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掌教眼中欣喜神色不加掩飾,他揮袖一舞,將所有跟上來的人全部送出空間通道,眾弟子不明所以,隻聽見空氣中飄蕩著一句:


    “太清掌教與弟子均已成魔,誅魔一事影響甚大,眾弟子須以自身安危為要事。”


    一時間,眾人感動紛紛,聲聲稱讚其大義。


    空間內,昆侖掌教興奮的聲音變得扭曲,靈墟掌教始終皺著眉,她的目的是殺了邪魔化身,並非想要一同殺死太清。太清那人她了解,固執,卻也真的清正,絕不可能是邪魔同黨。


    她更想找到他問清楚堅信邪魔的原因,以及.......再次勸說他突破新世界的計劃。太清秘密甚多,實力強橫,她才不信他就這樣倒下了。如果能說服他,兩人聯手未必不能擺脫苦道會的糾纏,一起去到全新的世界,以求飛仙!


    太清掌教墮魔,其弟子為邪魔托生,這個爆炸性的消息如同暴風一樣席卷了整個靈域,不出半日時間,就有無數教派成立了誅魔小隊,向著太清道宮進發。太清積攢數百萬年的聲譽在 今日毀於一旦,門下弟子成為眾矢之的,哪怕玉致已經公開退出太清,也無濟於事。


    在此影響下,大量太清弟子退出師門,加入了正義的誅魔小隊,主動提供相關消息,幫助正道修士搜尋邪魔。就連太清道宮的拜劍峰也成了修士們主張的搜查之地。


    萬老對此應接不暇,苦不堪言,此刻局麵已經失控,唯今之計隻有先撇清太清的嫌疑,再做他想。


    那邊,太清掌教帶著玉致和狸奴不停的改變位置,置換空間,他的身軀已經和當初玉致看到的沒什麽區別。不同的是,他越是老邁,身在太清的易妙姿便越是年輕,此消彼長之下,太清掌教已經不能再堅持多久。


    感受著始終不能甩開的波動,他從懷裏取出了一個小小的木雕,先前小青吐槽他的木雕刻的醜陋,沒什麽人樣,可如今他已經大有進步。木雕刻的是一個巴掌大小的小人,如果玉致看到,便能夠認出來那是老李。


    他用懷念的眼神看著木雕,而後直接催動靈力,將其丟了出去。隻見木雕散發著微光,複刻出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太清掌教和玉致,甚至連空間波動和通道也一一複刻出來,然後向著和他們完全不同的方向去了。


    緊接著,緊追不舍的氣息也改變方向追了過去,這總算讓太清掌教鬆了一口氣。


    他帶著玉致越過東洲的廣袤天地,一路向北而去,玉致和狸奴躲在他懷裏閉上眼睛,心裏一片迷惘,她不知道接下來去哪裏,也不知道要做什麽,她成了世人公敵,世界已經無她容身之處。


    突然,太清掌教身體一抖,然後一片天旋地轉,空間撕裂的眩暈和罡風刮的玉致身上生疼。


    空間維持不穩了?


    她和狸奴隻感覺到身體失重,隨即失去了意識。等到再次清醒,是她重重摔在地上,肺腑都差點移位劇痛喚醒了神智。


    太清掌教帶著玉摔從空間裏麵重重摔了出去,他幹枯瘦小的身體已經不複從前的魁梧威嚴,就像是被病痛折磨了數年,隻剩一口氣的油盡燈枯之象。


    玉致翻滾了數十丈才停下,她懷裏的狸奴率先清醒,把她拉了起來,兩人這才發現此刻正處在一片蒼茫雪地之中。濃鬱的冰靈氣和水靈氣爭先恐後的鑽入玉致毛孔中,她一下子就明白現在他們正處在一片被凍結的水麵上。


    “掌教!”忽然,玉致餘光看到了遠處的一個小小凸起,熟悉的氣息彌漫而來。


    她和狸奴快速來到太清掌教麵前,待看到那個枯瘦,已經沒了唿吸起伏的身軀時,都不敢上前觸碰。


    “掌教。”玉致腦子裏一片空白,不敢去確認。


    還是狸奴最先反應過來,身軀變大將太清掌教扶了起來:“還活著!”


