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白九夜艱難的吐出幾個字。


    然而身後卻想起了一大片不讚同的聲音。


    “少主!”“少主!”許家兄弟是純粹不想讓白九夜放走墨靈犀。


    “三哥!”唐駿是想勸白九夜再仔細跟墨靈犀談談。


    墨靈犀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間,隨後便笑的更加燦爛了。


    “白九夜,你放我走,是因為信我,還是因為愛我?”墨靈犀笑著問道。


    白九夜覺得墨靈犀此刻臉上的微笑滿滿的都是諷刺,讓他看著十分難受。


    猶豫許久之後,白九夜開口道:“我愛你又如何,你已經不愛我了不是麽?”他也不想懷疑墨靈犀,甚至在墨靈犀來之前,他自己已經給墨靈犀尋找了很多借口。


    或許她是被人迷惑了,或許她神誌不清,或許他和唐駿看到那個墨靈犀根本就是假的,各種可能他都想過了,但是所有東西都能作假,唯獨神舞金槍絕無僅有。


    這世上除了墨靈犀,就隻有藍風承能讓金槍轉化,可藍風承遠在西域,這樣的唯一的答案擺在他麵前,他到底該如何信她。


    白九夜心痛又疲憊的閉了閉眼,也不知隻怕眼中有水霧,還是怕眼神泄露了他不舍的心思。


    果然還是因為愛她啊,墨靈犀苦笑一下,緩緩走向白九夜,周圍的人都立刻戒備起來,隻有白九夜定定的站在原地。


    隨著墨靈犀步步靠近,白九夜破天荒的感覺到了緊張,他不知道墨靈犀要做什麽,但是他發現,無論墨靈犀對他做什麽,他似乎都生不出反抗的心思。


    墨靈犀走近白九夜,靠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這句話她隻想讓白九夜自己聽到。


    說完之後墨靈犀迅速退後,看到白九夜一臉複雜的表情,和僵住的身形,墨靈犀又粲然一笑。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當年我曾經在柴鴻府上說過,我墨靈犀,寧死不冤。當年我柔弱可欺尚且有這個骨氣,如今的我更不可能允許有人將屎盆子扣在我頭上。這件事,在我查清楚之前,誰都別妄想能動我一根汗毛。而在我查清楚之後,冤有頭,債有主,我墨靈犀一定會讓他付出比生命更慘痛的代價!”


