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老太太和金老板的兩個妾室並沒有來,說是老太太受了驚嚇,身體不適,由兩個妾室服侍著早早在河岸那邊歇下了。


    長樂已經周到地安排蠻子將飯食提前送過去了,之前也從未關心過金老板的家事,沒料到裏邊還有這麽多麻煩問題!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是沒錯,可這經竟然念到了她的頭上,又是哪般道理?


    金夫人被訓得低了低頭,再抬眼卻是滿滿兩眼的淚水。


    “我懂這種想要二人獨守的感情,可又如何?鈴兒是我親生骨肉,我也不想她與人為妾,可這是婆婆吩咐的,我能如何?你隻當是我無理取鬧,可曾想過我有多少為難之處……”


    金夫人說得噎住,倒是叫長樂無語至極,這都是什麽事兒啊?古代的老太太一個一個全是如此不顧他人感受,如此可恨的嗎?


    一桌子人都默默瞧著金老板同金夫人大眼瞪小眼,金老板素來為人圓滑,這會兒卻是難得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金夫人痛心地別開目光,繼續溫聲細語地陳述:“娘是看項兄弟這處家業如此可觀,加之他與妹子二人前次在翼城一場生意便賺了二兩萬銀錢的事滿城皆知,你又與他們夫妻交好,娘早已經對項兄弟這邊動了心思,又豈是我的主意?


    娘跟我說咱們若是想在這裏安生度日,那便照她的話做,叫鈴兒嫁與項兄弟,咱們便是堂堂正正一家人了,也不怕住在這裏招人嫌棄!


    夫君若是對我開口提此事有所不滿,那也請你莫要怪罪於我,我隻是盡一個好兒媳的責任,聽命於婆婆的安排,夫君若是有不同意見,還是同娘親自說去罷。”


    長樂真是服了,金夫人到了這種時候居然還能平心靜氣地講話,這女人到底在這個封建家庭裏受了多少磨煉才會如此從容?


    對此她是該欽佩呀,還是該一碗酒潑這位道貌岸然的怨婦臉上去?


    且不說這女人多不顧旁人感受,自己的親生女兒婆婆叫許給誰就許給誰,她除了守自己的三從四德,別的都不在乎嗎!


    金老板想是也惱得厲害,卻又對他這位忍氣吞聲的夫人無可奈何,氣得一甩手,起身就向外奔去,到了門口才又踉蹌地停下腳步對著長樂一個長揖到地。“妹子,為兄對不住你,給你添堵了!”


    這事兒長樂可沒法跟他再客氣,索性隻是點了個頭。“金大哥好生同你母親說說去吧,就算不結姻親,長樂寨同樣隨便你們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軒轅炎也站起身來,態度堅定地補充了一句。“小弟絕無娶妾之意,還望金兄莫要叫老太太費這般心思,而且長樂寨諾大的家業都是我娘子賺的,我無甚功勞,也沒這麽大的本事,金兄明鑒!”


    金老板大是無顏地又作一揖,沉聲斥了金夫人一句。“還不走?”


    金夫人這才起身,對著長樂和某男一福之後跟了上去,桌上金家的管家和金鋪帳房也都站了起來,匆匆告辭離開。


    原本好好的一頓飯就這麽不歡而散,半晌高蠻才咬著吃不完的美食開口。


    “妹子莫生氣,大家吃啊,莫要浪費了這麽多好吃食!”


    黃妹子也是不客氣地包著一嘴肉食點頭。“姑娘,我看誰敢來和你搶姑爺,我撓不死她!就金鈴那小蹄子,嗬嗬……”


    長樂照她頭拍了一記。“嗬什麽嗬,哪學的髒話?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


    瘦丫頭不依。“金老板家那些女眷就是討厭嘛!”


    這事壞了長樂心情,加上大姨媽到訪她脾氣本來就不大好,真不願意再去聽關於金家那些女眷的事……


    她家男人伸手握上她小手。“娘子莫要生氣,當心氣壞了身子,為了外人不值!”


    長樂坐迴椅上,默默歎了口氣,目光幽幽看向某男。


    “項郎,你還是莫要剃胡子了,就這般模樣還如此招蜂引蝶,要是再好看上一些,我不得天天給你打發上門小妾就得累死!”


    某男無語,不叫他剃胡子他樂意,可這叫甚麽說法?


    “娘子說哪裏話,若非娘子如此能幹,賺來這麽大一番家業,為夫哪有半分吸引人的本事?想當初為夫一個人住在那石山上時,怎生不見半個人願意把女兒送與我?為夫還不是要自己攢下銀錢來討媳婦?而且還被人百般嫌棄……”


    這麽個大男人一怨念起來,再配合上無辜的眼神,那可真就沒女人什麽事兒了!


    長樂好笑地嘖嘖兩聲。“項郎你可真無辜啊,這麽說倒是我的錯嘍,我不該賺這麽多的錢,也不該叫你蓋這麽好的房,更不該開如此大一片地來惹人的眼?”


