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聲粼粼,長樂正被五花大綁橫身扔在一輛馬車之上,天寒地凍,可憐她這車連個棚子也無,又不能動彈,全身血液幾乎都凝固了。


    可她的心裏還是感覺著慶幸,至少慕容瀾妥協了,隻捉了她一個,放過了長樂寨中其他的人。


    臨上車前長樂對著金老板使了個眼色,相信他會設法保護著寨中的人,自己此去不管有多兇險,對她一個本就命不久矣的人反而無所謂了。


    馬車行上官道沒多久長樂就被慕容瀾的人伺機給打暈了,手上簪子也被奪走,再醒來時人就被這樣綁了起來。


    車行到傍晚時到了一座破敗的城池,戰火過後的痕跡顯得特別蕭瑟,深秋凜冽的風也讓長樂有種快要到世界末日的感覺。


    她真要凍死了,再不活動一下,吃口熱唿東西,人可能就要廢了。


    正想著馬車就在一間客棧外停了下來,有人伸手扯她的腳,長樂努力看過去,心頭凜然大驚!


    那人不是別人,竟然是失蹤了許久的項豹!


    這可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項豹掐著她的腳踝獰笑。“賤人,想不到你也會有今日吧?害得我們項家家破人亡,今日老子就叫你生不如死!”


    長樂驚恐地曲起雙腿用力蹬過去,想要掙紮出那人鐵箍般的大手。


    “你放手!一切都是你們自己咎由自取,憑什麽隻行你們害我,就不行我反擊?”


    她話還沒說完身上就被狠狠抽了一鞭子,雖說已經凍得快要麻木,可這一下還是抽得長樂不由自主地痛叫出聲。


    轉頭便看到項龍手上正握著根帶刺的長鞭,目光狠辣地看著她。


    “趙翠花你個毒婦,你定然想不到會有今日吧?慕容夫人已經將你交給我兄弟二人了,看我們今夜怎麽叫你好生還債!”


    兇神惡煞的男人威脅完立馬又是一鞭子朝著長樂抽去,帶著刺的鞭子毫不留情地刺入皮肉,又猛地一下拉扯開去,硬生生將長樂身上的衣裳撕出破口,帶出一縷血跡!


    長樂淒厲地大叫出聲,痛到反射地彎曲身體。


    “住手!把那鞭子給我放下!誰給你們的膽子對她動用私刑?”


    突來的稚嫩嗓音叫長樂猛地清醒了一下,眉頭深擰地看向正怒衝衝跑過來的軒轅子睿。


    項龍、項豹怔了一下,眼神中恨意濃烈,顯然不想罷休,可又對軒轅子睿的身份多有忌憚。


    “少主子,您莫要管此事可好?慕容夫人已經將她交由我兄弟二人發落,隻需留她性命便是……”


    “胡說!你們憑什麽發落她?我娘也沒道理這樣發落她!都給我走開!長樂姐姐,你沒事吧?”


    小男孩兒努力繃著一臉的嚴肅,可是看到長樂身上被抽出來的血跡,還是聲音一哽。


    “長樂姐姐,都是我不好,沒有保護好你……我娘親拉著我訓話,我不知道,他們竟然敢這樣對你!你們這些沒長眼的東西,知道我是誰嗎?還不給我滾遠點兒?”


    長樂微微鬆了口氣。“子睿,幫幫我,給我解開,我不會跑的,隻是這樣捆著我我身上血脈都不通了,時間長了我的身體會麻痹掉。”


    軒轅子睿應了一聲,馬上就往馬車上爬去。


    “我給你解開,你同我一起到我的馬車上去,子綾也在,車裏有手爐,很暖和的……”


    “睿兒,你在做甚?”


    慕容瀾的聲音冷厲又威嚴,軒轅子睿正在給長樂解繩子的小手重重一抖,迴過身去,望向她娘。


    “娘親,孩兒隻是不想看著下人欺負她,她對孩兒很好,她沒有做錯甚麽,您要是叫人這樣將她像囚犯一樣對待,孩兒會感覺娘親您是一個心地狠毒的人!”


    慕容瀾臉上閃過一絲驚愕之色。“你竟然說娘親狠毒?是這個女人和你那位好二叔一道擄了你和子綾,你怎生會如此的事非不分,這是一個將來的賢明君主該有的糊塗腦子嗎?”


    軒轅子睿把頭一別。“我不管,總之孩兒比您更清楚長樂的為人,她心地善良,從無害人之心,別人不惹她,她從來都不會主動去欺負人,您要是非要叫那等下人來侮辱她,孩兒日後定然不會對此事釋懷,會一輩子記著您的事非不分!”


    長樂真的很驚訝,這孩子居然會為了她,頂著畏懼向他的母親爭辯……


    慕容瀾更是眉頭大皺。“她給你灌了甚麽迷湯,你竟然這麽護著她!”


    軒轅子睿搖頭。“沒有迷湯,娘親當也曉得,她是二叔最在乎的人,您既然並非真的要置她於死地,又何必要讓她受人侮辱?大家和睦相處不好嗎?”


