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翹作為最後一個被拉進去的,她睜開眼思緒很混沌,腦袋空空,處於一種‘我是誰我在哪裏’的狀態。


    感覺很玄妙,她甚至踏進來的一瞬間,連自己名字都記不清了。


    這個幻境和山河圖有種異曲同工之妙。


    它一上來讀取了葉翹記憶,被那堆亂七八糟的思緒弄得有些懵,修士一般來講記憶不會這麽雜,但這個葉翹畫風很奇怪,腦海中的記憶也是許多它沒見過的地方。


    這個幻境和山河圖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第一時間就開始給葉翹構造她上班時的場景。


    實不相瞞,作為一個社畜此生最煩那些事多的甲方,幻境當中的自己被罵的狗血淋頭,修改各種設計稿,葉翹本身處於一種茫然的狀態,在被罵第一頓的時候,她驟然清醒了下來。


    “這是什麽?”


    “好奇怪的場景。”


    “不是,她沒有討厭的人嗎?”幻境會放大人無數倍心底的惡意。


    明玄討厭的那些瞧不起他的親傳,以及家族那些對他冷嘲熱諷的嫡係。


    幻境很會對症下藥。


    場外的修士們也蠻好奇,葉翹最討厭的是什麽?這種幻境最能窺探人心底深處的惡意、害怕,以及私欲。


    幻境當中見本我,他們都很樂於看一群親傳的幻境,順道能窺探下他們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葉翹最引人矚目,她性格最飄忽不定,本以為能借著幻境看看她內心害怕的東西,結果一進來就是這種奇怪的場景。


    設計稿是什麽?甲方又是什麽?


    “哈?葉翹竟然害怕這種東西?怕什麽,打他啊葉翹。”


    “為什麽要對你指指點點?他也配。快給他一劍,讓他知道修真界到底誰做主!”


    一群修士義憤填膺。


    葉翹被罵清醒了,她抹了把臉,知道了這幻境是個傻缺後,一拳頭毫不留情打破眼前的場景,冷冷道:“滾。”


    破的猝不及防。


    不過好在,有了前麵那幾人打預防針,它也多少知道這可能也不是善茬,第一個幻境被迫,它也不氣餒。


    很快又一個場景被構造好。


    葉翹抬眼,隻見幻境漸漸幻化成了自己的模樣,穿著一模一樣的親傳服。


    對方頂著自己的臉,一字一句,聲音輕柔,“葉翹。”


    聲音都一樣。


    葉翹承認,有一瞬間,她雞皮疙瘩起來了。


    太真實了,像極了和自己對話,甚至會讓葉翹產生一種‘我是誰’的錯亂感。望著葉翹的反應,幻境繼續笑著開口,“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想做什麽。”


    葉翹冷靜看著這個自己,“你知道我想做什麽?”


    “對。”幻境輕聲道,“你一直都在想救下他們對不對?想試圖改變些什麽,但你能改變什麽呢葉翹?你才築基的修為,到時候,或許你連自己都救不了不是嗎?”


    他們,指的是原著裏的師兄們。


    葉翹發現自己真的低估了幻境,它遠比山河圖要高級,一個靈器,一個確實實打實在秘境當中存活上千年的幻境,連這些都清楚。


    幻境在讀取記憶當中,隻能讀到對方內心最渴望,最懼怕,又或者最深處的惡意,一些心思至純,至真的,最難搞。


    而這個葉翹,比前麵幾個要好解決。


    她的記憶太雜也就意味著,不似那些親傳,毫無雜念,一心向道,能留下她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加了。


    幻境緩緩勾起唇角,繼續循循善誘地講道,“你根本,什麽都做不好,不是嗎?”


    “留在這裏吧。”它聲音溫柔,“誰都會本能追著光走,留在這裏,我會給予你指引,你難道,不想救他們嗎?”


    葉翹停留的聲音有點久,本來在她一拳打碎幻境時,修士們以為結束了,哪成想並沒有,這個幻境還在繼續構造,顯然這一次,葉翹遲疑了。


    不明所以的修士嘀咕,“她想救誰啊?”


