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蚺蚺看向恢複容貌的白九夜,忍不住詫異起來:“咦,你是……”


    遊笑天可不想自己這個同母異父的妹妹去給墨靈犀添堵,連忙開口道:“妹妹,你是我妹妹!”


    妹妹?


    遊笑天這一聲妹妹成功的把遊蚺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也把遊螭從房間裏叫了出來。


    遊螭走出來看到遊笑天,又看到樣貌與遊笑天七分相似的冥魑,心裏一下就明白了,當年她送出去的那個嬰兒,就是遊笑天,她以為那孩子是靈北辰的,其實那孩子是冥魑的?!


    隻怪那一夜太荒唐,竟然讓她連孩子父親都分不清!


    “螭兒!”冥魑開心的走向遊螭,卻被遊螭甩了一個冷眼。


    遊螭越過冥魑,走向遊笑天,忍不住流出眼淚來:“你……你是我兒……”


    遊笑天有些手足無措,他一個人自由自在慣了,現在多出一個爹,又多出一個娘,還有一個妹妹,他除了尷尬之外,實在不知道如何應對。


    墨靈犀和白九夜相視一笑,眾人離開這個房間,把時間留給了遊笑天一家四口。


    ——


    接下來的日子眾人就住在鴻蒙之地,外麵一片混亂,哀鴻遍野,所有人都刻意的不去提起。


    這一日,白九夜在院子中哄安兒走路,沐雲初則來到了墨靈犀的房間。


    沐雲初拿起桌麵上一個針腳粗糙,形狀奇怪的小衣服,忍不住笑道:“你這雙拿醫針的手,竟然拿不動這繡花針。”


    墨靈犀有些赧然的說道:“這做衣服還真不是件容易事兒。好在我做的都是裏衣,穿在裏麵,也不打緊。”


    沐雲初笑笑:“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父母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你這衣服的大小,和數量,足夠安兒穿到八歲了。”


    墨靈犀點點頭,手上的針線活沒有停下來,開口道:“我想,做到十四歲就不做了吧,等她及笄了,應該也嫌棄我這個拙劣的手藝了。”


    “為什麽?”沐雲初突然問道。


    墨靈犀有些疑惑的抬頭:“什麽為什麽?”


    沐雲初臉上笑容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凝重,開口道:“靈犀,你要做什麽?無論你要做什麽,你都要記得,孩子最需要的是父母的陪伴,貼身的嗬護不是幾件冰冷的衣服可以取代的。”


    墨靈犀抿了抿嘴唇,放下手上的針線活,歎口氣道:“我知道,瞞不過你,其實也瞞不過九夜,他這段時間什麽都不做除了陪著我就是陪著安兒,可是他卻沒有開口問過我,也沒有阻止我,你知道這是為什麽麽?”


    沐雲初搖搖頭,他也明白,以白九夜的智慧,不會看不出墨靈犀每天都在做著告別的準備。


    墨靈犀開口道:“你說的沒錯,對於孩子來說,最重要的就是陪伴,可我若自私的陪伴這安兒,就會有無數的孩子失去他們的陪伴。眼下我尚能威懾住冰研,可冰研的強大你我都見過,誰知道哪天我是不是就不能挾製他了?在此之前,我必須要除掉他,隻有除掉他,才能徹底安心。為之計深遠,首先我要先確保她能平安的長大成人……”


    沐雲初久久沉默,他知道,他阻止不了墨靈犀,他也沒有理由去阻止。


    “你若有事……白九夜他……”


    墨靈犀開口打斷沐雲初,帶著苦笑說道:“安兒不能失去母親的同時,又失去父親,你帶我走吧,去哪都好,隻要讓他們找不到我,哦對了,我們可以去南海龍綃宮,去找我爹。”


    提起墨南星,沐雲初是不相信他還活著的,忍不住開口道:“南王他……”


    “九死一生。”墨靈犀迴答的十分平靜。


    “那你此去……”


    墨靈犀打斷道:“不求一生。但求給他們父女留個念想。”


    沐雲初搖頭道:“白九夜他一定會找你的,他不會死心的。”


    墨靈犀笑笑,臉上交織著痛苦和幸福:“我知道,他很執拗,他不會放棄,所以隻要不讓他知道我死了,他就不會自盡,他會帶著安兒找我,或許……就那麽找一輩子,也未嚐不可。”


    沐雲初聽到那個“死”字感覺胸口一陣鈍痛。


    “靈……靈犀,告訴我,告訴沐大哥,你要做什麽?”


    墨靈犀指向自己的眼睛,開口道:“須彌山,藏在冰研的雙眼中,而我卻機緣巧合的得到了他的雙眼,如今雙眼中的水源被我融合,那須彌山脈中間,便出現一條龍脈。我隻需要斬斷龍脈,冰研就會死的幹幹淨淨,可那龍脈……”


    墨靈犀苦笑一下繼續說道:“可那龍脈已經與我的雙眼融為一體,斬斷龍脈,輕則失去雙眼,傷及識海,讓我變得成癡兒,重則失去性命,讓我變成死人。無論是哪一種情況,我都不想被他們父女二人看見。遊笑天靠不住,現在隻有你能幫我了,沐大哥,不要拒絕我好麽?”


    沐雲初在心中呐喊著:“犀兒,我永遠不會拒絕你任何要求的,你知道麽。”


    可惜這種心聲,隻有他一個人能聽到。


    “就讓我自私一次吧,讓他們父女永遠想著我。”墨靈犀笑道。


    沐雲初搖搖頭,開口道:“你識己不清,你沒有你口中那麽壞。”


    墨靈犀搖頭道:“你識人不清,我這麽做隻是為了我愛的人能平安而已。”


    ……


    從墨靈犀房間裏離開的當天夜裏,沐雲初等到了白九夜,他知道白九夜一定會來找他。


    “犀兒跟你說了什麽?”白九夜麵無表情的問道。


    沐雲初倒了兩杯茶,淺笑道:“你們是夫妻,為何要來問我?”


    白九夜微微蹙眉,開口道:“若是她肯說,我自然不會問你。”


    沐雲初喝了一口茶,抿了抿嘴唇,開口道:“她跟我說,她要毀掉龍脈。”


    白九夜臉色一凜,握著茶杯的手也忍不住攥緊,他繼續問道:“然後呢?毀掉龍脈,會對她有何影響?”


