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倫斯猛地站起身走出了勞恩的臥室,他快步向自己父親的書房走去。


    桑普·伯恩,勞倫斯和勞恩的父親,現任伯恩家族的家長,他已經是一位年近五十歲的老頭,在沃倫世界,即使是在小貴族中五十歲也可以稱之為高齡了。


    而勞倫斯的父親在兩年前才將商會徹底交給勞倫斯搭理,能在年輕時靠著經商起家擠入小貴族的層次,又能這樣的歲數打理商會這麽久,也足以證明勞倫斯的父親並不是目光短淺的人。


    至少現在,勞倫斯還經常聽取自己父親的建議。


    勞倫斯站在書房門前仔細整了整衣服,他最後深吸一口氣調整好自己的表情和儀態,才微躬身體敲響書房大門。


    “進來吧,勞倫斯。”


    勞倫斯推開書房的門,強撐起笑意說道:“我的父親您還是如此敏銳,每次都能猜到是我。”


    橙黃色的地毯鋪滿了整個書房,配合著白線指出的方格紋帶著讓人頭暈作嘔的衝擊力,書房大門正對著窗戶,房間左邊是一排書架,但和別家貴族書房各式不同的是,桑普的書桌擺在右邊牆角的位置,桌麵正好在窗口側麵,或許是因為年輕時一些不太好的經曆,他總是不願意把自己的背朝向窗戶。


    而右邊本該空下來的地方,則擺著一個畫板和一些油畫材料,以及一個女性人體雕塑,這是桑普從商會退休後養成的小愛好。


    “哼,誰讓你和你的哥哥總是把一些雜七雜八的人雇到家裏,一群不懂禮數的傭人敲起門來好像是來催賬的一樣,尤其是你的哥哥,他是把我書房的門當成騎士管理所裏的訓練木人了!”桑普沒好氣地說道,這個國字臉絡腮胡,但已經長滿白頭發的老人放下手中的《魔法本源考論、讓後輩成為法師要從自己做起》,他取下臉上掛著的單片眼睛,眯著眼睛看向勞倫斯的身側。


    “哈,原來剛才是看錯了,我還以為你真的帶著一個穿著白色貴族禮群的富家小姐來想我報喜呢,窗外那些愛情鳥又在瞎叫喚。”


    “父親,冬天,哪來的愛情鳥?”再次被催婚的勞倫斯無奈地攤開手,“而且我已經盡力在找了,但大部分富家小姐都看不上您兒子。”


    “那是他們有眼無珠,我的兒子可是非常優秀的,除非是她們把你和那個自降身份一心隻想當騎士的蠢貨兄長搞混了。”桑普吸了吸鼻子,裹緊身上的毛毯,“說吧,今天突然迴來是有什麽事。”


    “...一件很重要的事。”勞倫斯坐到桑普的對麵,“我聽說...領主明年又要加稅?”


    “...好像是這樣沒錯,這段時間我都沒怎麽參加宴會,這事你比我清楚。”桑普說道,“不過既然已經冒出了這個消息,那不管領主想不想他都會加稅了。”


    “那...加了的稅之後還會降迴去嗎?”勞倫斯迫不及待地問道。


    桑普在商會待的時間更長,經曆了不少次領主加稅。


    但桑普沒有直接迴答,他隻是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然後把不小心吃進嘴裏的茶葉吐迴杯子裏。


    ...有的時候,沒有迴答,就已經是最直接的迴答。


    勞倫斯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嘴唇,他下意識地瞥了眼窗戶,雖然從父親的書房的窗戶隻能看到自家的花園,“那...如果有貴族交不起稅金,然後欠了領主很多錢的話...那些貴族最後會怎麽樣?”


    “希光在上,你怎麽會突然問這個?”桑普連忙閉上眼睛在身前連點山下,“哦我的女神,請祛除我兒子身上因不慎言語落下的汙穢,勞倫斯!這些話可不能亂說!”


