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囚聲往前走了幾步,終於看到了那棟保存了幾乎兩百年之久的荊罪教堂。


    漆黑尖塔簇擁在一起,仿佛從地下憑空長出的利刺,門口是一座鐵鑄的荊棘纏繞的十字架,一條環路繞著雕塑通向教堂那又長又高的大門,就像是這建築長出的一張血盆大口,隨處可見的圓窗被鐵柵欄封著,如同監獄的牢窗一般。


    如果靠近了看,可以看到那木質的教堂表麵還有密密麻麻鱗片似的凸起,隻是一眼,便能讓靠近的人心生恐懼。


    在兩百年前,荊罪始終都是信徒最少的教派。


    不隻是因為它這冰冷壓抑的風格,還包括那近乎嚴苛的戒律,以及起初連邪教徒都分不清到底誰是邪神親兒子的黑暗之力。


    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老頭從教堂中匆匆走了出來,他快步來到站在教堂雕塑前的荊囚聲身邊,目光略帶嫌棄和疑惑地從荊囚聲身上破爛的神袍上掃過,最後還是恭敬地問道:“請問...閣下便是領主大人的客人,荊罪的神官嗎?”


    “沒錯,是我。”荊囚聲應道,“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當然,當然。”老管家忙不迭的說道,“領主大人已經說過了,這座教堂本就是閣下的財產,您迴來也隻是物歸原主罷了。”


    “對了,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領主大人的管家,魯夫,是領主大人讓我帶人收拾好這教堂,以迎接您的到來。”他弓著腰,伸出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仿佛他才是荊罪的神官。


    ...這是想用一件教堂就把他綁死在這嗎?


    荊囚聲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邁步向教堂內走去。


    牽著米莎的黛莉婭和約翰自然是從下了馬車就一直跟著荊囚聲的,而羅斯,他的目光不斷在荊罪的教堂和不遠處學者協會來迴轉動,直到荊囚聲的身影沒入那一扇漆黑的門中,他才連忙跟了上來跟在荊囚聲的身後。


    雖然從外麵看去門內一片漆黑,但教堂大廳內卻倒是明亮非常,幾束光柱從圓窗中灑下,每隔一個間隔變照亮一片區域,最大的那扇圓窗投下的光線則照亮了位於大廳盡頭的荊罪女神神像。


    至於其它地方,雖無光柱照射卻也不顯昏暗,但冰冷的鐵灰牆麵反射的冷光也讓那些地方猶如黑暗牢獄。


    從大門直指雕像,一束束位於長廊兩側的燭火亮了起來,照亮了兩排在別的教堂本該是桌椅,但在荊罪教堂卻是鐵籠的禱告位,以及那些並排站在灰白地毯兩側的,剛剛將教堂打理出來的女仆。


    “我的天啊...雖然荊罪教堂離協會就半條街的距離,但我還真沒來過這荊罪教堂。”羅斯四下打量著忍不住感歎道,“額...說句不太禮貌的話,荊罪的信徒都是受虐狂嗎?做禮拜還要站在鐵牢裏?”


    “普通的信徒自然是不用站到鐵牢裏,走道和鐵籠之間的區域是他們的位置,站在鐵籠裏的都是神官。”荊囚聲迴道,“每次做禮拜時所有荊罪神官必須站在鐵籠中禱告,包括指導禮拜的神官,如果有人在之前犯過錯誤和罪責,荊罪的神力便會借助這些鐵籠給他們以痛苦作為懲罰。”


    所以與其說荊罪的禮拜是向神祈禱表示虔誠,倒不如說是信徒見證荊罪的神官是否行錯,以及見證他們受罰的過程。


    羅斯聞言不由打了個寒顫:“真是可怕。”


    “荊棘大師...那是太陽嗎?”一旁的黛莉婭突然出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荊囚聲順著她的手指看去,目光落在灑下白色光柱的圓窗。


    外麵明明是黑夜,但圓窗卻灑下了猶如太陽一般的光輝,這讓見過了太陽的黛莉婭的心髒跟著狂跳起來——太陽,她見過寥寥數麵卻已經深深愛上的太陽。


    “...並不是,圓窗裏麵有聚光法陣。”荊囚聲說道。


    倒不是因為這樣更顯氣氛,隻是因為荊囚聲在位時第一任荊罪教皇覺得在教堂大廳點蠟燭實在太捏麻費錢,幹脆直接弄了個隻需要定期維護的聚光法陣。


    “荊罪教堂的大廳並不隻有這一個。”荊囚聲說道,“審判隻是荊罪的一部分,對於無罪之人,荊罪自然會希望他們能夠收獲安寧。”


