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裏大太陽,照在身上並不灼熱,反而讓人感覺暖暖的。李海棠眯著眼睛,用手擋在額頭前,背著小包袱,跟在蕭陵川身後,慢悠悠地下山。


    年後,金珠基本上幾天天來蹲點,此刻她正在吃紅薯,腳踢著雪堆,想著心事,聽見上麵有動靜,抬頭,眼底露出狂喜之色。


    “野人大哥,你終於下山了!”


    金珠拍拍手,身子靈活地湊上去,再看到他身後李海棠的時候,微微皺眉,一點不痛快。


    “夫君,你的好妹妹又來了。”


    李海棠揶揄一句,之前沒底氣,是沒夫妻之實,現下二人早已生米煮成熟飯,蕭陵川從身到心,都是她一個人的,遇見主動湊上來的情敵,她也不太在意。


    “李海棠,你一個野種,憑什麽嫁給野人大哥?”


    金珠叉腰,薑氏都帶著兒女找上門,村裏人盡皆知,族長還在考慮,把族譜上阮氏的名字替換掉。


    阮氏當年嫁人,懷了別人的娃,不清白,讓李大哥戴綠帽子,這種媳婦,李家要不得。


    若是族譜上換名字,李海棠就是名副其實的野種,出門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那個……”


    李海棠看著金珠,猶豫半晌,才吞吞吐吐地道,“你在說話之前,能不能先把嘴邊的紅薯擦掉?”


    不是她有潔癖,實在是看起來一言難盡啊,那顏色,掛在嘴唇上,好像金珠吃了一坨屎。


    金珠捂臉,這是重點嗎?重點是,李海棠到底是不是野種。但是為了自己的形象,她默默地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


    “你說野種是什麽意思?”


    李海棠的爹可能不是李大河,這點李金琥聽說過,李老太太還用這個挑撥他們姐弟二人的關係。


    不過,哪又如何?他們姐弟是一個娘親的,這點沒跑,那就是親姐弟。


    “李金琥,你爹爹在外又娶了薑氏,薑氏帶著兒女找上門了。”


    對於李金琥,金珠還有點同情,看不出來,老實的莊稼漢子還能娶兩個,並且都有了子嗣。


    薑氏在邊城多年,從不見光,李大河隱瞞的太好了,人死了之後,才被抖落出來。


    “不可能,你別血口噴人!”


    李金琥大吼,在他眼裏,爹爹一直是沉默寡言,任勞任怨,總是悶頭做活兒,才三十多歲,身體就不堪重負地倒下了。


    娘親溫柔和善,落落大方,和村裏長舌婦一點不一樣,一家人和睦,連拌嘴都不曾發生,爹爹怎麽可能背著娘親又找了一個,還有了娃!


    “我撒這個慌幹嘛,你們下山一打聽,就被拆穿,我可不傻。”


    金珠看姐弟二人掉下巴的模樣,估摸他們可能是真不知情,那李大河隱瞞的太好,過年這段日子,村人茶餘飯後,湊在一起,就討論這個問題了。


    “野人大哥……”


    鄙視了李海棠,金珠又往蕭陵川麵前湊,她自認為除容貌之外,什麽都比李海棠強,野人寧可要個野種,也不要她?


    “你再說一遍。”


    蕭陵川站定,冷冷地看著金珠,“把你說的話重複一遍。”


    “我除了容貌,哪點不如李海棠!”


    金珠很不甘心,她捫心自問,雖然自己是個外來的,在村裏名聲一直不錯,她若不賴上野人,怕是下場更不好。


    金珠家裏條件尚可,她卻在附近說不到人家,她娘當過人牙子,騙過周圍人家的小娘子,她爹在賭館給人當打手,知根知底的,沒人願意說這樣的人家。


    所以,一年到頭,有大半年的時間,金珠都住在李家村的舅舅家,想為自己找個穩妥人。


    “你很有自知之明。”


    蕭陵川點點頭,表示認同,這無異於在金珠傷口上撒鹽,讓她差點嘔出一口血,光是這樣,還不算晚,他繼續打擊道,“我就是喜歡海棠這般容貌的。”


    於是,金珠說不過蕭陵川,又哭著跑迴了家。


    “夫君,難道你是因為我顏正,才看上我的?”


    李海棠氣鼓鼓地,拉著自家野人夫君的胳膊,不依不饒。


    “這……”


    蕭陵川犯難,起初見到她,的確是讓人眼睛一亮,但那是別人,不是他。


    兩個人成親,是因為他看了她的身子,出於責任,可這話現在說出來,是不是有點傷感情了。


    “哼,反正我就是長得美。”


    李海棠自誇幾句,又如同泄氣的皮球,的確,金珠所說,太過震撼。


    她扭頭一看,小弟李金琥一手扶著樹,通紅的小臉上,掛著淚水,身子不住地顫抖。


    “小弟,姐一直都在。”


    李海棠心疼,把李金琥摟在懷裏,感受到他的掙紮,用手摸摸他的頭。十歲的小娃,要麵對一連串的變故,的確是太過殘忍。


    現代狗血劇看得多,小三攜子上門,逼死原配,諸如此類的新聞不要太多,原主好像對李大河觀感一般,李海棠隻是驚訝片刻,就能平淡接受了。


    “姐,爹怎麽能……”


    李金琥哭得直打嗝,他爹是有名的老實憨厚,對他娘也很好,結果人一死,女人孩子找上門。


    他不能接受的是欺騙,隱瞞,這種被蒙在鼓裏的滋味,還要靠外人來報信。


    “聽話,先別哭,我是怎麽教你的,遇見再大的事,也要先穩住。”


    姐弟二人不能光聽金珠的一麵之詞,最好是能當麵找薑氏對峙,了解情況。


    死人無法開口,但是留下的東西不會改變,如果薑氏的兩個娃真是李大河的,至少在相貌上相似,這點跑不了。


    李海棠很容易的接受她不是李大河閨女這個事實,畢竟容貌眉眼,歹竹不可能出好筍,遺傳因素影響巨大。


    “那如果是真的呢?”


    李金琥抽泣,事實他無力改變,如果是真的怎麽辦。


    “涼拌。”


    就算是真的,也和李海棠無關,沒任何血緣關係。當年她娘阮氏嫁給李大河,也有一點點陪嫁,這麽多年被變賣幹淨,養著李家那群螞蟥,不然,就憑著她是個生父不詳,被罵成野種的人,咋可能好吃好喝被養這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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