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車窗的窗紗,在小幾上投放一個橢圓形的光影。細微之處,可見塵埃的浮動。


    李海棠被光刺得眯起眼,她打開前麵的車門,看著野人夫君的挺直的脊背,又有突來的幸福感。


    總是有這樣的感覺, 無論前方有多少麻煩,艱難險阻,他在,她不慌。


    “日頭毒辣,怎麽不到馬車裏去坐?”


    聽到身後傳來熟悉地響動,蕭陵川轉過身,柔和了麵色。


    她從口袋拿出一個油紙包,裏麵有芝麻薄脆的煎餅,咬上一口,唇齒留香。


    “什麽時候買的?不見你停車。”


    有好吃的,李海棠坐在自家夫君身側,從裏麵拿出一塊,掰開,二人分食,引得路人頻頻圍觀。


    黎城曆來民風開放,百姓們對此隻是帶著善意的微笑。


    百花節前後,是黎城最美之時,就連脾氣火爆的人,也不知不覺地緩和了。


    “十文一包,有貨郎在邊上路過,我就買一包。”


    蕭陵川扔過去銅板,隨手在裏麵撈了一包,動作迅速,一個閃身的工夫,馬車已經走出老遠。


    不僅如此,他還準備了一壺花果茶,給自家娘子去去燥熱。


    “哼,之前也不曉得誰海參吃多了。”


    李海棠想起那晚,不由得抿了抿嘴,她自己似乎也過於熱情。


    “那不如,今晚再多吃一些?”


    蕭陵川逗弄自家娘子想歪,果然,不負他所望,李海棠麵紅耳赤。


    野人夫君太汙,哪有大街上說這個的!


    夫妻倆靠在一起,欣賞黎城特色。


    李海棠的夢想,和他一起,走過很多地方,見過更多的風景,無論是山村原野還是大漠孤煙,走累了,看倦了,就迴到山裏,繼續過平淡日子。


    “你想要的,就是我想要的。”


    蕭陵川掏出帕子,點了點自家娘子唇角的芝麻,夫妻凝視,充滿溫情。


    “停車。”


    盧元卿在馬車內大喊一聲。


    張大小姐已經睡著,靠在車壁上,嘴角淌著口水,他好心地用帕子幫忙擦口水,結果被張如意抓住,直接放嘴裏送,當他的手是豬蹄呢?


    看著紅腫的一隻手,盧元卿心裏苦,他可是讀書人,就靠著手科考,這萬一廢了,一輩子隻能做小秀才。


    “前方有個書鋪,我想買幾本書。”


    盧元卿下了馬車,反正一會兒去酒莊,他又不懂藥材,幫不上忙,不如逛逛黎城的書鋪。


    夫妻倆還來不及說話,人群中,突然出現一聲大喊,“鹿城的李神醫,到咱們黎城來了,女扮男裝,造福百姓來了!”


    呐喊的正是昨日的衙役,剛好他今日休沐,上街買百花餅,走幾步,就看到盧元卿下馬車,立刻激動得大喊。


    “就是那個把人開膛破肚,人還活著的神醫?”


    李神醫在黎城同樣名聲響亮,奈何百姓們沒見過其真容,現下聽見衙役喊,四麵八方,開始向著盧元卿湧來。


    “蕭兄,我還是不去書鋪了!”


    盧元卿大驚失色,就想返迴馬車,奈何百姓們手腳更快,直接把人圍在一個包圍圈。


    “快別讓李神醫跑了,我們要目睹李神醫的真容!”


    “抓住李神醫!”


    黎城百姓炸開鍋,把盧元卿圍在最中間。


    “啊,怎麽了?”


    張如意做夢在啃醬香豬肘,吵鬧聲把她驚醒,她打開車窗,探出頭,見盧元卿手無足措地被圍在最中間,趕緊道,“海棠,咱們快點駕車離開!”


    千萬不能等盧二愣子上馬車,不然中午也到不了季家酒莊。


    張如意坑夫一點沒壓力,臨走之前,還對著倒黴的盧元卿揮舞著小手帕。


    黎城百姓的熱情,讓他好好享受,讓他昨晚虛榮心作祟,不解釋,那麽現下就將誤會進行到底。


    “但願盧二愣子不要砸了我的招牌。”


    李海棠摸了摸下巴,片刻,馬車已經繞開人群,全速前進。


    盧元卿的影子被淹沒在人潮,漸漸地變成一個小黑點。


    季小妹酒莊已經被衙門貼上封條,一行人再次前來,正遇見之前的夥計在門口發呆。


    “夥計,有穿藍衣的大眼睛的姑娘來找過人嗎?”


    張如意不厭其煩,問了一遍又一遍,得到的全是否定答案。


    許久沒藍衣的消息,她的心在一點點地下沉。


    蕭陵川上前,隨手死來封條,他先進門走了一圈兒,而後才讓自家娘子隨後進入。


    酒莊的百花酒已經被衙門全部收繳,隻剩下其餘的果酒,梅子酒,壇子還未開封,安靜地擺放子在角落。


    酒莊有地下一層的酒窖,二層是用來休息和放糧食的地方。


    根據季秋所說,他們釀酒的原料,就在地下一層放置,有幾十種花花草草。


    “夫君,如果酒水有毒,排除是被人人為加了東西,那麽問題很可能出在材料上。”


    李海棠扶著木質樓梯,一步步地往下走,樓梯傳來咯吱咯吱地響聲。


    “我們下去看看。”


    朝向酒窖的樓梯太過陡峭,樓梯的高矮不同,若不當心,很容易一腳踏空,從上麵滾下去。


    “娘子,我抱著你下樓。”


    樓梯隻能容納一人通過,蕭陵川二話不說,當即攔腰抱起李海棠,一個飛縱,穩穩地落在平地上。


    身後提著裙擺比烏龜速度還慢的張如意眨眨眼,她突然後悔把盧二愣子扔到半路了,怎麽辦?


    酒窖下,散落著幾個麻袋,李海棠打開,分辨其中的花花草草,手突然停頓了下。


    “夫君,你看看,問題出來了。”


    李海棠指著其中一株花,名為一品紅,現代人也叫聖誕紅。


    一品紅全株有毒,特別是莖葉裏的白色汁液會刺激皮膚紅腫,引起過敏反應,若誤食莖葉,有中毒死亡的危險。


    到衙門告狀的死者家眷說過,死者全身起紅色的小點點,家裏人沒在意,之後出現一連串的連鎖反應,半夜裏就沒了。


    從狀況看,和誤食一品紅莖葉相符。


    畢竟大多數都是中毒,嘔吐,少量,並不能造成死亡,但是足夠有反應。


    “娘子,一品紅是要作為證據?”此等花草鮮豔,卻是有毒的,蕭陵川不會讓李海棠接觸,他問完,半晌不見迴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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