    墨靈犀咬牙說完最後一個字之後目光落在靠在瑤光身上的冷凝煙身上。


    不知是不是心有所感,剛剛明明昏迷的冷凝煙,這一刻竟然轉醒了。而她一醒來就對上墨靈犀那雙幾乎能穿透人靈魂的深瞳,讓冷凝煙不自覺的倒抽了一口涼氣。


    墨靈犀說完之後就往包圍圈外走,然而銀甲軍沒有得到命令卻不肯讓開路。


    墨靈犀勾唇一笑,那笑容說不出的邪肆狂妄。她緩緩拔下頭上金簪,動作緩慢優雅的像閨中淑女。


    金簪在手指間跳躍飛舞,很快變成了金槍,然而金槍依然在手指間跳躍飛舞,仿佛那不是一件神器,而是一件玩具,瀟灑不羈的樣子宛如江湖豪俠。


    墨靈犀就這樣轉著金槍一步步往外走,她走一步,銀甲軍就退一步,她再走一步,銀甲軍再退一步,不肯放她離開,又不敢上前阻攔。


    雖然墨靈犀此刻臉上帶著笑容,但是眾人都感受到了她全身的煞氣,她在生氣,笑的越燦爛,怒火越磅礴。


    終於在銀甲軍退開第七步的時候,十七收到白九夜的遞過來的眼神,下令銀甲軍撤開。


    撤離的銀甲軍如釋重負一般鬆了一口氣,一陣風吹來,吹得他們後背一震濕涼,忍不住顫栗,這時候銀甲軍才發現自己原來早已被冷汗浸透了鎧甲裏麵的衣衫。


    ——


    街上已經敲響三更鼓了,白九夜站在靈堂外麵的院子中,仰頭看著月朗星稀的天空,絲毫沒有睡意。


    腦海中不停的閃過和姑姑相處的日子。


    記得那年他四歲,剛剛開始對事情有了明確的記憶,姑姑帶著他和許家眾人還有剩餘一些忠於孤氏的士兵躲在靠近孤雲峰的一座荒山中。


    四大家族,當時已經成為四大國,四國對他們窮追不舍了那麽多年,如今一聽到有他們的消息,又立刻追了過來。


    他們被圍困在荒山裏,彈盡糧絕的處境,比當初被北宮烈用毒圍困在紅葉山的樣子還淒慘。


    因為他們不止沒有糧食,也沒有水。紅葉山好歹還有幾處小溪流,不至於渴死,可那荒山中沒有任何水源,樹木草皮都是幹枯的,仿佛人間煉獄。


    姑姑不顧一切的保他性命,他吃不下屬下割下來的肉,姑姑就劃破手腕趁他昏迷喂他喝血。


    在場的獎勵無一不為其動容。


    九天九夜,他們經曆了逃往和追殺,幹渴和饑餓,白九夜始終處於一個昏昏沉沉的狀態,仿佛隨時都會死去。


    一直到他們不知不覺逃入了孤雲峰的範圍,孤雲先翁才派人將四國打退,他們才脫險。


    而脫險之後,姑姑足足在床榻上躺了三個月,當初師傅稱對他說過,姑姑如果再喂他喝兩次血,那必然藥石無靈。


    白九夜閉了閉眼,腦海中響起姑姑給他起字時候說的話:“姑姑給你起字九夜,希望阿夜能記住這九天九夜四大家族對我們的苦苦相逼,四大家族已經建國近六十年,你父親早就不想複國隻想安居一隅,可是他們卻一心趕盡殺絕。阿夜,你記住,隻要四國在,孤氏就永無寧日。”


    當年的小九夜懵懂卻又堅定的迴道:“侄兒一定幫姑姑打下一個太平盛世。讓姑姑不再操勞。”


    或許是小九夜說著無意,孤念殤聽者有心,從那以後,孤念殤不再一味的躲避,而是開始算計謀劃,她要複國,要為父兄報仇。也要為自己報仇。


    “三哥!”唐駿清朗的聲音打斷了白九夜的思緒。


    白九夜轉頭看向唐駿,唐駿快步走過來,看白九夜眼眶帶著眼球都透著紅色,唐駿也心中一酸,想說兩句寬慰的話,又覺得說什麽都顯得那麽蒼白無力。最後還是開口說起正事。


    “三哥,許家有動靜。”


    白九夜眉頭微微皺了皺,用眼神示意唐駿繼續說下去。


    “三哥手下的銀甲軍,除了當年帶去陸川征戰的一批嫡係,還有數名將領是許大老爺提拔起來的。剛剛得到暗衛消息,許大老爺私底下與這幾名將領見了麵,他們見麵的地方都是比較公開的場合,酒樓茶館,人多口雜,可也正因如此,暗衛沒辦法聽清他們談什麽。”


    白九夜毫不在意的嗯了一聲。


    談了什麽,能談什麽,無非是覺得自己手中最大的籌碼丟了,急需再找一個。


    白九夜下意識抬手按住自己的腹部,這裏的封印,要盡快解除,不然他不能用寒淵劍,就等於少了一半的戰力。


    他現在急需去尋找乾坤化宇圖上的六角塔樓,可這一去不知是多久,為了讓後院不著火,最好的方法就是娶了許芯竹,給許家吃一顆定心丸。


    然而他會娶嗎?


    白九夜搖搖頭,他不會,哪怕隻是做做樣子他也不會娶其他女人。


    想到婚娶的問題,白九夜又無可避免的想起墨靈犀。想著想著,又以心煩意亂收尾。


    唐駿一直站在旁邊看著白九夜,不敢打擾,又放心不下。


    白九夜想了片刻後,開口道:“傳令曹壤派三十萬大軍壓北域邊境,傳信給北宮筠,讓他想辦法領兵‘抗敵’,讓曹壤假敗幾次,雙方拖延一下戰況。”


    “傳令章戎,率領十萬銀甲鐵騎到聖醫城外圍待命,什麽時候收到北陵和夏州開戰的消息,什麽時候進軍南疆。讓天樞隨軍。”


    “傳令天璿,天權,想辦法殺了或者重傷南疆皇帝,南疆皇帝雖然子嗣單薄,卻十分好美色。該怎麽做他們心中應該清楚。”


