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德馨帶領著一隊禁軍進了大柳樹村。


    環顧四望之後,德馨便一馬當先來到村裏最大的一處宅院門前。


    恰在此時,院門被人從裏麵打開,就見一個肉山從門後挪了出來。


    “胖子!知道吳宇住在哪裏嗎?”


    梅有財眉頭微皺,露出一絲不喜,待看清來人和其身後的官兵時,倒也沒有發作。


    他向院子裏指了指,便邁步去了自己從傅家手裏買來的院子。


    “特麽的,原來是個啞巴。”德馨罵了一句,便翻身下馬。


    等再次敲開門,就見一個管家打扮的中間人站在門後。


    德馨為了不打草驚蛇,立即換了一副嘴臉,拱手說道:“請問,吳宇,吳提點是住在這裏嗎?”


    曹管家上下打量對方,看其麵白無須,嗓音尖利,八成是個太監。


    隨即,點了點頭:“吳提點就在此處居住,還請貴客到裏麵喝茶,小老兒這就去請。”


    德馨哪有心思喝茶啊,連忙擺手說道:“喝茶就免了,大叔,咱家是皇城司的,勞您轉告吳提點一聲,就說咱家有要事求見。”


    曹管家一聽對方是皇城司的,也不疑有他,隻說了句稍候,便跑到後院去找吳宇了。


    片刻,吳宇便腳步匆匆的從後院趕了過來。


    當看清來人的時候,詫異問道:“德馨?你怎麽找到這裏來了?”


    德馨立即陪笑行禮:“吳提點,您可是讓咱家一通好找啊,我幹爹請您過去一趟。”


    見對方眉頭皺起,他連忙解釋:“我幹爹說,您交接的時候,有幾件事情沒說清楚,還要麻煩您迴去補一下手續。”


    吳宇聞言,這才心下釋然,隻是看了看天色,這都臨近關城門了,等自己辦完事情,恐怕就要在城裏住上一宿。


    “德公公,事情緊急嗎?要是不急的話,不如明天一早我再過去?”


    德馨一臉為難的說道:“不瞞吳提點,要是不急,我幹爹也不會都這個時辰了,還讓咱家來尋你,您還是去一趟吧。”


    吳宇一想,也是這麽迴事。當即轉頭向曹管家交代了幾句,便邁步走出了院子。


    等出了院門,這才看見巷口那邊還有一隊禁軍。


    德馨時刻盯著對方呢,見吳宇麵露疑惑,又開口解釋:“聽說城外不太平,咱家是個膽小的,這不,就找了一隊禁軍護送。倒是讓吳提點見笑了。”


    吳宇倒是沒見笑,隻是心中反感,一個小太監出趟門,還這麽大的陣仗,由此也能看出孝誠的行事風格。


    他坐進了德馨帶來的馬車,一隊人走出村子外麵,又探出頭問道:“德公公,是哪些事情沒交接清楚啊?”


    德馨早有準備,裝作無奈的說道:“吳提點,我幹爹和您做的事情,都是機密大事,哪是我一個小太監能過問的?等到了皇城司,您還是親口問我幹爹吧。”


    說完,似乎脖頸不舒服似的,腦袋有意無意的搖晃了幾下,


    吳宇一聽,也是這麽個道理,幹脆放下窗簾,靠在車廂上閉目養神。


    隻是,誰都沒有發現,在眾人路過鄉間小路的時候,路邊原本“沙沙”擺動的荒草叢,又恢複了以往的寧靜。


    在吳宇被德馨誆迴皇城司的同時,小六已經收拾好了桌上的公文,隨著下衙的人群走出衙門。


    此時的他,是滿腹心事。


    今天發生了太多出乎預料的事情,首先就是孝誠在飯堂,公然詢問案情,導致那個程昱,知道了韓成被抓的一些細節。自己要盡快聯係幹爹,讓他老人家拿個主意出來,實在不行的話,讓幹爹警告孝誠幾句也是好的。其次就是王利,如果不是自己果斷出手,恐怕張郎君的身份,已然完全暴露。最後就是吳提點那邊,自己的一些托詞,根本就禁不起查驗,自己必須與對方通個氣才好。


    他當即打定主意,先迴皇城將今天發生的事情稟報幹爹。再騎上快馬,去城外的莊子裏找吳宇商量對策。


    眼看著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多,中間還夾雜著一些馬車和幾頂小轎,更是將本就不寬的道路,堵了個水泄不通。


    急於報信的小六,看準旁邊的一條小巷,就一頭紮了進去。


    半炷香後,越過小巷兩旁的房頂,隻見皇城的角樓已經遙遙在望。


    小六腳下又加緊了幾分,可就是在拐過一個轉角的時候,身後響起一聲:“前麵可是顧主事?”


    他下意識轉迴頭想看清喊話之人,這邊轉頭的同時,耳後一股勁風響起,不待他有所反應,就感覺後腦一疼,隨即兩眼一黑,失去了知覺。


    皇城司


    等吳宇趕到孝誠的值房,天色已經擦黑,整個皇城司,除了外圍值夜的幾個,其他人都已下衙離開。


    “幹爹,吳宇已經被孩兒帶迴來了。”


    留在門外等待的吳宇,聽到一個小太監竟敢直唿自己的名字,心裏的厭煩又平添了幾分。


    隻聽孝誠在值房裏說道:“那還不叫進來。”


    這句話,讓吳宇對孝誠的反感大增,真是什麽人玩什麽鳥啊,有什麽樣的孩子,就有什麽樣的爹。


    他當即壓住火氣,在德馨的引領下進了孝誠的值房。


    孝誠見吳宇進到屋裏,也不知是故意,還是忘卻了,並沒有請對方落座的意思。


    而是從一旁拿起三份案卷,“啪”的一聲,就扔到了桌案上:“吳宇,你看看,這些幾個案卷是不是你親自撰寫的。”


    本來見對方無理,就要發作的吳宇,聽清楚對方的話,當即就是一愣。難道自己真有什麽大的疏忽?不應該啊?


