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棠揣起銀票,心裏多少得到點安慰,不然她真要哭瞎,這一夜險象環生,她得用好長時間消化。


    “這個瘟神,還是別見麵的好。”


    在牢裏一夜,李海棠累得不想洗漱,躺在床上唿唿大睡。


    她做了一個夢,夢裏,蕭陵川穿著一身黑衣,麵容蕭索地站在山上。


    李海棠就在他身邊,她大聲喊著夫君,蕭陵川卻沒有看她一眼,他們那麽近,卻又好像相隔萬水千山。


    他的眼神深邃幽遠,帶著俾睨天下的氣勢,和平日對她體貼周到的野人夫君判若兩人。


    天底下有這麽相似的兩個人嗎?不會,他眼角的疤痕猙獰,還是在那個位置。


    此刻,蕭陵川手裏握著那個帶著海棠香氣的荷包,疾馳在官道上。


    他接到師傅的傳信,要以最快的速度趕迴黑風寨,黑風寨裏出現了叛徒。


    就在前幾日,官府花了大力氣圍剿,有幾十號兄弟來不及逃脫,又不甘心被淪為階下囚,跳了山崖。


    他隻是離開了幾個月,黑風寨就出大亂子,蕭陵川隻得前去處理。


    好在,一路上平靜,無人追殺,說明他身份沒暴露,自家娘子還是安全的。


    蕭陵川把海棠荷包放在胸口,眸色深沉,不眠不休的趕路,隻為那一句承諾,他要迴去,陪著她一起過年。


    追查到誰是叛徒,那人便不能活著,他要為那幾十號追隨他的兄弟們報仇雪恨。


    師傅說,這次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訴他,他想,可能和他的身世有關。


    北風凜冽,雪花落在他的睫上,讓蕭陵川的睫毛染上了寒霜,他的五官如刀刻,麵無表情地揮動韁繩,官道上,隻剩下黑色的影子……


    ……


    一覺睡醒,李海棠沒緩過神,原本隻是惶恐,現在又多了沮喪,她想蕭陵川,恨不得馬上飛到他身邊。


    人這東西還真是奇怪,在一起不覺得有什麽,離開後,發覺不知不覺中,她對他已經很依賴了。


    “海棠,雞湯都燉到脫骨了。”


    陳二嬸聽見房裏有動靜,在門口喊了一聲,暖房剛做出來,她又到鋪子裏買了點耐寒的種子,看著等明日撒下去,期盼早點種出菜蔬。


    匠人一聽,家裏建造暖房不是為種花養草,專門為種菜,直言他們家真是暴發戶沒見識,暴殄天物。


    陳二嬸用李海棠說的話反駁迴去,“民以食為天”,有本事不吃不喝啊,又不是修仙!主家才是真的會享受生活的。


    那些花草,好看是好看,不能吃不能喝的,幹看著,能填飽肚子?


    “好。”


    李海棠蔫頭耷腦的,心神不寧。


    陳二嬸說了什麽,李海棠沒心思聽。她痛恨這個時代的通訊,她想夫君,卻不知道他在哪裏,根本聯係不上。


    “沒胃口?吃個雞腿。”


    陳二嬸見李海棠麵色不好,想著和昨夜被抓進去牢房有關係,要是她,怕是早就癱軟了。


    “陳二嬸,送海蟲子的貨郎來了沒?”


    李海棠看見雞湯就覺得油膩,想自己做個海參燉蛋,她把這道菜教給陳二嬸,以後每隔幾日,就讓四喜送到麓山書院,給小弟李金琥補身體。


    “來了來了,送一大筐。”


    陳二嬸頭皮發麻,不曉得主家咋喜歡黑乎乎的海蟲子,軟軟的一條,看著怪嚇人的。


    “那好,就放在外頭。”


    海參去掉裏麵的內髒,炒大蔥,燉蛋,隨便用熱水燙下,拌點小鹹菜吃,強身健體。


    李海棠打起精神,強迫自己吃個雞腿,心中製定計劃,明日讓陳二叔去下河村找劉大牛買田地,趁著年前,把這些瑣事都定下。


    冬日裏,寒風唿嘯,樹枝光禿禿的,街角上到處是未化的落雪,把城鎮勾勒得出一副淡淡的水墨畫。


    家家戶戶升起炊煙,每到飯點兒,坐在院子裏,就會聞到濃重的飯香味兒。


    李海棠的鄰居同樣是家境殷實的人家,在鎮上開香油作坊,她出門碰見過那家的老板娘,是個二十來歲爽利的婦人,見人三分笑。


    大齊禮教嚴苛,女子不好拋頭露麵,隻是北地挨著蠻族,多少受那點的文化熏染,婦人上街買個東西,做個買賣,很正常,並不會遭受白眼。


    前段鬧得轟轟烈烈江洋大盜事件,悄無聲息地過去,沒激起半個水花,百姓們議論了幾日,見沒了後文,也就不再關注。


    春娘來信特地提了一句,德全班的小桃紅水土不服,感染上了風寒,沒繼續開嗓,一行人離開北地,往京都趕。


    為此,春娘很鬱悶,家裏忙亂,好不容易收拾好殘局,她夫君也好了些,春娘想聽一場戲,這個小願望,還是沒實現。


    “走了就好。”


    李海棠隻覺得前幾日發生的都是幻覺,晚上睡覺之前,打開錢匣子,一張張地數銀票,隻有銀票提醒她,那都是真實發生的。


    小桃紅的身份,總之,不簡單就是了,但願兩個人以後再無交集。


    蕭陵川離開的日子,李海棠每天都數著過。家裏的暖房建造好後,陳二叔精心照顧,種下的韭菜小苗,長著了一指頭節的長度。她琢磨,等稍微長大一點,先割一茬炒魷魚。


    廚房內,靠近灶口的地段,被陳二嬸放了兩個木頭的大盒子,裏麵種著蒜苗。


    “海棠,我看蒜苗可以摘了。”


    蒜苗不用精心伺候,偶爾澆澆水,長得飛快,陳二嬸自從種菜以後,上癮了,又種了新鮮的大蔥和盆栽的小辣椒。


    家裏吃食品種豐富,除了菜蔬,還有各種海產品。


    陳二嬸想起去年這個時候,家徒四壁,她還在拚命的洗衣裳,手上凍瘡開裂,吃苦受累,關鍵是還不能讓孩子們吃飽穿暖,才一年,就大變樣,她對主家可謂是感激涕零,時刻提醒自己不能做白眼狼。


    李海棠出門溜達一趟,去雜貨鋪子買了點糕餅和酒水,明兒是農曆十月初一。


    鹿城最有名氣的寺廟,白塔寺,隻有每個月的初一和十五對外人開放,前兩天,立夏來了一次,找她一起上香。別的都是次要,上香不能忘,李海棠早早就準備好香油錢,聽說白塔寺的護身符最靈驗,她擠破頭都想為自己求個大吉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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