    “我知道,我說的是...別的貴族!”勞倫斯連忙迴道。


    “...是嗎?”桑普皺起眉頭眨著眼睛短促的喘息著,他的目光不斷在勞倫斯身上來迴騷動,最後才像一隻老牛那樣唿唿地咳嗽幾聲,“好吧,那應該是我聽錯了...是我聽錯了。”


    桑普說這話時明顯帶著幾分劫後餘生般的慶幸,注意到這一點勞倫斯隻感覺自己的心髒都被揪了起來。


    “不是你的生意賠了?”桑普再次問道。


    勞倫斯連忙保證:“當然不是,事實上今年生意不錯,這您是知道的。”


    “那你為什麽要突然問這個?”


    “隻是...突然預想到了一些東西...父親您說過的,做生意總是要從一個一裏麵看出二三四來。”勞倫斯腦子轉的飛快地解釋道,“今年加稅...應該是有一些貴族...交不起稅的,對吧?”


    “嗯——你說這個我想起來了,接下來這段時間你就不要再追求那些家裏明顯要落魄的貴族小姐了,我想這段時間應該有不少女士都會放下矜持主動來找你,此類都要拒絕掉。”


    “...為什麽?”勞倫斯直視著自己的父親的眼睛,想要從自己父親的眼睛中找出答案。


    或者說...是通過他的眼睛確定自己的答案。


    “總之聽我的就對了,我會害你不成?!”桑普的聲音猛地抬高了幾分,“反正不管你預見了什麽,勞倫斯,隻要你按我說的,能傍上我給你的名單裏的女士其中一個,我們家族就不會發生你預見的那些事!你明白了嗎?!”


    ...現在勞倫斯確定了。


    他的父親桑普和他一樣,正在恐懼荊棘大師口中的未來。


    勞倫斯咽了口口水,他試著向往常那樣勾起嘴角露出體麵合適的微笑,但這一次無論如何他卻都是笑不出來。


    最後,他隻能抽搐著嘴角,迴道:“我知道的父親,我一直都在做。”


    “父親,我去找我一下我的哥哥,這次迴來我給他帶了禮物還沒來得及給他。”


    “...去吧。”桑普低垂著眼瞼,語氣含糊每個單詞連成一團。


    而在勞倫斯離開自己的書房後,包著毛毯所在床上的桑普才抬起眼瞼重新帶上眼鏡,拿出一張信紙和一張筆。


    “尊敬的領主大人...”


    桑普在信上這樣寫道。


    隨後就把信撕成了碎片。


    “...他們是我兒子。”


    桑普靠坐到椅子上,喃喃著重複道:“他們是我兒子...瘋了也是我兒子...”


    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鑽過窗縫的冷風。


    康侖莊園主宅,荊囚聲的臥室中。


    鋪著深紅黃色花紋的地毯被纖細的荊棘之藤刺出一個個小孔,它們從四麵八方匯聚而來纏繞成一株兩米多高的荊棘之柱,鮮血從荊棘與荊棘的縫隙中滲處又凝聚在黑色的荊棘之上,最後荊囚聲從中走出,抖落一身碎掉的荊棘碎片,那些碎片還未落地便化作星星點點消散在空氣中。


    “我離開的這段時間有人來找我沒有?”


    “沒有。”


    “那就好。”


    荊囚聲迴頭看了眼窗外,此時正是黑夜,窗外月光皎潔。


    荊囚聲暫時停止了對關於太陽和月亮發光的問題的思考,勞恩那邊‘索爾的眼與耳’已經沒了反應,想來這會他和他的弟弟都冷靜了下來,至少這段時間,是不用擔心勞倫斯去領主那裏將自己給賣了。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荊囚聲還是讓黛莉婭提前迴來和約翰偷偷收拾好行禮,稍有不對就立刻撤離。


    “東西都藏好,別讓打掃的傭人看到你們的行禮。”


    “放心吧大師,我和約翰都沒什麽要帶的東西。”


    每個人也就一兩套衣服和荊囚聲給他們的魔法武器。


    荊囚聲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麽。


    撤離隻是一手準備,不排除勞倫斯最後偏向自己的可能,所以起義的武器還是要準備的。


    荊囚聲拿起桌上的燃氣燈,打算先在遠光上線前解決一下莉莉婭研發的武器遇到的問題。


    “到底也算半個傳說法師,希望我這點魔法知識能發揮點用處...”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神權在握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風挽竹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風挽竹並收藏神權在握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