他銀子,讓他來此譴責蘇九月的醜陋行徑!


    這與他不謀而合!還平白得了五兩銀子!


    他受之無愧!


    蘇九月見他如此瞧不起自己,也沒發作,嘴角勾勒出一個暖暖的笑意。


    “先生說的是。”


    “先生氣概非凡,為了替百姓尋一個公道不惜辱掉斯文,對我破口大罵。”


    “先生之氣概,在下欽佩!頗有“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之廣闊胸襟!”


    “盡管自己深陷泥沼,艱難求生,也從未忘記同樣艱難的他人。”


    蘇九月笑對男子,敬佩說道。


    別說是蘇家這邊,百姓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她這是什麽意思?”


    “承認了唄,在自我懺悔,看不出來嗎?”


    “成為掉幾滴眼淚說幾句好話就能被原諒!她傷害的可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百姓議論,秦燁也看不懂了,踱步到白謹言旁邊。


    “東家是不是瘋了?”


    白謹言不語,淡淡看了他一眼。


    林青青上去就是一巴掌拍在她背上!


    “你才瘋了!月月肯定有辦法的!看著就行!”


    林青青始終如一的相信著蘇九月。


    蘇九月也終於把在押的人都詢問了一圈。


    蘇九月看向知府,說出自己的結論。


    “他們都是窮苦人家的頂梁柱,被歲月磋磨,被壓彎了脊梁,在這世道艱難求生。”


    “為了家人不得不負重前行,為了夢想不得不咬緊牙關。”


    知府大人不明所以。


    不知道蘇九月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所以?”


    “所以。”


    蘇九月淡然的勾了勾嘴角,走到剛剛補丁摞補丁那個夫人身邊。


    速度極快的伸出手,將手攤開在眾人麵前。


    “他們身上不可能有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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