    眼瞅小姑娘說著說著就要急,某男趕緊安撫。


    “為夫不是這個意思,娘子千萬不要誤會為夫的心意,總之為夫心裏隻有娘子一人,再多的人前來說親我也不會答應,娘子若是信之不過,那為夫這就過去河對岸將那一家人全部趕走!”


    某女大大翻了個白眼兒。“天都黑了,你這會兒把金老板一家人趕走,那不是叫他們一家子全去喂林中野獸?我可沒這麽黑的心!”


    某男果斷配合地點頭。“是為夫考慮不周,那就明晨再趕他們走,為夫親自押送他們到萬戶鎮上,叫他們愛往哪去便哪去,莫要再來礙我娘子的眼!”


    長樂再度翻了個白眼兒。“你這是逼我做背信棄義的小人呢?我可是同金老板講過,他要在長樂寨住多久便多久,你轉頭就去趕人,這樣好嗎?你說好嗎?”


    大男人被問住了,實感女人心不好揣測,哄女人更不止是個力氣活兒,方法不對,那就是自掘墳墓!


    “那娘子想要如何?為夫全聽娘子的。”


    這話才算是最明智的,他家小娘子可算是沒再拿白眼兒翻他,而是頗為傲驕地冷哼一聲。


    “金老板於咱們有相助之恩,而且並無過錯,一切不過是他家那幾個愚昧的女眷自作主張,想來這事兒他迴去之後便也不會再有下文,至於那個金鈴兒,不管她是否也對你有意,不就一個小姑娘嗎!你難道還受不住這點考驗?項郎,我信任你!”


    小手發狠地拍了某男胸口兩下,咬字都帶著磨後槽牙的聲音,這番信任當真是入骨啊入骨!


    某男很識相地舉起三指向天起誓。“為夫絕不辜負娘子的信任,上天作證,為夫若是搭理旁的女人,就叫娘子罰為夫跪半年的搓衣板,跪到爬都爬不起來為止!”


    蠻子沒忍住噗嗤一下樂了,趕緊拿油手把嘴捂住。


    黃妹子瞅他一眼,也跟著噴了,姑爺的話還好忍些,這人那張陰陽臉實在是叫她已經笑了不止一次兩次……


    某男被倆不識相的東西笑得那叫一個鬱悶,可還是得雷打不動地保持著一臉的嚴肅,等著他家小娘子消氣。


    長樂隻覺蛋疼……啊不,其實是氣得肚子疼。


    “行了,趕緊吃飯吧,明天還得繼續做事呢!菊花,明天你就在家裏多做上幾床被,再把家裏該掛的簾子全都裁出來縫好,蠻子哥,明日繼續犁田吧,咱們得在三日內把地弄好,把冬小麥也種上。”


    小娘子開始安排正事,某男總算是鬆了口氣,還好他家娘子不是個心胸狹窄的女人,她的眼界寬著呢,又豈會是小小一個金老板的女兒便能影響得了的?甚幸、甚幸!


    第二日一早金老板便又親自上門前來致歉,說是老太太老而昏聵,不明事理,他已經迴去好生指責了一番,日後定不會再提那種惹人心煩的事了。


    長樂也大度地表示理解,又請金老板安生住著,不用想太多不愉快的事。


    金老板大為汗顏,末了還是不好意思地請求某女,想叫她家男人或是蠻子帶他們出山一趟,去采買些生活用品,畢竟來時逃得匆促,糧食等物全都沒帶,如今一大家子人吃喝也成問題。


    長樂當下便叫她家男人和蠻子扛了袋大米又拿了些粗糧交給金老板,請他先收著,等轉天有時間了就帶他們出山去買糧食。


    金老板聽聞家中地還沒整理完,馬上就要使下人幫忙,長樂趕緊拒絕了,隻說不用,馬上便可弄好,而且金老板的人也都不大會種田,等日後有需要時再叫他們幫忙。


    這會兒金老板寄人籬下,又哪好意思給人多添麻煩,聽長樂如此拒絕,心下通透,知道人是真的不想用他家那些夥計和下人,便主動改口說那就著人留在寨子裏幫忙收拾那些陷阱和院子,不去搗亂了。


    長樂欣然答應,這才皆大歡喜。


    又用了一日時間,某女和她家男人齊心合力之下終於把野豬溝後邊的山溝子給鋪好了,其間遇到小野獸一二,都被她家男人輕易殺之,剛好扛迴家儲備起來當過冬的美食。


    蠻子更是厲害,也不知是怎麽動的腦筋,竟然把三套犁杖用一根扶杆連接起來,硬是一個人使著三頭牛犁田,一天功夫就犁了百十畝地,把個長樂看得是目瞪口呆,直誇她這便宜兄長簡直非人類,二十一世紀的機械作業也不過如此啊,而且這腦子,哪是一個聰明可以形容得盡!


    一想她家妹子錯過了如此一個能幹又大智若愚的男人,某女心裏就是深深的歎息,更為蠻子這注定了的情傷大動惻隱之心。


    夜裏小姑娘躺在床上,一邊享受著她家大男人非要堅持的痛經治療一邊瞎操心。


    “項郎,我肚子真不疼了,你說把菊花配給蠻子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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