    是希望...不是賜予。


    如今,其它教派流傳的經文中已經很少在出現希望、祝福這幾個詞,大部分都已經改用賜予。


    信仰希光,希光便會賜予光明和希望;信仰自由,自由便迴賜予解脫;信仰地母,地母則會賜予豐饒和無災...


    羅斯的目光閃動了一下。


    穿過冰冷昏暗的審判大廳,荊罪雕像旁邊則有兩扇通往下一個大廳的大門,那裏麵是與審判大廳相對的安福大廳,通體以白色為主,白色的、沒有荊棘纏身的女神雕像,蓋著淺色紅毯的白橡木椅子從雕像下一直延伸到大廳盡頭,和別的教派不一樣,施禮神官的位置在信徒座位的正中間,那裏有一個下沉一兩個台階的圓形區域,荊罪神水隔開了大概一步的距離——雖然那溝壑中的聖水已經幹涸。


    “隻看外麵的話,完全想象不到這裏麵居然還會有這樣一個大廳。”羅斯輕聲道,似乎是怕自己的聲音打破了這白色的純靜。


    荊囚聲忍不住迴頭瞥了眼羅斯,老實說,這很難得。


    “...剩下的都是神官自己住的房間了。”荊囚聲說道。


    “是的大人。”一旁始終跟著的老管家連忙接道,“主教的房間我已經讓傭人幫您打掃出來了,其它的房間也清理出來了一些,隻是時間緊迫...”


    荊囚聲忍不住皺起眉頭——主教的房間,在八大教派裏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一個地區的主教必須由總教親自任命,哪怕是神選,到了一個地方也隻是比地區主教高一級,地區主教是有推翻神選的命令的權力的。


    也就是說一個領地的領主,根本無權幹涉一個宗教的地區主教任選。


    或許這是一個已經落時的政策,但如果管家所說的都是威廉吩咐的,那就足以說明威廉已經迫不及待到不惜逾越神權,也要對荊罪進行控製。


    主教的房間荊囚聲不能住,住了就說明他是這的主教,一個當地領主安排的主教,一個受製於領主權力的主教。


    不管這是不是事實,鄰居的希光、法師協會和學者協會可都還在看著。


    身側的老管家看著荊囚聲,片刻沉默後躬身行禮,問道:“...閣下,之前經曆了那麽多事情,又是一番舟車勞頓,要不...您先迴房間休息一下?之後我會讓傭人把晚餐送入您的房間。”


    ...還催起來了。


    荊囚聲覺得自己有必要展示一下自己的態度——雖然現在居人籬下,但既然威廉向利用自己掌握權力在一些事情上也隻能憋著忍著,他荊囚聲也沒必要在所有事情上都沒有底線的忍讓。


    “你是在命令我嗎?”荊囚聲直接迴身喝問道,徒然爆發的氣場讓老管家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雖然荊罪避世,但不代表荊罪的規矩也要避世,魯夫,是嗎?我希望你迴去後能把你自己做的蠢事如實告知威廉領主,他會明白你都犯了那些錯以及該如何懲罰你的,懂、嗎?”


    餘地荊囚聲是留了,但隻給威廉留了一點臉皮——錯是這個老管家犯的,與威廉無關,但同樣,如果他借機想發作?不好意思,憋著。


    “...是,我明白了,神官大人。”老管家咽了口口水,低著頭顫顫巍巍地說道。


    “讓那些傭人都迴去吧,晚飯也不用他們準備,荊罪的教堂,隻歡迎荊罪的信徒。”荊囚聲冷聲說道。


    老管家躬身退去,而一旁的羅斯卻眨了眨眼睛,非常不合時宜的指著自己說道:“那我也走?”


    老管家魯夫停了下來,迴頭看著荊囚聲和羅斯。


    ...


    荊囚聲隻覺得一口老血卡在喉嚨口,想吐也吐不出來。


    羅斯...


    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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