    “這個幻境很危險。”有走南闖北多年的修士沉聲道,“別看它之前跟個傻子一樣接連失敗好幾次,那是因為其他幾個心思幹淨,不容易攻克,一旦被它洗腦,就會迷失在裏麵淪為養料。”


    “先看看,我覺得葉翹不至於會被蠱惑。”


    “不一定,她明顯猶豫了。”


    葉翹確實猶豫了,但隻是讓她驚訝有些這個幻境竟然知道的這麽多,知道這麽多,還能幻化各種形象,神奇極了。


    幻境見她不語,輕聲問:“你能感覺到光嗎?”


    “我感覺到了。”


    它輕輕笑了,自己終於洗腦了這個親傳了:“所以我們都是——”


    葉翹:“相信光的人。”


    少女抬頭像是驟然找到知己般,和它激動握了握手,一副和領導會麵的模樣。


    “你也喜歡奧特曼嗎?那太好了。”


    “?”什麽是奧特曼?


    你沒病吧。


    那葉翹那激動的模樣也不似作假,看出來了是真的很喜歡‘奧特曼’了。


    幻境虛無的麵孔扭曲了一瞬,然後,它做了個最愚蠢的決定。


    它試探性的,變成了她腦海中想象的模樣。


    “……”


    然後朝她靠近了一步。


    葉翹看著這個奧特曼,唇角不動聲色微勾,基本上可以確定,它真的可以幻化她腦海中的任何東西,那真是……


    太好了!


    一人一幻境像是領導人見麵,瘋狂的開始握手。


    這不對。


    幻境冷靜地想。


    事情不該是這樣發展的,明明之前它已經成功洗腦她一半左右了。


    幻境決定再接再厲,它聲音輕輕,“你有信仰嗎?”


    每個人都有。


    像是之前那個叫葉清寒的劍修。


    試問天底下劍修哪個不向往劍道第一人,當年一劍劈出太平的祖師爺,而巧的是,在記憶當中眼前這個姑娘也是個劍修。


    “有啊。”葉翹一副找到知己的模樣。


    它眼睛一亮,剛想給她幻化出劍道祖師爺的形象,


    結果聽到葉翹不緊不慢地誠懇道:“我是馬雲的信徒。”


    “?”它蒙了幾秒。


    那是誰?


    幻境不懂,這涉及幻境的盲區了,它甚至不認識馬雲是誰。


    幻境活了上千年吞噬了不知其數的各宗天才們,頭一次碰到如此的硬茬,為了掩飾自己沒文化,不認識‘馬雲’這個人,它決定換個話題。


    “除此之外呢?你心底渴望得到的什麽呢?”


    葉翹聽到它這句話。


    緩緩笑了。


    之前她就在試探,它是不是想因此留住自己,現在不用想了,它就是這個打算,那不物盡其用簡直可惜了,葉翹點頭,笑了一下,少女垂眼,神色不好意思,“我劍術一直不好。”


    “不知道你能不能來演練一下,清風訣第三式?”


    “之前學不會,問劍宗的都在嘲笑我。”葉翹輕聲道,“我知道我天賦差,但我會努力的。”


    少女神色有些落寞,看上去傷心極了,這種低迷的情緒讓幻境喜聞樂見啊。


    有情緒是好事情,就怕碰到葉清寒那種頭鐵的劍修,不管它幻化出來什麽形象,他都無動於衷。


    葉翹也沒說假話,剛才的一番表演更是她真情流露。長明宗的清風訣每一式各有不同,第三式她摸不著邊,沐重晞也是如此。


    兩人為此沒少被段長老訓斥,好在有個天生劍骨也沒學會,葉翹不至於被段長老一個人揍。


    她深吸一口氣,“這是我畢生的願望。”


    幻境沒有懷疑她的話,劍修都是群劍癡,想看看劍訣沒什麽。


    “你在此地不要動。”它道:“我先去學習一下。”


    它拉入幻境的修士太多了,信息量也很龐大,需要整理整理思緒,等把這個親傳徹底洗腦,吞噬她輕而易舉。


    葉翹低聲說了句好。


    她等了片刻,幻境再次現身了,它還真帶著清風訣走來了,第三式起手式擺好,它頂著的是葉翹的臉。


    幻化出來的也是葉翹的形象,模仿出來的習慣自然也都是葉翹本人的。


    看幻境用自己的模樣一對一模仿清風訣,不比她一點點學管用?