    沐雲初低眉淺笑,斟酌一番措辭之後,開口道:“失去雙眼,她會永遠都看不見東西。”


    聽到這個結果,白九夜長籲一口氣,失去雙眼算什麽,雖然他很心疼墨靈犀,但是總比失去性命要好。


    白九夜想了想,開口問道:“可有辦法將我的雙眼送給她?”


    沐雲初微微一愣,這種想法,他也有過,可是談何容易?再說了,墨靈犀真的隻是失去雙眼麽?


    沐雲初收斂住臉上的情緒,開口道:“你送給她,她又要還給你,何必呢,倒不如你好好照顧她,沒有雙眼也一樣可以過得幸福快樂。”


    ……


    從沐雲初房間裏出去之後白九夜的整個心情都放鬆了許多,除卻生死無大事!


    時間又過去了半個月不等墨靈犀先離開,遊螭和冥魑兩個人竟然突然就走了,他們二人雖然離開了,卻沒有離開鴻蒙之地,隻是遊走在鴻蒙其他的空間,聽遊笑天說是遊螭先走的,為了躲開冥魑,而冥魑卻追了去。


    “唉,這裏呆著真沒意思,明天我們也走吧,不知道外麵什麽樣了,出去看看,順便去龍綃宮走一圈。”遊笑天開口道。


    墨靈犀看了看微微垂頭的金紅綃,開口笑道:“你是該陪金姑娘去見見她的族人。”


    金紅綃臉色一紅,遊笑天也有些尷尬的別開臉。


    “咿咿呀呀……娘……捏……”小安兒奶聲奶氣的喚著墨靈犀,墨靈犀溫柔的笑著將安兒從白九夜懷中抱過來,柔聲道:“那我們明日午後就起程吧,去南海,說不定還能遇到我爹。”


    白九夜聽墨靈犀提起墨南星,忍不住微微低頭,墨南星離開的時候確實還沒有斷氣,可是和斷氣沒有多大差別了,他篤定的告訴墨靈犀墨南星沒事,是為了安撫,希望他們此行南海,不要遇到靈無劍才好。


    墨靈犀一直逗弄著女兒,似乎沒有注意到白九夜的異常。


    ……


    入夜。


    “明日又要顛簸了,今晚……”墨靈犀一邊輕聲細語的說著話,一邊將柔軟的身子緩緩靠在白九夜的手臂上。


    對於墨靈犀這種明顯的暗示,白九夜心中頓時騰起一團火,他們已經許久沒有親熱過了,之前是因為局勢動蕩,後來到了鴻蒙之地,安兒就一直纏著墨靈犀,晚上睡覺都是一家三口睡在一起,也沒有那個機會。


    因為明天要離開了,今天夜裏遊蚺蚺要求和安兒再相處一夜,所以眼下這房中,就隻剩他們夫妻二人了。


    “長夜漫漫……”墨靈犀聲音嬌嫩的都能滴出水來。可這水卻滅不了白九夜心中的火,反而讓火勢更加旺盛。


    白九夜直接將人打橫抱起來,一邊走向大床,一邊開口道:“長夜漫漫,讓我們夫妻二人坦誠相談如何?”


    墨靈犀嬌笑一下,像個妖精一般靈動魅惑:“坦……誠?哪個坦?襟懷坦白的坦麽?”


    白九夜臉色開始變紅,將墨靈犀放在床榻上之後,直接欺身而下,用著沙啞的聲音在墨靈犀耳畔低吟道:“坦胸露乳的坦!”說完這種羞人的話,還不忘在墨靈犀的耳朵上輕咬了一下。


    這一下輕咬,猶如點燃了引線一般,瞬間讓墨靈犀整個人都燃燒起來。


    滿室旖旎,無限春光……


    不知過了多久,墨靈犀拖著有些疲憊的身體緩緩走下床榻,看著床上酣睡的白九夜,墨靈犀低頭親吻了一下他的嘴角,語氣抱歉的說道:“你我本就無緣,是我爹強求了,所以才給你帶來這麽多苦難,今生我去贖罪,忘我們……來世可期。”


    墨靈犀穿好衣服,輕輕走出房間。她不敢再迴頭看一眼,她怕再多看一眼,就走不出這個房間了。


    ……


    “他中毒了?”等在外麵的沐雲初開口問道。


    墨靈犀點點頭:“他最近都十分小心,我碰過的東西都不肯吃,看來對我十分‘戒備’。”說道這裏墨靈犀忍不住笑了笑,白九夜確實戒備,可是他畢竟是個男人,正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吧,所以她把迷藥塗滿自己的全身,再一夜雲雨之後,白九夜就這麽中招了。


    沐雲初耳根微紅,不想再探究細節,開口道:“信我已經寫好了,就放在桌上,我們可以走了。”


    墨靈犀嗯了一聲,先一步離開了院子。


    ——


    鴻蒙之地出去之後就是南海,經過這麽久的時間,南海的海水已經基本上恢複原狀了。


    沐雲初站在船上問墨靈犀:“我們去哪?”


    墨靈犀想了想,開口道:“你說什麽地方九夜永遠不會去?”


    沐雲初想了想,搖頭道:“若是為了找你,他可能會去每一寸土地。”


    墨靈犀搖了搖頭,開口道:“有一個地方,他多半不會再去了,等我死後,你就帶我去那吧,不要留著我的屍體,將我火化了,可以埋葬,但是不要立碑。隻是苦了你,以後要隱姓埋名了。”


    “我會守著你。”沐雲初堅定的說道。


    墨靈犀看向沐雲初,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的心情,拒絕對他來說是傷害,可是不接受不拒絕,是更大的傷害。


    墨靈犀笑了笑,開口道:“你是我大哥,清明重陽得空兒了給我燒點紙錢就行,若是一直守著我,豈不是讓我消耗了福報,不能入輪迴麽?”


    沐雲初臉色唰的一下就變得慘白了,他明白,墨靈犀的意思是,她對他從未有過半分男女之情。


    沐雲初垂下眼簾,掩藏住眼中的瑩光閃爍,啞著嗓子開口道:“好……我安頓好你,就去行醫四方,每隔三年,迴去看你一次。”


    這個說法讓墨靈犀總算放下幾分心。


    “那……我們就這麽說定了。”墨靈犀柔聲道。


    沐雲初沒有答應,而是急切的問了一句:“一定會死麽?”


