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多月了,長樂抬手撫了一下小腹,神情淡靜地坐在地牢中的爛草堆上。


    還是在兩個月前,有一日她驀然發現自己又有了身孕!


    很神奇的,這個孩子一點都沒折騰她,而且還大大減輕了蠱毒發作給她帶來的折磨,隨著懷孕的時日漸長,地牢中的蟲蟻已經漸漸消失,再沒什麽會來咬她了,連帶著她從骨子裏都感覺輕鬆起來!


    隻是不知道,要到何時她家男人才會來救她?


    牢外傳來拖拉的腳步聲時她並沒多麽在意,每日裏早晚都會有人來給她送飯,順便換一下恭桶,偶爾還會丟給她一兩件換身衣裳,對於腳步聲她早就已經習慣了。


    可是當她抬頭瞧見胸前遍布血汙的軒轅辰時,當真驚訝得連話都忘了要怎麽說?


    軒轅辰自上方廳中跌下的位置正好就是地牢的通道,那一下可是把他跌得不輕,他本就劇毒發作,硬撐著爬起來,扶著土牆,一步一步挨到了長樂的牢門前,已經烏黑一片的臉上勉強浮起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弟媳定然想笑為兄自作自受吧?”


    長樂皺眉。“你怎麽會搞成這樣?是軒轅炎來了把你痛扁了一頓嗎?我勸你還是識相一些,快點放了我,否則他不會善罷甘休的,遲早打死你!”


    軒轅辰雙手扶在門欄上,費力地將那鐵鎖鏈打開。“為兄此刻就是來放你的,我中了劇毒,馬上就要死了……”


    他一邊解那鐵鎖鏈,一邊氣息微弱地開口。


    “跟我來,我放你走,地牢盡頭有個機關,扳開之後裏邊是條通道,可以直達府外!至於解你身上蠱毒的藥引,是慕容瀾的心頭血,你出去之後通知軒轅炎,殺了那個毒婦,解你身上之蠱!”


    長樂疑惑地出了牢門。“軒轅辰,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你真的中毒了?”


    軒轅辰扶著牆努力向著地牢盡頭走去。“動作快點!是慕容瀾給我下的毒,她馬上就會帶人追來!她想殺了我,然後扶睿兒上位,她在圖謀大宣的江山!你快扶我一把,我實在是要撐不住了。”


    長樂看著滿頭大汗,不停吐血的軒轅辰,他這模樣絕非做假,為了逃命的機會,她趕緊伸出手來扶住那人,架著他走到地牢盡頭,看著他扳動了一個機關,牆上果然出了個容一人通過的洞口。


    “放心,這處通道有無數通氣孔,裏邊不會叫人氣悶,外頭的機關也隻能用一次,再扳就不好使了。”


    軒轅辰生怕長樂不信,率先走進了通道。


    他剛進去,地牢的另一端入口處便傳來了人聲,長樂來不及遲疑,趕緊跟了進去,順著軒轅辰的目光看到了另一個機關,馬上會意地扳了一下,洞口立即被鐵板封了起來。


    軒轅辰微微鬆了口氣,強撐的力氣已經用盡,沒走出十幾步人就不支地滑坐到了地上。


    “不行,我走不動了,弟媳你聽好了,出去之後,把我說的話全部告訴二弟……”


    軒轅辰強撐著最後一口氣,將剛剛發生的事同長樂細說了一遍,把慕容瀾北漠公主的身份,和她想要挾天子以令諸侯的目的統統說了出來!


    長樂想不到這裏邊會有這麽多複雜的陰謀,不由有些同情軒轅辰,千般算計,最終卻被自己的老婆狠心毒害!


    軒轅辰最後苦笑著低下頭去。“玉璽在我懷裏,你拿迴去,交給軒轅炎,叫他好好坐穩大宣的江山,千萬莫要讓那些北漠賊子得逞!”


    長樂順著他手指扒開的衣襟,看到了那隻染滿了汙血的玉璽。


    軒轅辰突然重重地咳了起來,“哇——”地一下,又吐了好大一口血出來,腦袋一歪,再沒了半絲聲息。


    長樂大驚抬手,在他鼻前試了一試,哪裏還有氣息?這人竟然真的毒發暴斃於陰冷潮濕的地道裏……


    爭權奪勢爭了半天,這也忒慘了點!


    玉璽上全是汙血,惡心得讓她看了直想吐!


    可這東西的價值無疑重過一切,否則也不至於會讓軒轅辰到死都不忘將它抱在懷裏……


    長樂將玉璽自軒轅辰懷中取出,又用那人身上衣服胡亂擦去上麵的汙血,口中念念叨叨。


    “莫怪莫怪!實在是你吐得太惡心了,我沒辦法拿呀,軒轅辰,我一定把你剛才說的話都告訴軒轅炎,你安心去罷!”