    他帶著疑惑的心情,走到桌前,將案卷一一展開,待看清裏麵的內容,一顆心立即懸了起來。


    “孝提點,這幾個案卷不僅是吳某親自撰寫的,有兩個案子還是吳某親自參與的。”


    孝誠滿意的點了點頭:“恩,你既然承認了,這事就好辦了。”


    他隨便拿起一個卷宗,朗聲說道:“王利這件案子,你隻寫了一個泄露機密,可前後的始末緣由卻都沒寫。究竟是哪個主事人辦的?又泄露了什麽機密?最早是誰發現的?你這些都沒寫啊,吳提點,你也是老人了,不覺得這個辦事態度,太草率了嗎?”


    吳宇怒哼了一聲,將頭扭到一邊:“有些個事情是不能見諸文字的,你現在也是當提點的人了,難道不懂嗎?”


    孝誠輕笑了一聲,也不與其計較,將卷宗扔在了桌上,又拿起一份展開:“這份就更誇張了,隻寫了帶人去析津府辦差,因為這麽一句話,你就領了五十貫。那可是足足五十貫啊!你執行的什麽任務?又是帶誰去的?中途是怎麽花銷的?這些你都沒寫啊。吳宇,你領了這些錢財,究竟是花銷了呢?還是自己貪墨了?”


    吳宇聞言也動了真怒,這是看自己失勢了,就打算把自己徹底搞死啊!


    “你特麽放屁,想往吳某腦袋上扣屎盆子,你癡心妄想!”


    孝誠長身站起,“啪”的一聲,將手裏的案卷摔在了桌上,指著吳宇質問道:“吳宇!咱家勸你最好老實點,別以為咱家就不懂那些個彎彎繞,就憑你的那點俸祿,能置辦的起城外的莊子?說!你在皇城司任職的這些年,究竟貪墨了多少錢財!”


    這一番質問,還真讓吳宇有苦說不出,那莊子不是自己的啊,那是張義花錢買的,自己也隻是借住而已。可是這裏麵的實情,自己能說嗎?自己連張義的名字都不能提。突然間,他想起了張義的分析,當即上下打量孝誠,這個老太監究竟是不是遼人的秘諜?到底和蕭諫是不是一夥的?


    孝誠見吳宇不說話,以為被自己問住了,當即陰惻惻的說道:“怎麽?沒詞了?幹了虧心事,被人發現了,心裏不舒服吧?”


    當即,又質問了幾句,隻是吳宇已經打定了主意,咬緊牙關不知一聲,一切等到明天見了司使,就會逼迫著對方放自己迴家。


    孝誠見對方一聲不吭,胸中積攢的怒氣也壓抑不住了,憤怒的拍了下桌子,咬著牙說道:“你不說是吧?咱家有的是辦法讓你說話。來人!把這個狂妄的東西押下去嚴加審問。”


    話音剛落,刑房的劉主事就帶著四名壯漢衝進了值房。


    吳宇對此倒是麵色平靜,反正就是一夜的苦頭而已,明天司使來了,自然會給自己正名。


    這時,一旁的德馨眼中閃過一絲不明之色,慌忙湊到孝誠的耳邊,低聲說道:“幹爹息怒,這個吳宇怎麽說都多年為官,指不定認識一兩個貴人呢。依孩兒看,不如先將他關進牢裏晾他幾天?要是沒人來上門說情,咱們這邊再動刑不遲。您看呢?”


    隨著這番話說出,孝誠也逐漸冷靜了下來。對啊,這個吳宇怎麽說也幹了十幾年的提點,保不齊就認識一些個達官顯貴。萬一因為他的事情,讓自己得罪了貴人,卻也是得不償失。


    想通其中關節,孝誠就解下提點腰牌,遞到德馨手裏:“押了下去。”


    吳宇連反抗的意思都沒有,隻是目光兇狠的看了對方一眼,便跟隨著德馨和劉主事去了地牢。


    孝誠足足在值房裏等了一盞茶的功夫,才看見德馨迴來。


    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慵懶的說道:“走了,迴宮休息。”


    隻是德馨卻沒有動,口中試探著問道:“幹爹,要不您先迴去吧,那個吳宇在皇城司多年,孩兒有些不放心。”


    孝誠不禁輕笑一聲:“怎麽?你還怕有人給他私放了?”


    德馨將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似的:“那倒不是,孩兒為了讓他吃點苦頭,剛才讓他們給吳宇鎖在馬桶旁邊了。孩兒怕咱們這麽一走,那些個獄卒再給他解了鎖。幹爹,您先迴去,孩兒一會兒就去地牢裏守著,看那個敢糊弄咱們。”


    這番話聽在孝誠的耳朵裏,那是說不出的滿意,思忖片刻,這才點頭說道:“也好,夜裏涼,你記得自己找件衣服披著。”


    “還是幹爹心疼孩兒,孩兒先去給您備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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