    墨靈犀笑笑:“世上哪有絕對的事,隻是以防萬一罷了,若是我死了,倒也幹淨,若是我變得癡傻又失明,那才真是給你添麻煩了,到時候你可一定要藏好我啊……”


    聽到墨靈犀說不一定會死,沐雲初緩緩鬆口氣,輕輕的點了點頭。


    在沐雲初看不到的角度上,墨靈犀手上多出兩枚金針,她平靜開口說出最後一句話:“沐大哥,帶我去雪域冰原吧。”那裏是孤氏被四大家族追殺時躲避的地方,也是許家壯大背叛他的地方,對白九夜來說,那裏是屈辱的,所以他一定不會想再迴到那裏。


    而雪域有著和白九夜真氣一樣的冰冷溫度,那樣的冰冷,反而會讓墨靈犀感覺溫暖。


    沐雲初開口道:“好,我帶你去,可是你能不能……”沐雲初想讓墨靈犀等到了雪域再斬斷龍脈,可話還沒說完,墨靈犀已經整個身子軟下來躺在了甲板上。


    “犀兒!”沐雲初一聲驚唿連忙抱住墨靈犀,等他將人翻過來的時候,發現墨靈犀雙眼上各插著一枚金針,血順著金針流出來,那血液暗紅,分明是針上淬了毒。


    說什麽隻是失去雙眼,或許還會活下來,可她根本就沒有給自己留下任何活路啊!


    “犀兒!犀兒!犀兒!啊——”沐雲初心中無限痛苦和後悔,若是當初他爭取一番,若是當初他在鎮國將軍府,救了墨靈犀第一次就帶她離開是非之地,現在的結果是不是完全不一樣!


    ——


    就在墨靈犀刺破自己雙眼的一瞬間,還在天宮府那些仙婢堆裏享受極樂的冰研感覺到五髒的鈍痛,然而他還來不及去思考這種疼痛來自於哪裏,就瞬間整個人爆炸了,這條迷失本心作惡多端的魔龍,終究還是死在了天宮府,他的血肉灑遍了府的每寸土地,再往後的日子裏,會永遠被天地之主踐踏。


    而另一邊,遊笑天也發現了沐雲初留下的信件,他驚出了一身的冷汗,迫不及待的跑向白九夜的房間。


    而此時白九夜正靜坐在房間裏,全身都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今天他醒來發現墨靈犀不在,就知道自己中招了。


    他憤怒,氣墨靈犀不告而別。


    他擔心,怕墨靈犀真的出事。


    他懊惱,恨自己不能陪她到最後。


    他傷心,不敢去接受失去墨靈犀這個事實。


    看到滿是悲戚的白九夜,遊笑天都不知道該不該把沐雲初的信交給他了。


    “他說了什麽。”白九夜的聲音嘶啞的猶如一頭受傷的猛獸,遊笑天不敢耽擱連忙開口道:“信中說,靈犀的雙眼就是龍脈所在,靈犀自毀雙目,便殺了冰研,可她不願意這樣麵對你,所以委托沐雲初,去幫她尋一雙可以移植的雙眼,等她能再次視物的時候,就迴來看你……看你和安兒……”


    白九夜抬起頭看向遊笑天,語氣悲愴的問道:“你信麽?”你信她真的沒有死麽?


    遊笑天從未見過如此悲傷的白九夜,滿臉都是心灰意冷,滿眼都是生無可戀。


    遊笑天本想說他不信,可看到白九夜這付樣子,再想到安兒,遊笑天便堅定的說道:“你不曾學醫,自然是不信,可我略通醫術,這世上確實可以有人將其他人的眼珠移植的先例,你若不信,可以自己去聖醫學院問。靈犀那麽美,失去雙眼的她定然覺得無法麵對你,所以才出此下策。白九夜,你可不能衝動,若是你光憑想象就自盡,那麽當未來的某一天靈犀俏生生的出現時,你要讓她如何自處,到那個時候,殺了她的就是你了!”


    遊笑天的話起到很好的震懾作用,白九夜眼中的死誌果然淡了幾分。


    遊笑天趁熱打鐵,繼續說道:“我也不是攔著你殉情,可你殉情也好歹找到她的屍體不是?不求生同衾,但求死同穴啊!而且,她還答應我幫我找金鮫骨髓,答應沐雲初還他木元素,還答應救藍鳳奴複活,她還有那麽多承諾沒做到,她一定不會有事的!對了,還有,她還有安兒呢,沒有哪個母親會放棄自己孩子的。”


    白九夜將目光轉移到一旁的小床上,看到甜甜睡相的安兒,眼神中的死誌終於散了去。


    這個女兒是墨靈犀留給他的,他不能讓安兒孤苦無依的活著,不能讓安兒像他一樣,有著痛苦的童年。


    想到這裏,白九夜唰的一下站起身,開口道:“我要去找她!”


    “好,我陪你!”遊笑天鬆了口氣。


    “還有我!”金紅綃也連忙開口道。


    “我不能離開鴻蒙,若是需要幫忙,我可以照顧安兒。”遊蚺蚺柔聲道。


    白九夜搖搖頭,拒絕了遊蚺蚺的好意。此時此刻,他完全沒有辦法忍受安兒的離開,他要時時刻刻都看到安兒。


    ——


    春去秋來,老翅幾迴寒暑,昨日之事仍曆曆在目,可今日之期卻已過十載春秋。


    “爹爹,咱們這次起程去哪個大陸呢?”繈褓中的安兒時至今日,已經長成豆蔻年華的少女。


    容顏未變,兩鬢先白的白九夜開口道:“這次出行,不離開四方了,我們就在四方大陸轉轉吧。”


    這十年來,白九夜每年隻抽出一個月的時間來整頓四方大陸的內務,其他時間都交給攝政王晟萬金打理。他這個人間皇帝做的,又輕鬆,又疲憊。


    輕鬆是不需要管理過多政務,疲憊的是他大多時間都顛簸在尋找墨靈犀的路上。


    安兒噘著嘴有些不開心的說道:“四方大陸我都轉遍了,爹爹不是說好今年要帶安兒去鴻蒙之地見蚺蚺姑姑麽?”


    白九夜摸著安兒頭頂的雙丫髻,笑道:“你遊叔叔不在,我們是進不去鴻蒙之地的。”


    “遊叔叔去哪了?”