    “傳令玉衡。繼續尋找十三的下落,同時在西域放出消息,就說天瞾神教其實就是聖宮,聖宮主人是藍風承當年藍海月的嫡子。讓西域亂起來。”


    “傳令開陽,帶領明月樓一眾暗衛隱匿身形,在雪域城附近多多走動,可以製造幾次騷亂,但不要傷及人命。”


    唐駿聽完白九夜一連串的“傳令”之後,驚愕的久久迴不過神。


    這樣安排,天下瞬間就亂了,雪域城的許家也顧不上自己的心思,隻能一心企求自保了。


    雖然天下動蕩,可卻能免去他們的後顧之憂。


    亂吧亂吧,不亂起來,如何英雄逐鹿!


    白九夜最後一道命令是三日後孤念殤下葬之後,他們起程去尋找六角塔樓。


    ——


    藍鳳奴和焱荀天一直在雪域城外隱匿。


    藍鳳奴知道焱荀天做了很多事情,但是她沒想到,孤念殤真的死了,而且傳來的消息還是墨靈犀殺得孤念殤。


    為了確認消息真假,藍鳳奴在孤念殤出殯這一天,跟去看了看,看到白九夜一身孝服跪在墓碑前鄭重的磕了三個頭之後,藍鳳奴確信事情是真的了。


    如此一來,她豈不是完成任務了?


    可是為何她並沒有完成任務的欣喜呢。


    藍鳳奴抿了抿嘴唇,最終還是決定同焱荀天一道迴西域,去跟師傅交差,順便求個自由。


    焱荀天本想帶著冷凝煙一起迴去,可是冷凝煙卻說白九夜要去尋找孤氏寶藏,還要帶著她,焱荀天心下一喜,孤氏寶藏啊,那可是傳承千餘年的,不是藍氏傳承功法那麽簡單。


    孤氏的寶藏裏可是有真金白銀的。焱荀天當即不再阻攔,隻和冷凝煙約定好,讓她一路上留下記號。他迴西域稟報藍風承之後,再想辦法迴來截胡!


    ——


    孤念殤出殯後的次日,白九夜再次踏上去尋找六角塔樓的路,為了避免銀甲軍中混入與他不是一條心的人,這次白九夜隻帶了唐駿,十七,瑤光和冷凝煙。


    帶冷凝煙去,是因為六角塔樓的最後一層,隻有孤氏血脈才能進入,他在心中暗暗希望冷凝煙無法進入最後一層,這樣一來,他就有理由懷疑姑姑死亡的真相了不是嗎。


    白九夜歎口氣,感覺自己越來越魔怔了,竟然開始主動為墨靈犀尋找證明清白的線索了。


    冷凝煙可不知道白九夜心中的打算,隻當白九夜是真心信任她了,滿心歡喜的跟著。


    隻可惜,她的歡喜都沒能持續半個時辰。因為她在前方路旁看到了墨靈犀和遊笑天,沐雲初的身影。


    白九夜看到墨靈犀猛地愣了一下,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去麵對她。


    墨靈犀倒是十分大方,笑嗬嗬的看著白九夜,開口道:“怎麽?有沒有幾分仇人見麵分外眼紅的感覺?”說完還俏皮的眨一下眼。


    唐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來雪域的時候是三哥一路撩撥不想搭理他的墨靈犀。難道離開雪域的時候,要反過來讓墨靈犀撩撥三哥嗎?


    白九夜也沒想到墨靈犀是這種態度,臉上的表情頓時僵住了。


    冷凝煙氣得直磨牙,開口道:“墨靈犀,你還要不要臉,姑姑屍骨未寒,虧你還笑得出來。”


    聽到冷凝煙這話,白九夜的臉色沉了沉,沒有了剛剛蠢蠢欲動的喜悅。


    墨靈犀誇張的訝異了一聲:“哈?你有沒有搞錯,那是你的姑姑,又不是我的姑姑,怎麽她被人害了,我就不能笑了?哈哈哈哈,我就笑了,你能怎麽樣?”