    有什麽不對的地方,還能對比做出調整。


    “受教了。”葉翹拱手,繼續開口:“我還想看看四大陣法之一的,浮生陣。”


    “???”你不是個劍修嗎?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她麵不改色繼續扯:“我是個有夢想的劍修,還想學學符修陣法,長長見識。”


    一夢浮生,月清宗出名的幻象陣法。


    “這個葉翹!!”月清宗長老坐不住了:“她無恥啊她!”


    這是什麽道理?從幻境裏麵學陣法。


    “她又不是跟你弟子學的,你急什麽。”秦飯飯冷笑,“這隻是幻境而已。”


    “……”月清宗的差點氣厥過去。


    那以前也沒有她這麽缺德,坑人家幻境的啊。


    *


    這些真的是她的執念嗎?另一邊的幻境同樣有些懷疑人生。


    “……”


    “練完了。”它氣喘籲籲,最後露出微笑,“考慮留下來了嗎?”


    葉翹看著它也挺不容易的,幻境衝業績太辛苦了,她開始鼓掌:“牛逼牛逼。”


    幻境被氣得扭曲的消散了幾秒,又迅速聚攏:“……”這並不是它想聽到的。


    它想聽她說留下來甘願當它的養料,而不是誇它牛逼!!


    “葉翹,你難道不恨嗎?”幻境深吸一口氣,湊近她,再次變成了她的模樣,聲音壓低笑了一聲,反反複複在她耳畔低語,“月清宗,那些瞧不起你的人,你不渴望有朝一日將他們踩在腳底下嗎?”


    葉翹神色很難看出什麽變幻。


    果然這幻境分好幾個步驟依次引導,先是幻化成了她的模樣,試圖讓她對自己產生懷疑,發現沒用以後,又想拿她記憶中的執念繼續誘惑。


    兩次失敗後,嚐試用原主糟糕的記憶來刺激她。


    “我恨啊。”為了不讓它心態崩,葉翹垂眼,握拳:“可是我反抗不了他們,你知道的,我隻是區區一個築基,我連自己都救不了。”


    幻境笑容出現在臉上,“那你可以向我求助……”


    “所以。”葉翹麵上滿是不滿與難過,她抬眼,用最無辜的語氣,緩緩道:“我還想看看天品丹藥和靈植長什麽樣。”


    “幼時我在月清宗,從沒見過世麵。”


    “……”


    幻境一瞬間氣得麵容猙獰,發誓自己今天一定要吃了她。


    這個親傳是它見到過靈氣最純正的,不吃了它,它死了都不甘心。


    葉翹望著眼前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幻境,那不受控的表情,無聲輕輕嘖了一聲,跟忍者神龜一樣,看來是真的很想吞噬自己了。


    ……


    場外等了許久都沒看到葉翹出來的動靜,距離葉翹進去已經過去一晚上了。


    “她這是被自己的惡意逼到現在出不來嗎?”蘇濁道。


    在幻境當中凡是陷進去的,或多或少都會有惡意,誰能保證自己是最幹淨的呢?


    其他人也好奇,她到底看到了什麽,以至於竟然這麽久都被困在裏麵出不來。


    幻境裏麵出來的越早,代表心底越毫無雜念。


    心思單純的人在修道一路上走的一般會更長遠,而一些有心魔,遲遲被困出不來的,基本上就廢了。


    大道昭昭,如果無法破除心魔摒棄雜念,還修什麽道,迴家喂豬得了。


    楚行之也想不通,“葉翹在裏麵搞什麽。”


    他們都在等葉翹出來談合作的事情來著,氣氛罕見和諧,結果當事人一直在裏麵沒個動靜。


    不會真被自己給困住了吧?