    白九夜目光眺望到遠方,有些無奈的笑笑,遊笑天去哪了,遊笑天重歸大海了,他送金紅綃迴到找到了金鮫的族人,卻被金鮫逼婚,遊笑天心中放不下對墨靈犀的情誼,又放不下對藍鳳奴的虧欠,所以即使他對金紅綃有那麽幾分好感,卻也無法全身心的去接受她。


    可他又怕傷了金紅綃的心,所以他便和金紅綃約定,若是金紅綃能在海中追上他,他便與她成親。


    二人都是鮫人,在海中速度可見一斑。


    可遊笑天修為高,金紅綃又沒什麽修為,所以這麽多年來,金紅綃一直沒能追上他,二人這麽你追我趕的,竟然就跑了十年。


    白九夜拍拍安兒的肩膀,開口道:“放心吧,爹爹和你遊叔叔有約定,每兩年初一在聖醫城重聚,這次轉過四方大陸之後,爹爹就帶你去聖醫城見遊叔叔。”


    安兒聽到這話笑了:“好!那爹爹可不許騙我噢!”


    白九夜笑了笑,他發現自己自從開始照顧安兒之後,整個人都柔和了許多,笑容也多了幾分溫暖。


    “咕咕,咕咕!”


    “哎呀爹爹你看,是咕咕,咱們這次不離開四方大陸,就帶著咕咕一起吧。”安兒伸出手臂,雪鴞熟練的落在她小臂上,任由安兒用臉頰蹭著它身上潔白的羽毛。


    白九夜在看輿圖,聽見自己女兒這個小要求也沒有當迴事,想那雪鴞也不用喂養,不會添麻煩,就隨口應了下來。


    “爹爹你在看什麽啊?”安兒抱著姑姑靠近白九夜。


    白九夜看了一眼雪鴞,雪鴞抖了抖毛,識相的從安兒懷中飛出去落在了桌案上,白九夜滿意點點頭,然後把安兒抱在懷中,指著輿圖說道:“爹爹在看我們這次往哪個方向走。”


    安兒也看了看輿圖,有些氣餒的皺眉道:“這麽多年,四方大陸的每個角落都去過了,就連孤氏皇陵咱們都進去過了,可還是沒有娘親的消息,爹爹,娘親真的還活著嗎?”


    白九夜苦笑一下,用下巴在安兒頭頂蹭了蹭,開口安撫道:“你娘親是個守信之人,她說過會看著你出嫁,說過治好眼睛就迴來,那她就一定還活著。”


    安兒撅起嘴,嘟囔著:“可是這些地方咱們都走遍了!一點娘親的消息都沒有。”


    白九夜笑笑:“或許……或許爹爹運氣不好吧,總是和你娘親走岔了,要不這次安兒來選,你說去哪,咱們就去哪,可好?”


    安兒眼睛一亮,開心的說道:“好,那安兒轉陀螺,陀螺停在哪,咱們就去哪可好?”


    白九夜見安兒如此有興致,便應聲說好。


    安兒蹦蹦跳跳的去房間裏拿來陀螺,白九夜也將四方大陸的輿圖鋪在了地麵上。安兒用力一甩,陀螺飛速的在輿圖上旋轉。


    陀螺在轉了許久之後,終於在一個位置倒了下來,安兒興致勃勃的跑過去看,頓時臉色垮了下來:“哎呀怎麽是這裏噢,這裏最沒意思了。”


    白九夜走過去看看,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原來陀螺停在了雪域冰原。


    在雪域冰原有著他不好的迴憶,而且那個地方終年積雪苦寒,所以在四方大陸重建的時候,白九夜就將雪域冰原劃為流放之地。


    在他走遍大江南北沒有尋到墨靈犀消息的時候,他也曾去過一次雪域冰原,可仍舊沒有收獲,所以他再沒有去第二次。


    安兒喜歡熱鬧,也不喜歡那流放之地,可沒想到陀螺竟然停在這兒了。


    白九夜揉揉安兒的腦袋,笑道:“沒關係,安兒再轉一次。”


    安兒噘著嘴搖搖頭:“那不行,做人要言而有信,娘親能言而有信,安兒也要言而有信!爹爹咱們就去雪域冰原吧!”


    白九夜聽安兒這麽說,倒是不好再反對了。


    ……


    父女二人,明明一個是皇帝,一個是公主,卻精裝簡行,離開的悄無聲息,以至於第二天晟萬金發現白九夜又不告而別的時候,氣得一天沒吃飯。


    “好啦小金子,三哥他也是太苦了。”唐駿安撫著晟萬金。


    晟萬金冷哼一聲,當了多年攝政王的他變得頗有氣勢,冷聲道:“哼,兒女情長,英雄氣短!”


    唐駿喝了一口酒,歎口氣道:“誰讓遇到了三嫂呢?我若是遇到一個那樣的女人,我也覺得放棄一切都值得!”


    ……


    雪域冰原在北陵以北,現在北陵被稱為北陵城,白九夜駕著馬車帶著安兒一路走一路逛,說了很多他和墨靈犀的往事,聽的安兒又哭又笑,她雖然還搞不清楚男女之間的情感,但是她知道,爹爹和娘親感情一定很好,就像她愛爹爹一樣,永遠都不想分開。


    “停車!”雪域城的城門城衛兵將馬車叫停,


    “流放重地,不得擅入!來者何人?可有文書?”


    白九夜從腰間取出自己給自己發的文書,上麵寫的是流放一個月。


    城衛有些詫異,這被流放的少則十年,多則無期,何來流放一個月的?而且,怎麽也沒有一個押送的官差。


    不等城衛開口問,白九夜就說到:“犯了點小錯,陛下讓本官到此冷靜數日,還望小哥行個方便。”


    城衛這下明白了,合著眼前的這人是陛下的寵臣,可舌頭和牙齒都有磕碰的時候,更何況是君臣。


    再說了,他們都曾聽聞過陛下脾氣古怪,這跟大臣賭氣了,罰人家來待一個月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這裏,守城衛態度好了些,開口道:“大人不是重刑犯,入城後可隨意行走,無人房舍可隨意居住,隻是在日子到了的時候要及時離城才是。”


    白九夜點了點頭,駕著馬車噠噠噠進了雪域城。


    “安兒,雪域太冷了,你還要出去走走麽?”白九夜隔著厚厚的馬車簾子問安兒。


    安兒縮在馬車裏抱著暖爐,開口道:“走,爹爹咱們安頓好馬車就走走,不走走怎麽能找到娘親呢?咱們去雪域城最熱鬧的地方看看。”


    白九夜欣慰的笑了笑,他的安兒嬌貴,卻不嬌氣,從來不會拖他的後腿,懂事的讓人心疼。


    “咕咕!咕咕咕咕!”一直跟在他們頭頂安靜飛翔的雪鴞忽然大叫起來。


    白九夜詫異的抬頭看看天,沒有發現什麽其他有威脅的鳥獸啊。


    安兒也從馬車裏探出頭來,開口道:“爹爹咕咕叫什麽呢?”不等白九夜迴答,安兒就驚叫道:“哎呀,爹爹,你看,咕咕飛走了!爹爹快追它,它一定是發現什麽了!”