    為免再磨蹭下去連她都跑不掉,某女匆匆收拾起那隻碩大的玉璽,抱在懷裏又向通道深入行去。


    那通道中行不多遠便嵌有一顆夜明珠,倒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可還是讓人感覺既壓抑又可怕!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長樂終於尋到了出口,小心翼翼地扳下了機關,洞門大開,她的眼前竟然是一片雜草……


    還未等她看清楚,洞口又緩緩開始閉合,嚇得她趕緊閃身鑽了出去。


    好在天黑無人,出了那洞口她才發現,這個洞開在一處破敗的宅院內,她從位置相對較低的出口處爬出來,便能看到宅院裏房倒牆塌的瑟瑟景象,活像一座鬼宅!


    這實在是太嚇人了!


    長樂趕緊跑出那個宅子,辨別了一下方向,飛快地向著北城門跑去!


    軒轅辰告訴她皇城在北邊,所以她要去找軒轅炎,一定要自城北門出去。


    途經一處客棧時長樂停下腳步,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形象,拿著軒轅辰給她的銀子進了客棧,問店老板租了駕馬車,要車夫連夜送她去皇城。


    好在戰事已經結束,如今宵禁剛解,她很順利地租到了馬車,坐上去,強自鎮定地馳向城外。


    長樂最怕的便是慕容瀾可能會追來!馬蹄聲像踩在她心尖上一樣讓她感覺驚心動魄,全身的神經都跟著繃緊。


    可惜的是,怕什麽偏偏就來什麽!馬車才出城門沒多遠,便有一隊人馬追了上來。


    “停車!”


    車夫被粗魯地喝住,想是來人過於勢眾,車夫的聲音被嚇得直抖!


    “幾位爺,何事啊?小的隻是送個客人進京,身上沒有錢財……”


    “少囉嗦,車中所乘何人,出來!”


    長樂輕輕掀了下車窗簾子,一眼就看到了高頭大馬上兇悍的男人,前後好幾個,肯定是慕容瀾派來追她的!


    可是這麽多人,她絕對應付不了!


    外麵人不耐煩地大喝出聲。“趙翠花!還不出來?”


    正在長樂不知所措時一聲冷斥驀然傳入耳中。


    “爾等所喚何人?”


    長樂大喜地搶出聲來。“相公,是我,是我!我是長樂!”


    雖隻一聲,她已經清楚地聽出了正是軒轅炎的聲音,是她家男人!


    原來軒轅炎實在是急於見著她,索性也不迴皇城去等了,就直接在這沛城的北門外守候!


    那幾個追她的人認出軒轅炎無不大驚失色。“誤、誤會……啊!”


    慘叫聲接連響起,沒片刻便重歸於安寧,車身一顫,門簾被人一把掀起,長樂隻見昏暗中一張輪廓分明的俊臉出現在眼前。


    “相公!”她猛地撲了直去,張開雙臂緊緊抱住那人脖子。


    “娘子,為夫可找到你了!”軒轅炎迴手抱緊長樂,語聲都帶著激動的哽噎……


    長樂剛剛受了一番驚嚇,如今突然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男人,更是哭得泣不成聲。


    軒轅炎鑽入車內,想要抱緊她給以安慰,結果卻被長樂懷中的玉璽重重硌了一下。


    長樂也被硌得輕叫一聲。


    “娘子懷中揣的甚麽物事?”


    車夫還怔在外頭瑟瑟發抖,長樂趕緊附在某男耳邊說了一句。“玉璽,先別說了,快走,慕容瀾還會派人來搶的!”


    軒轅炎皺眉。“莫怕,為夫帶了人來,娘子不必畏懼她一個小小的慕容瀾!”


    說罷又朝那車夫丟了幾錠銀子。“這馬車我買下了,車夫且迴吧,這裏不需要你了。”


    那車夫早被他剛才將那群人打跑的手段嚇得魂飛天外,聽聞此話簡直如蒙大赦,話都沒敢迴一聲,趕緊下車跑了!


    軒轅炎將長樂摟在懷中,忍不住別後離情,先狠狠地親了一頓。


    長樂趕緊提醒他。“輕一點兒,我現下可是懷著孩子呢!你別亂來啊!”


    軒轅炎聞言大喜。“娘子當真懷上了?”


    長樂嬌羞地點了點頭。“嗯,這孩子真好,有了它之後,我身上的蠱毒果然又被壓製住了。”


    軒轅炎大是欣慰地將口鼻埋在長樂脖頸間輕輕嗅了幾下。


    “當真如此,一場空的味道也淡了許多。娘子放心,為夫定會為你找到那解蠱的藥引,在你生下咱們的這個孩兒之前就把那蠱毒解掉!”


    他這話無疑提醒了長樂。“相公,我正要與你說此事!你可是玉璽是怎麽迴到我手裏來的?”


    “娘子且講。”


    長樂飛快地將事情講了一遍,軒轅炎聽得萬分凝重。


    “軒轅辰當真死了?”


    長樂苦笑。“你難道不信我的話嗎?我親手試了他的鼻息,而且他若不是真的死了,又怎麽可能舍得將這玉璽交還給你?”


    軒轅炎心情複雜地歎了口氣。“為夫不是不信娘子的話,隻是這樣一來,為夫的王位要讓與誰才好?”


    長樂一噎,向著天空大大地翻了個白眼兒。“你不是想告訴我,你已經坐上了那個位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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