    裏麵的幻境也有些心態崩了。


    它幻化的一般是對方腦海中的執念,見本我,被自己蠱惑,質疑,再不停的懷疑自己,直至徹底被洗腦。


    結果這個親傳她不按套路走啊。


    在它幻化出來她以後,葉翹竟然微微一笑,然後後退一步,開始許願:“想看看成風宗、月清宗、問劍宗的劍法。”


    “請滿足我吧。”


    “這是我唯一的執念。”


    “……???”那你他媽執念還挺多哈。


    葉翹覺得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團隊賽和個人賽挨的實在太緊湊了,基本上第五場一結束,就是個人賽。


    既然如此,那等她摸清楚各大宗門親傳們劍招路數後,再談出去的事情。


    幻境被她折磨的有些瘋,它被支配的一變再變,最終恨聲質問:“你到底走不走?”


    “不巧。”葉翹:“在我沒學會之前,我準備定居了。”


    劍招無非是熟能生巧,可之前和她對打的,要麽比她嫻熟,要麽比她學劍時間久,段長老也曾指點過她,但效果不大。


    但和自己打,可以一邊交手一邊分析自己的弱點,不停做出調整,從青澀到如今的揮劍自如,肉眼可見的在成長。


    “你這個弟子,進步倒是挺快。”


    兩天時間,她利用幻境,幻化出來了無數個自己。


    幻境一分為六,被她拉著訓練,葉翹的心理素質也蠻變態的,對著這麽多個自己訓練,竟然還穩得一批。


    這種許久未曾有過的漸入佳境的練習,讓葉翹找到了第一次看劍訣時入定的狀態。


    幻境已經被折磨瘋了,它和葉翹對打這麽久,她非但沒有被洗腦,反而越戰越猛。


    葉翹一連幻化出來了六個自己,再次被搞偷襲踹飛後,她腳步微收,猛地刹住,下一秒不進反退,驟然貼上逼近清風訣催動,第三式,猝不及防的轟開。


    眼前的自己頃刻間消散。


    清風訣第三式,催動時悄聲無息很難被人察覺,一旦近身就會被炸可謂是偷襲反殺必備劍法。


    “……牛逼。”


    “葉翹牛逼。”


    “好變態的一個人啊。”


    時間拖的愈發久,葉翹卻根本沒有收手的意思,幻境麻了。


    它拖這麽久隻是想吃了她,這麽純粹的靈根,千年都難得一遇,而且浪費了這麽久時間,不吃了她它不甘心啊。


    到現在,它逐漸認清楚了現實。


    這個人根本沒把它放眼裏過。


    而是儼然當成訓練場!!


    又一次踹飛幻象後,葉翹踩在地麵輕巧落地,剛想再試一試時,眼前天旋地轉,再次睜開眼,地麵已經變了模樣。


    幻境消散,葉翹被放了出來。


    她心情略微有些複雜,隨後恬不知恥地道:“它的心靈竟然這麽脆弱。”


    看著她做了什麽的修士都忍不住想抨擊她,做個人吧葉翹!!


    幾個守著的師兄們對視一眼,來精神了。


    終於被放出來了。


    薛璵抓住她,打量了半天,問:“它對你做了什麽?”


    整整兩天,他們都險些以為她徹底迷失在裏麵了。


    葉翹剛出來精神還有些恍惚,她定了定神,聲音慢吞吞,“它給我表演了一下百變劍法?”


    “嗯?”都以為她是被自己困住了,但聽她說的,好像不是。


    楚行之等的早不耐煩了,“你怎麽這麽久才出來?”


    “久嗎?”葉翹眨了眨眼,她在幻境中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撓了撓頭,輕輕嘖了一聲:“我還想再進去一次呢。”


    就快摸到感覺了,半路竟然被踢出來了,葉翹有些遺憾。


    話音剛落。


    幻境裂開了。


    真正意義上的,裂開了,虛空之中本來縹緲的幻境,無聲直接撕成了兩半,發瘋般衝了出去‘啊啊啊’


    “葉翹。”薛璵改口了,他語氣古怪:“你對它做了什麽?”


    葉翹:“……”


    *


    五千,算是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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