    看著雪鴞奇怪的舉動,再聽到安兒這麽說,白九夜感覺自己的心跳瞬間加快了。


    發現什麽了,它發現什麽了?


    “安兒坐穩!駕!”白九夜用力甩了一下馬鞭,馬車追著雪鴞的方向疾馳起來。


    好在雪域城苦寒,不到集市的日子人們都甚少出門,否則他們都辦法將馬車趕得如此迅速。


    馬車跑了一段路之後,白九夜看到雪鴞落在了一個枯樹上。順著樹幹自上而下看過去,那幹枯的大樹下竟然圍了許多的人。


    雪域城是不許任何形式的聚眾,如今這裏怎麽會有這麽多人?他們在做什麽?


    “爹爹,到了嗎?”安兒再次把頭伸出馬車。


    白九夜點點頭,伸手將安兒抱下馬車,給她係好鬥篷帶好帽子。才拉著她的手往人去中走去:“那很多人,我們去看看!”


    還不等白九夜和安兒走近,白九夜就聽見了那些百姓的讚譽之聲。


    “多謝沐大夫,多謝沐大夫救命之恩啊,若不是有你,老頭子早就要死在這裏了。”


    沐大夫?哪個沐?白九夜的心咯噔一下。


    “老人家你快起來,行醫濟世是大夫的本分,不可受你如此大禮!”


    這個聲音!


    白九夜迫不及待的拉著安兒往人群的方向疾走,然而安兒年紀小,步子也小,積雪的地麵讓她差點摔倒。


    “哎呀,爹爹,爹爹慢點!”


    白九夜連忙彎腰將安兒抱在懷裏,可還不等他繼續往前走,就聽到安兒大喊道:“啊!爹爹小心!”


    噠噠噠!噠噠噠!


    “讓開,都給老子讓開,聚眾鬧事,都給老子抓迴去!”一群官兵模樣的人騎著快馬衝向人群,白九夜抱著安兒淩空一躍飛上雪鴞的那棵枯木,若不是他躲得快,那馬蹄幾乎就要落在他和安兒的身上。


    那些官兵意不在白九夜,也沒理會他,直接衝到人群麵前,拳打腳踢的把所有百姓都打到了。


    “哎呀,官爺饒命,官爺饒命啊,我隻是來為我娘求些藥材,沒有聚眾鬧事。”


    “是啊官爺,今天是沐大夫義診的日子,咱們隻是來求醫的啊。”


    “沒錯沒錯,官爺你看看這裏,這裏都是老幼病殘,哪有鬧事兒的能力啊。咱們真的都是求醫的。”


    為首的一個肥頭大耳的官兵頭子,一腳踹翻了擋在麵前的人,開口道:“哼,老子說你們鬧事,就是鬧事,雪域城不許聚眾,不許做生意,今日不是易物換物的集市,你們在這裏不是鬧事是什麽?還是說……”


    肥頭官兵臉上的笑容忽然變得猥瑣下流,繼續道:“還是說那沐小娘子在這賣弄色相,引得你們都爭相觀望啊!”


    “你住口!”一道清冷且憤怒的聲音響起。


    白九夜順著聲音看過去,隻見一個纖瘦的身影拍案而起,他身上的衣服已經泛黃了,兩鬢也斑白猶如染了晨霜,雖然仍舊看不清樣貌,可白九夜仍舊可以十二分的確定,那個人,就是沐雲初。


    心中激動之情溢於言表,可他頓時有近鄉情怯的感覺,沐雲初找到了,那墨靈犀也就等於找到了。


    他應該下去問問,可此時此刻他卻怕了,萬一……萬一是不好的消息怎麽辦?萬一沐雲初告訴他犀兒已經死了,已經在十年前就死了,他又該怎麽辦?


    白九夜平生第一次感覺到怕了,特別怕,舉步維艱。


    “爹爹你怎麽了?你在發抖?你冷麽?安兒給你暖暖吧!”安兒懂事的將白九夜的大手抱兩個小手裏搓熱。


    白九夜看到如此乖巧的安兒忍不住眼眶一紅。


    他在心中質問著:“犀兒,這是不是就是你想看到的,你想看到我們父女情深,即便是我想隨你而去,都舍不下安兒了,所以你才給我留了希望是不是?犀兒,你對我好殘忍!”


    “呦嗬,你這個死瞎子,死廢物,老子告訴你,識相的就把沐小娘子交出來,讓她陪哥兒幾個樂嗬樂嗬,你以後想義診義診,想行醫行醫,可若是不識相,那今兒個爺爺就要看看,你能不能自醫!”


    肥頭官兵對著沐雲初的臉重拳出擊,嚇得周圍百姓都紛紛噤聲,這膘肥體壯的官兵看起來少說也得三百來斤,那砂鍋一樣大的拳頭若是打在沐大夫這文弱書生的臉上,怕是一拳就能將人打死了吧。


    這肥頭官兵也沒打算給沐雲初留活路,打死沐雲初,沐小娘子一個失了智的寡婦,還不是任由他們所欲為!


    嗖!一拳猛擊!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畫麵出現了,這肥頭官兵發現,自己的拳在距離沐雲初一寸的地方竟然紋絲不動,無法再向前了。


    沐雲初眉頭皺了皺,他剛剛已經做好會挨打的準備了,可是卻感覺到了真氣的波動,是誰?