    長樂適時開口。“嫂嫂的意圖我很清楚,但是你想清楚了,如果我被這兩個惡徒欺負了,我還會繼續苟活下去嗎?”


    她再次以死相脅,倒是讓慕容瀾幹笑了一聲,眼神閃動著擺了下手。


    “睿兒執意為你求情,那便罷了,你和項家的私怨日後你們自己清算,我不會為難你,免得你拿此事來教唆我兒子恨我,趙翠花,你最好安分一些,別讓我發現你給睿兒和綾兒下什麽迷藥兒,否則的話,我絕對饒不了你!”


    長樂挑眉。“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都混成這樣了,隻求舒舒坦坦保個命而已,你不來逼我,我自是不會再想什麽歪主意。”


    慕容瀾聽出了她口中的威脅之意,心頭暗暗氣恨,臉上卻是冷傲桀然,甩了下雲袖,冷哼一聲轉頭而去。


    “睿兒,趕緊迴你自己車上去,侍衛買迴了吃食咱們得繼續趕路!”


    軒轅子睿追上去扯住她的袖角。“娘親,孩兒還有一個請求!”


    慕容瀾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說,男子漢大丈夫,做事莫要支吾其辭!”


    軒轅子睿破起頭皮請求。“長樂她會講好些有趣的異聞和兵法故事,對孩兒開拓眼界大有益處,子綾也喜歡她講的童趣故事,所以孩兒想叫她同我和子綾共乘!”


    慕容瀾不無嘲弄地笑了起來,迴眸鄙夷地看向長樂。“她會講異聞和兵法故事?莫要說這等笑掉人大牙的假話,娘親可是信你!”


    軒轅子睿急了。“娘親,這都是真的!她還會很簡便又實用的計數方法,還知道天上的星辰究竟是甚……”


    “夠了!”慕容瀾甩袖將他格開。“莫要總想著玩物喪誌,娘親是不會答應你這荒唐借口的!”


    “娘親!孩兒說的都是真的,您為什麽對我沒有半分信任?難道說兩年時間未見,娘親已經不再將孩兒看成是您的親生骨肉了嗎?”


    慕容瀾皺眉迴頭。“為了一個心術不正的惡人,你處處懷疑娘親,反而還怪娘親不信任於你?軒轅子睿!你好生出息!”


    軒轅子睿的小倔脾氣也上來了,竟然幾步奔迴長樂的馬車旁,伸出雙手一撐跳坐上去。


    “既然娘親無論如何不允她與我和子綾同乘一車,那便罷了,我自個兒坐到這裏來,總合了您的心意吧?”


    慕容瀾大怒。“好你個忤逆不肖的東西!竟敢這樣威脅娘親?”


    軒轅子睿別開頭去不看那張氣憤的臉。


    慕容瀾重重哼了一聲。“隨你怎麽折騰,我看你能堅持到幾時?”


    待到慕容瀾走後,軒轅子睿繼續給長樂解身上捆得死緊的繩子。


    長樂感動地看著這孩子凍紅的小臉兒。“子睿,你為何要為了我和你娘親爭執?”


    小男孩兒清澈的眼望向她。“我覺著你不是娘親想的那種壞人。”


    “那你也不必要非得和她硬碰硬啊,天這麽冷,你一個小孩子身骨這麽單薄,當心凍出風寒來,可就要受苦了!”


    子睿好不容易才將繩子解開,一邊往下繞一邊倔倔地繃著張漂亮的小臉兒。


    “我不管那些,總歸我說過我會保護你,就一定要保護你!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何況你曾經救過我的性命,若是沒有你,我現在可能早就成了淹死鬼……”


    長樂揉著麻了的手輕笑一聲。“你這孩子倒是比大人懂事理,可惜啊……”


    “可惜甚?”軒轅子睿眨著雙明亮的眼看著她。


    長樂輕歎一聲。“你娘親希望你能成就一番大事業,你卻同她忌諱的人有這許多牽扯,她自然是要生你的氣了。”


    小男孩兒皺了下眉頭。“你講過君之道:渡眾生,平天下,方為誌。無誌,不君。無誌而位極,家國大禍!為君者應該胸襟開闊,如何要難為你一個沒做過甚麽壞事的女子?反正我不覺得你該受罰,倒是我娘親……她……當真別有用心!”


    長樂捂住他的嘴。“好了,你會明白這些我很高興,但是莫要蓄意惹怒你娘,你隻是個小孩子,當心真惹惱了她連你自己都不好過,更不要說來幫助我。”


    軒轅子睿點頭,伸出小手扒下了長樂冰冷的手。“我曉得這些,長樂姐姐,你的手好冷啊!怎生才能想個辦法叫你暖和一些?唉呀,螞蟻!”


    長樂一低頭果見一隊螞蟻自馬車的木輪子一路爬上車來,都在往她身邊聚集。


    “糟糕!我沒有帶藥出來,想是我的蠱毒又將這些死蟲子給引來了!”


    “這可怎生是好?”軒轅子睿使勁用衣袖揮那些螞蟻,可是仍舊有螞蟻不停往車上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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