    冷凝煙氣的個倒仰。


    “你這殺人兇手,你……”


    “夠了!”白九夜嗬止住冷凝煙接下來更難聽的話。隨後策馬越過墨靈犀繼續往前走。


    墨靈犀挑挑眉,看來前幾天她說的那句悄悄話有用了。


    “瑤光,子安在景天院,你去幫我照顧他幾天吧。”墨靈犀攔住瑤光的馬,沒有用吩咐的語氣,隻想朋友之間的托付。


    瑤光自然樂意,她實在不願意看著冷凝煙。但是她不敢違背王爺的命令。


    瑤光下意識看向白九夜,發現他已經走遠了,瑤光明白,王爺這是默認了,便欣然策馬掉頭離開了隊伍。


    安頓好墨子安的事情,墨靈犀腳尖一點一個飛身飛掠上前,然後穩穩的落在了白九夜的馬頭前麵,好在白九夜速度很慢,才沒讓馬鼻子頂在墨靈犀的臉上。


    白九夜皺眉:“你到底要做什麽!”語氣裏帶著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無奈。


    墨靈犀笑笑,朝著沐雲初和遊笑天過來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白九夜往後瞥了一眼,看到二人每人騎了一匹馬走過來,三人隻有兩騎?白九夜眸光暗了暗。


    “我不會騎馬哎,不知道這位王爺願不願意順路帶小女子一程呢?”墨靈犀撇著嘴,語氣散漫又帶著幾分戲謔,聽的唐駿和十七都忍不住臉頰抽搐。


    這簡直就像當街攔住小姐花轎的紈絝子弟啊!


    白九夜薄唇緊抿不肯迴答,她越是這麽坦蕩。他就越不相信她是兇手,可那神舞金槍要怎麽解釋。複雜又矛盾感覺簡直要把他的心撕碎了。


    墨靈犀等了片刻,見白九夜不迴答,朝著白九夜撇了一下嘴:“不願意算了!”話音一落,墨靈犀便提氣飛掠向遊笑天的馬,沐雲初受傷初愈,她不想讓他過於勞累分神照顧她。


    然而人飛在半空中,還沒等遊笑天把喜悅笑容擺好好呢,墨靈犀腰間就多出一抹久違的白綾,那是他行動不便時經常用的東西。


    白綾纏住墨靈犀的腰,下一瞬,墨靈犀便坐到了白九夜的馬上,被他牢牢的圈在胸前。


    遊笑天氣得翻了個白眼。冷凝煙更是要氣得吐血。


    墨靈犀坐穩之後,笑眯眯的迴頭對著白九夜說了一聲:“謝啦!”


    俏皮又可愛的樣子,彰顯了她此刻的好心情。


    白九夜感覺一陣頭疼,他不想理會墨靈犀的,至少在證明她不是兇手之前,他都不想理會她。可是為什麽她偏僻又要湊過來。


    但是這種湊過來,又讓他討厭不起來。心中對墨靈犀的渴望,和對姑姑的愧疚,讓白九夜感覺自己都快走火入魔了。


    不敢和懷中小女人再有太多的交談,這個小妖精,有迷惑人心的本事!


    看著前麵男人高大女人嬌小,兩道和諧的身影,唐駿由衷的鬆了一口氣,輕輕策馬來到沐雲初身邊。


    “沐太醫,三嫂的忘川水解除了?”不然她怎麽會粘著三哥?


    沐雲初溫和的笑笑,搖搖頭道:“沒有。”


    唐駿疑惑了:“那她……”


    遊笑天嗤笑一聲:“我們家靈犀說了,隻有她跟在白九夜身邊,那些背地裏想要栽贓陷害潑狗屎的人才不會有機會下手,誰讓你三哥那麽蠢呢,借刀殺人的計謀都看不穿。隻能犧牲我們家靈犀了。不過你放心,我們家靈犀也說了,等她查清楚陷害她的人之後,她就會離開了,絕對的不會粘著你家王爺的。”


    一連說了三個“我們家靈犀”別說白九夜了,就連唐駿聽了都忍不住麵皮抽搐。


    遊笑天說話並沒有壓低聲音,所以前麵的白九夜聽的清清楚楚。


    查清楚真相就要離開了?那她現在粘過來什麽意思,就是利用他?該死的女人!


    ------題外話------


    愛情嘛,不就是你追我我追你,你退我進,你進我守,攻守兼備,攻城略地,第六感,杜……


    啊哈哈哈,我什麽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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