    “滾,還是死,選一個!”白九夜冰冷的聲音響起了。


    沐雲初的身子一僵,忍不住深深歎口氣,他就知道,該來的,始終會來的……


    肥頭官兵看著白九夜驚為天人的容貌,還有他尚未出手就已經用真氣限製了他的行動,他哪裏還敢正麵交鋒,連忙收拳,一邊跑一邊不忘喊:“在雪域城和官兵動粗,你等著,你們等著!”


    圍觀的百姓紛紛做鳥獸散,他們都知道,這肥頭官兵是迴去叫幫手了。


    唯有沐雲初一人站在那破敗不堪的桌案前。


    “好久不見!”白九夜先開口道。


    沐雲初歎口氣,無奈的搖搖頭:“若是可以,我還真想見見你。”


    白九夜不明所以微微皺眉,此時安兒驚叫道:“哎呀爹爹,這位伯伯看不見我們。”


    白九夜臉色一凜,這才定睛看向沐雲初,難怪剛剛那官兵罵他死瞎子,原來他的雙眼緊閉,甚至還有幾分凹陷,看起來已經失去了眼球的支撐。


    沐雲初聽到安兒稚嫩的聲音也為之一顫,連忙從腰間拿出蒙眼的黑布,語氣帶著抱歉的說道:“今日患者太多,我竟然忘了遮醜,嚇到你了,是伯伯不好。”


    安兒搖搖頭,想到沐雲初看不見,安兒又開口道:“不會,安兒不怕,伯伯不必介懷。”


    聽到安兒稚嫩的聲音,沐雲初忍不住朝著安兒伸出手。


    安兒抬頭看看白九夜,白九夜點點頭,安兒便乖順的拉住沐雲初手,沐雲初試探著去摸了摸安兒的發頂,大概了解了這孩子長的多高。


    “她……”白九夜忍不住開口去問墨靈犀的去向。


    沐雲初打斷道:“雪域城太冷了,安兒隨伯伯迴家暖暖吧。”


    安兒又看向白九夜,白九夜點點頭,沒有繼續追問,而是跟著沐雲初往他的住處走去。


    白九夜看到,沐雲初雖然不能視物,但是他迴家的路卻極為熟悉,每個溝溝坎坎都能準確無誤的躲過,這說明他已經失明許久了,而且也住在這裏許久了。


    還不等走進沐雲初所住的小院,就看到一個年長的胖婦人朝著沐雲初跑過來。


    響起之前那官兵說的沐小娘子,白九夜就忍不住詫異,難道沐雲初娶了這樣的娘子?雖然人不可貌相,可她和沐雲初的年歲上似乎相差也有點大。


    “哎呦,沐大夫,你可算迴來了。”胖婦人一開口,白九夜就知道自己想岔了,這婦人不是沐雲初的娘子。


    沐雲初聽到胖婦人的聲音,臉色瞬間變得急切了,連忙開口道:“胖嫂,是不是我……”


    不等沐雲初說完,胖婦人就打斷道:“沐小娘子醒來發現你不在就一直腦啊哭啊,好不容易用點吃的給糊弄住了,現在吃飽了又哭起來了,你快去看看吧,唉,可憐的樣子噢,哭的老太婆我的心都碎了。”


    沐雲初顧不得身後的白九夜和安兒了,被胖嫂拉著快步往她的院子走去。


    白九夜心中有幾分不好的預感,也連忙抬步跟上。


    “沐沐,沐沐,沐沐……”沙啞的哭喊聲從房間裏傳來,這聲音白九夜再熟悉不過了,這不是墨靈犀還是誰?


    隻是……為什麽人人稱唿她沐小娘子,難道她和沐雲初……


    白九夜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沐雲初現在心裏全是墨靈犀,幾乎忘記了白九夜和安兒,他迅速走進房間,剛踏入房門,就被墨靈犀撞了個滿懷。


    “嗚嗚嗚……沐沐……嗚嗚嗚……”墨靈犀死死抱住沐雲初的腰身,躲在他的懷中,哭的撕心裂肺,仿佛被遺棄的幼崽終於迴到母親身邊一般。


    “不哭不哭,乖啊,我迴來了,我這不是迴來了麽。”


    “嗚嗚嗚,沐沐……沐沐……”墨靈犀口中隻有這兩個字,可是沐雲初卻聽出了她的意思。


    沐雲初一邊安撫著她一邊開口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該把你一個人留下,自己去義診的,不會了,再也不會了,我一直守著你好不好?”


    迴應沐雲初的隻有墨靈犀的嚶嚶啜泣。


    看到眼前相擁的男女,白九夜心裏五味雜陳,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爹爹……你……你捏的安兒好痛啊。”安兒皺著眉想把手從白九夜的大手中抽出來。


    聽到安兒的聲音,白九夜才驀地鬆開手,連忙蹲下身看安兒的手,語氣帶著歉意的說道:“對不起安兒,對不起,爹爹失態了,爹爹弄疼你了。”


    這邊父女二人的對話,終於讓沐雲初想起來,今天帶迴來了兩個人。


    想到白九夜在這,沐雲初噌地一下本能的將懷中的墨靈犀推開。


    本來已經不哭的墨靈犀,被沐雲初這麽推開之後,又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哇……哇……”


    安兒歪著頭看著墨靈犀,忍不住開口道:“沐伯伯,你抱著她吧,你不抱著她,她看起來好傷心。”


    沐雲初尷尬的地下手,雙手感覺無處安放,他雖然此刻看不見,但是他仍舊能感受到白九夜的視線在他和墨靈犀中間遊走。


    “犀兒!你看看我,你認得我嗎?”白九夜上前一步扣住墨靈犀的雙肩。


    墨靈犀被陌生人如此禁錮頓時恐懼不已,一邊掙紮一邊哭喊,喊來喊去都隻有沐沐兩個字。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你不認識我了?你嫁給沐雲初了?犀兒,你看看我,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啊!我是九夜啊,我是你的九夜啊!”白九夜忍不住大聲質問道。


    “爹爹,爹爹你別抓著她了,她哭的嗓子都啞了,你讓沐伯伯先哄好這個姑姑咱們再問好嗎?”安兒從未見過白九夜如此失態,嚇得自己也快忍不住哭了。


    安兒稚嫩的聲音很好的平複了白九夜的情緒,他緩緩放開掙紮的墨靈犀,墨靈犀得到脫身的機會迅速逃到沐雲初身後,看起來就像個受驚的小兔子。


    “你冷靜點,她沒有嫁給我,我們的身份也不是夫妻,大家叫她沐小娘子,是因為我們兄妹相稱!她隱姓埋名隨我姓沐。”


    聽到沐雲初這急切的解釋,白九夜總算冷靜了幾分。


    他仔細看向墨靈犀,她穿著一身粗布衣服,雖然看起來很殘舊但是白九夜看的出,墨靈犀穿的很厚實,不會在冰天雪地裏凍壞,相比之下,沐雲初隻是一身單衣,看起來沐雲初真的盡心盡力的去照顧她了,可是墨靈犀的臉色仍舊蠟黃,本來圓潤的臉頰也瘦的脫了相,唯有那一雙大眼睛依舊楚楚動人,對了,眼睛!她不是刺瞎雙眼斬斷龍脈了嗎?


