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摘下的獅芫花砸碎,搗出漿水,混合著黃泥一塊抹在尾巴上,黑狐族的黛莉婭便再次變迴了雜毛狐狸黛莉婭。


    她沿著來時的道路迴到了康侖莊園,但黛莉婭並沒有貿然衝進莊園的馬廄和農舍裏去尋找佩娜的女兒米莎,因為在迴來時,那些點燃的太陽燈塔已經告訴了她時間——暗夜已經到來,沒有人會相信一個從暗夜中衝出來、但之前已經消失了很久的奴隸。


    為什麽暗夜沒有吞噬自己?


    有限的知識並不能解答黛莉婭心中的這份疑惑,她隻能緊盯著馬廄旁的農舍,靜靜地等待一個時機。


    按照黛莉婭的工作經驗,在寒冬到來時、康侖領主前來莊園避寒之前,農奴們都會被驅趕著去打掃領主大人的莊園,當然,他們自然是不被允許去打掃那些將有貴族往來的屋子的,丟在他們身上的重任是那占地更為廣闊的花園。


    而這也就意味著,在暗夜中他們會暫時停下手中的工作迴到農舍,畢竟看管這裏的騎士也不敢一下子讓那麽多農奴全部消失。


    所以黛莉婭的想法非常簡單,等到暗夜結束,所有農奴離開農舍的時候自己再進去找米莎。


    騎士們不會在意一個小小的農奴的女兒,更不會在一個農奴消失後去專門針對她的女兒。


    他們隻會等著那個沒人照看的孩子餓死或凍死,最後隨便找兩個農奴將她的屍體丟出去。


    所以如此便好,自己隻需要等著暗夜結束,然後帶著米莎離開這兒,去找荊棘大師。


    時間一點點流走。


    黛莉婭把身子縮藏在一團花叢中,幹硬尖銳的枯枝和帶著齒邊的葉子並不能幫她隔絕好冷的冬意,相反,它們還在黛莉婭的身上流下一條條淺顯的血痕。


    這讓黛莉婭感覺很奇怪,她的皮膚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脆弱了?


    都是荊囚聲買的那些護膚品的鍋。


    不過她的注意力並沒有在這上麵投入太多,空空如也的肚子和時不時掃過的寒風,以及不遠處雖比不上神國但也至少有燈光和火源的農舍,都在無時無刻地挑撥者黛莉婭的神經。


    她好想走到那農舍中迴到曾是自己鋪位的草垛上躺下,抱著尾巴和一垛幹草美美的睡上一覺。


    但黛莉婭知道自己如果這個時候迴去會麵臨什麽,所以她隻是盡可能的縮起身體硬撐著等暗夜過去。


    甚至那些從血痕中滲出來的一些血漬,都在低溫和寒風中凝結成細小的冰痂。


    而就在黛莉婭以為自己可能要先凍死於寒風中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將她恍惚的意識給拉了迴來。


    幾個騎士衝進了農奴們的農舍,他們用手中的騎士大劍或長槍將門框、地板敲得震天響,將屋子裏還在休息的農奴全部驅趕出來。


    黛莉婭警惕的抬起頭,而根據以往的經驗,她很快就意識到那些騎士為什麽要這麽做——康倫領主要提前來莊園避寒了,可花園還沒有收拾好,他們不得不逼著這些農奴趁著暗夜出來加工。


    “都是你們這些懶散的臭東西!”隊長模樣——頭盔上插著一根七彩羽毛的騎士揮舞著鞭子抽在最後一個出來的農奴的背上,很顯然他留了一道,不然這一鞭子下去能直接將那個瘦弱農奴的脊背給抽爛。


    “瑪德,要不是你們在幹活的時候偷懶,花園應該早就收勢好了!”


    “害得現在還要讓爺爺我自掏腰包給你們供火源打掃,一群賤奴才!”


    “都把自己的家夥事拿好!我警告你們,你們必須在暗夜結束前把沒收拾的地方給收拾整齊了,這次來的貴族老爺很多,丟了老爺的臉,那就是丟你們的命你們知道不?!”


    “愣著幹嘛?走啊!幹活啊!瑪德,一群豬玀。”


    騎士隊長罵罵咧咧地揮舞著鞭子衝進農奴群中,一時間眾多農奴一哄而散,向著各自的工位跑去。


    機會來了?


    黛莉婭豎起耳朵,警惕的打量著花叢外麵的情況。


    而就在這時,又一個騎士拎著一個個子不到人的小腿的小孩從農舍中走了出來。


    那小孩身上還留著大部分雪兔族的獸相,遠遠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能和人一樣直立的兔子罷了,淡紅色的眼睛、覆蓋全身的、被灰塵弄成淺灰色的毛發、兩隻小手縮在胸前,下意識地抵著那騎士伸來的手,手掌上的粉嫩肉球似乎在輕輕顫抖。


    “瑪德,哪隻兔子偷偷下的崽?看樣子有三四年大了吧,以前沒看到?”


    “隊長,農舍下麵挖了個土坑,那小兔崽子就在那裏麵藏著。”


    騎士隊長伸手拎著米莎的耳朵將其接過,在確定了她就是自己的目標後黛莉婭下意識地繃直了身體。


    耳邊似乎隱約有野獸咆哮的聲音響起。


    “咱這就一隻雪兔族的獸奴,是叫什麽來著...佩娜對吧?她人呢?剛才好像就沒看見?”


    “不知道,不過這個時間點沒在農舍裏...怕是已經死在暗夜裏了吧?”其中一個騎士說道,他身邊的另外幾個騎士也跟著低聲符合了幾句。


    “那看來是死了。”騎士隊長頗不在意地說道,然後提高手中的米莎,一臉壞笑的衝她說道,“嘿,剛才的話你聽清了沒?”


    “你沒媽了!”


    鋒利如匕首的話卻在一眾騎士中引起一片哄笑,其中一個騎士在聽到這句話後忍不住皺起眉頭,微微後退了一步。


    “那隊長,這小兔子怎麽辦啊,媽都沒了,估計能活過這個冬天的可能性不大?”抓住米莎的騎士問道。


    其實他在問這句話時,眾人心中就已經有了答案。


    那騎士咽了口口水,他接著說道:“我聽說...獸人在沒成年之前,其實就和普通的野獸沒什麽區別...是吧?”


    “那她現在也就隻是一隻雪兔,一個畜生,對吧?”


    “...確實。”


    “應該是,差不多。”


    “那...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我們...嘿嘿,咱們哥幾個有段時間沒開灶是不?”


    “...也不是不行,反正都是畜生是吧?”


    以騎士隊長為首的幾個騎士相視一眼,不斷用諸如‘畜生嘛’、‘雪兔而已’、‘兔子不就是拿來燉著吃的’之後的話說服著彼此,而最後那騎士隊長更是一拍手:“行了,那個誰,漢克,你去把鍋拿來,咱們就在前麵的太陽燈塔那支個鍋算了,誒,勞恩,你去哪?”


    剛才眉頭緊皺的騎士迴頭看了眼自己的隊長:“我去看看那些農奴幹的怎麽樣了,免得他們被暗夜吞噬。”


    “...成,那你去吧。”


    勞恩沒再多說什麽,隻是扭頭向花園的方向走去。


    騎士隊長指了指勞恩漸漸消失的背影,對著自己手下的人咧嘴一笑:“看。”


    “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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