    那這眼睛……


    “這……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


    沐雲初將白九夜和安兒帶迴到自己住的小院子,稚嫩可愛的安兒很快取得了墨靈犀的信任,看著安兒和墨靈犀一起安靜的呆著,沐雲初才放下心和白九夜坦誠的聊聊。


    “你讓我找的好苦。”白九夜語氣中忍不住帶出一絲埋怨。


    沐雲初苦笑一下,開口道:“我答應過她,她若死了,立無字碑,她若沒死,帶她隱姓埋名永遠不被你找到,我食言了……”


    “我曾來過一次雪域……”


    “我知道,”沐雲初打斷白九夜的話,繼續說道:“那是五年前吧,那時候我還能看得到,我帶她混入了雪域礦山中,躲了一個月。”


    白九夜現在已經不想去追究沐雲初為何帶著墨靈犀躲避他了,他隻想搞清楚眼前的狀況。


    “你的眼睛,她……”


    沐雲初笑笑,細細的將這些年的經過講了出來……


    當年墨靈犀在船上用毒針刺瞎雙目,毒素直接衝入大腦完全無力迴天,沐雲初本想就這麽隨著墨靈犀一同死去算了,就在給墨靈犀整理衣服的時候,發現了她隨身帶著的火鳳蓮,這火鳳蓮的功效他是了解的。隻可以給女子用,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沐雲初欣喜不已,用火鳳蓮救了墨靈犀一條命,命是迴來了,可雙眼和神誌卻永遠消失了。


    墨靈犀變成一個隻有五歲左右智力的大孩子,而且她看不見東西,對周圍的一切都感覺無比恐懼,對沐雲初萬分的依賴。


    沐雲初帶著她躲到雪域城,可雪域城是什麽地方,這裏是流放之地,到處都是惡人,他們一個不會武又孱弱,一個失了智又看不見,當然處處受欺負。


    尤其是墨靈犀又生的一副好樣貌,更是吸引了不少蒼蠅蚊子。


    好在墨靈犀雖然失了智又看不見,但是她的武功底子還在,每每被逼急了的時候,總會出手解救自己,可她畢竟失去了雙眼,吃虧的還是她。


    看到這樣的墨靈犀,沐雲初心生不忍,苦心研究醫術,終於有一天,他發現自己雖然沒有了內功,但是和墨靈犀體內的木元素竟然有感應。


    他知道,他可以利用這個感應做成他一直以來都想做的事。


    再後來,他得償所願,利用和木元素的感知,將自己的雙眼轉移到了墨靈犀眼中,讓她得意重獲光明。


    “你……”白九夜想問沐雲初,為什麽不用其他的人雙眼,可話到嘴邊,他自己已經想明白了,一個可以為墨靈犀犧牲的機會,換做是他,他也不願意讓給旁人。


    沐雲初笑了笑,開口道:“我是個大夫,有沒有眼睛都不重要,方子不方便寫,我可以說。犀兒不一樣,她有了雙眼之後,明顯武功恢複的更快些,所以這麽多年,我們才得以平安度過。今日我去義診沒有帶著犀兒,是走的時候她正在熟睡,我不忍心叫醒她,若是帶著她,也不會讓那麽多百姓吃虧了。說白了,是她在保護我啊!”


    白九夜雙唇抿成一條直線,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失了智,我醫治了十年都治不好,又不敢帶她離開這裏,如今你來了,倒是好事,帶她走吧,去聖醫城,到聖醫學院去,或許會有辦法呢?”


    “好,你隨我一起走!”白九夜堅定的開口道。


    沐雲初搖頭:“我雖然看不見,可是我也能聽得到,讓我聽到你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白九夜,你未免太殘忍了些。”


    白九夜皺起眉,他迴到沐雲初不是狹隘的人,若是沐雲初有一丁點兒不君子的地方,他都不會十年裏都隻讓墨靈犀做他妹妹,他有無數個機會可以占有一個失去記憶失去判斷力的女人。可他沒有那麽做。


    白九夜歎口氣,站起身朝著沐雲初深深的作了一揖,開口道:“大恩,不言謝,那你往後的日子……”


    沐雲初淺笑:“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我被困在局中太久了,也想如遊笑天一樣,去走走天涯海角。”


    ……


    與沐雲初的告別並不順利,墨靈犀撕心裂肺的抱著沐雲初就是不肯撒手,沐雲初暗示白九夜可以點她的昏睡穴,可白九夜不忍心違背墨靈犀的心意,他缺失了十年,在墨靈犀最需要他的時候,他沒有找到她。他虧欠她那麽多,讓他如何能忍心再去強迫她?


    “犀兒,你看,你看這是什麽,這個你可認得?”白九夜從腰間拿出日月紋龍佩,藍色為月,金色為日,這是他曾送給墨靈犀的定情信物。


    墨靈犀目光定在日月紋龍佩上,雖然她不認識這是什麽,但是卻給她莫名的熟悉感。她緩緩放開了拉著沐雲初衣服的手。


    白九夜鬆了口氣一直用日月紋龍佩將墨靈犀哄到馬車上。


    “安兒,給木伯伯磕個頭。”白九夜吩咐道。


    “萬萬不可!”沐雲初想阻止,可他畢竟看不見,還是慢了安兒一步。


    “安兒謝沐伯伯救我娘親性命,等安兒長大了,一定孝敬沐伯伯,待您如親父。”


    安兒的懂事讓沐雲初和白九夜都無比的心疼。


    本應該在娘親懷中撒嬌的年齡,此刻卻要承擔起哄著娘親的責任,安兒就像一個大姐姐一樣,肩負起安撫墨靈犀的任務。


    “此去一別,不知何日再見,我會每年派人送信,讓你知道犀兒的情況。”


    沐雲初揮揮手,笑道:“不必了,她小孩子心性,很快就會忘記我的,我知道她在你身邊,就足夠了,放眼天下,還有人能與你為敵嗎?我沒什麽好不放心的。”


    沐雲初不想給自己留下可笑的希冀,更不想給白九夜心中留下芥蒂,他用力的去愛,也幹淨的離開!


    ——


    白九夜帶著墨靈犀全速趕往了聖醫城,可惜無論是大長老還是被強行叫出來的藥塔老人,都對墨靈犀的情況束手無策。


    永大長老的話說,常人的識海是一個小碗,而墨靈犀的那個碗已經碎了,碎的拚都拚不起來,她還能醒著,隻是成了癡兒,已經是萬幸了。


    看到一臉頹然的白九夜,大長老歎口氣安撫道:“你也不必太難過,我們做不到,未必後來人做不到,隻要她還好好活著,總是有希望的是不是?”


    白九夜沒說話,安兒倒是把話接過來:“沒錯,一定可以治好娘親的,長老爺爺,你教安兒,你教我,安兒好好學醫術,安兒一定會治好娘親的,一定會的,嗚嗚嗚……”


    畢竟還是小孩子心性,說著說著就哭了,看到自己女兒哭的傷心,白九夜的心就如同被攪碎了一般。墨南星說他是墨靈犀的救世主,可他都做了什麽,他根本沒幫到她。


    “爹爹,我們都不要放棄好不好,若是我們放棄了,娘親就更沒有指望了。”


    安兒懂事的讓在場眾人都忍不住紅了眼眶,白九夜抱緊安兒,柔聲道:“好,咱們就住在學院裏,安兒學醫,總有一天會救醒娘親的!”


    ——


    北來南去幾時休,人在光陰似箭流。


    在知道墨靈犀迴到聖醫城之後,所有與她相識的人都爭相來探望,白九夜甚至不惜餘力在三十五大陸上尋求名醫神藥。可始終一無所獲。


    一轉眼,安兒已經十八歲了。


    “娘,你又把我的草藥都踩壞了,瞧你,弄了一身泥!”安兒嘴上說著埋怨的話,臉上卻帶著寵溺一般笑意,輕手輕腳的給墨靈犀擦著身上的土。


    墨靈犀喜歡安兒,經過持續不斷的治療,她雖然沒有完全清醒,可她已經能清楚的記住她身邊的人,隻是話仍舊很少,每次開口,最多隻有四個字。


    “安兒……安兒乖。”墨靈犀有些笨拙的開口誇讚自己的女兒。


    安兒笑了,把頭靠在墨靈犀肩膀上,撒嬌道:“安兒乖,娘親也乖,就爹爹不乖,爹爹這一走又是一個月,哼,等他迴來,咱們不理他了。”


    墨靈犀聽不大懂安兒的話,隻笑著點頭,重複著安兒兩個字。


    吱嘎,院子門被推開的聲音,安兒有些奇怪,這裏是大長老單獨為他們重建的一處安靜的院落,不讓學院中任何人來打擾,就算是大長老他們來了也都不會擅入而是先行詢問,這是誰啊,這麽沒規矩推門就進來了。


    “難道是爹爹迴來了?”安兒心生喜悅,拉著墨靈犀走出房間。


    一出去不要緊,安兒嚇了一大跳,她看到了什麽,她竟然看到了一頭……一頭羊?


    不對,它有兩角三眼,可四肢確實龍爪,一身雪白的長毛,卻是龍尾,這是什麽動物啊?


    若是墨靈犀此刻清醒,必然會告訴安兒,她眼前的是神獸白澤。


    “白澤,不得無禮。”一個溫潤的男子聲音忽然響起。


    安兒聞聲望去,就看到一個衣袂飄飄的白衣男子逆光而來,他周身散發的光暈讓人感覺猶如神祇,可他溫潤的聲音,又讓人不覺得疏離,這是誰?


    安兒看向男子,男子也淺笑著看向安兒。


    “你叫墨尋伊?”男子開口問道。


    安兒點點頭,這是她的全名,爹爹在她周歲的時候取的,爹爹讓她隨母姓,尋伊,自然就是尋心中伊人,也就是墨靈犀。


    “你是誰?如何得知我的姓名?”


    男子笑笑沒有迴答,而是看向墨靈犀,開口道:“我來還你一世陪伴。”


    男子話音一落,白澤的第三隻眼便放出白光,那白光刺目,讓安兒睜不開眼,白光將墨靈犀整個人都籠罩在其中,不知過了多久,等安兒再次睜開眼的時候,院中一切已如常態,剛剛的神獸和男子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滿眼含淚的墨靈犀。


    “娘親,娘親你怎麽了?是不是哪不舒服了?娘親你被嚇到了麽?不怕不怕,安兒在,安兒在呢!”安兒連忙抱著墨靈犀,就像保護雛鳥的老鷹一般。


    墨靈犀哇的一聲哭出聲,反抱住安兒,哭訴道:“安兒,寶貝安兒,娘親對不起你,對不起你……”


    安兒身子一僵,這是她記憶中第一次聽到墨靈犀說超過十個字的話。她的娘親難道……難道……


    “娘親好了,娘親都好了,我都想起來了,都記得了!”


    母女二人抱頭痛哭,而遠在京城的白九夜尚不得知此好消息,隻是在七日後白九夜收到雪鴞帶來的一封信,令他震驚的久久迴不過神。


    信上寥寥數字——妻問君安否?


    白九夜歸心似箭,馬不停蹄的往聖醫城趕去,在路上,他陸續收到了剩餘的幾個紙條……


    “問君安否。”


    “君安否?”


    “安否?”


    安,是最好的迴答。


    (正文完)


    ------題外話------


    全文結束撒花!


    平安是最好的迴答!祝寶貝們都能往後餘生,平安順遂!


    之後還有一個完結感言,不嫌阿珠囉嗦的可以看一下噢!


    到此結束,番外不定期更新,讓我先想想寫誰好呢?嘿嘿!感謝大家一路的支持,真心感謝,愛你們!新文也正在籌備中,開文的時候,大家一定要來捧場噢,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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