    玉致心底一鬆,雙腿竟然脫力跌坐在了麵前,她小心翼翼的伸手撫開淩亂的白發,露出太清掌教那張皮包骷髏一樣的臉,滾燙的淚珠順著她的眼角不停滑落。


    “怎,怎麽會這個樣子。”她無助的聲音響起,身體止不住顫抖,看到這一幕狸奴也同樣傷心,它變迴原本模樣,一下子把腦袋埋進玉致懷裏,憋屈的,嗚咽著哭。


    “致兒。”


    嘶啞的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傳來,玉致趕緊擦幹眼淚想要去抱太清掌教,卻被他製止。


    “致兒,走吧,往前走,別迴頭。”


    太清掌教眼睛已經看不清,連聽力都已經消失,他所有的本源都隨著遠離太清道宮,遠離易妙姿而消失。


    “掌教.......”玉致聲淚俱下,連唿吸都變得困難,始終不願意離開。


    慌亂中,她像是想起什麽,取出了自己的心頭血強行喂給太清掌教,可從前無往不利的心頭血今天失靈了,沒有仙體,尊者便是不被天道承認的存在,她的血也無用。


    “走,別迴頭。”太清掌教艱難的伸出手,像從前一樣拍了拍玉致的頭。


    玉致身體一震,強迫自己穩住唿吸,她看著太清掌教,許久之後露出了一個明媚的笑容抱著狸奴站了起來。她死死咬著牙,果斷的轉身,一步一步堅定的往前走去。


    走出去數百步,隻聽身後傳來冰裂的聲音,隨後噗通一聲。那一聲像是尖銳的針,紮進了她的心髒。可玉致隻是腳步顫抖了一下,便繼續往前走,始終沒有迴頭。


    “嗚嗚,掌教!”


    狸奴從她懷裏抬起頭,想要攀上她的肩膀迴頭看,卻被玉致狠狠按住。


    一字一句,聲聲泣血:“別迴頭。”


    狸奴僵住,抬頭看向玉致,隻見她臉上的肌肉因為隱忍而顫抖著痙攣,眼角的淚水甚至帶著殷紅血色。


    似是發泄,似是逃避,玉致一直不停的往前走,狸奴在她身後亦步亦趨的跟著。從前昂首挺胸走到哪裏都格外神氣的它,現在毫無生機,眼神麻木,思緒也麻木,就這樣一直走。


    直到,經曆許多晝夜,直到玉致直接倒在雪原上。


    狸奴麻木的停下來,似乎是反應不過來;它本能的走到玉致麵前,卻看到冰雪在她臉下消融。最開始是無聲的,然後是低低的哀鳴,最後是放聲嚎啕大哭。


    哭的撕心裂肺,哭的忘乎所以。


    茫茫雪原隻有一片白色,冷漠仿佛才是它的底色,連悲痛的哭聲都成了增添它孤寂色彩的一朵繁花。


    世間英雄,不論曾經多熱烈,始終改變不了隻是時間中一粒沙的事實。熱烈的綻放,突兀的凋零,無聲的腐敗,萬載豪情轉瞬成空,一朝盡碎。


    許久後,她才沙啞著嗓子自嘲:“不被天道承認,嗬嗬。”


    “既然不承認!為什麽又要允許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痕跡留下!為什麽!”玉致瘋了一樣站起來,指著天大吼。


    “既然不承認,為什麽要誕生我!為什麽!你說啊,為什麽!”


    狸奴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瘋狂,這麽失控的樣子。白夜和掌教,接二連三的打擊讓她崩潰,恍惚間,她似乎又什麽也沒有了。


    吼完過後,她無力的跪在地上,低垂著頭顱沒了精氣神。


    狸奴心疼極了,想要安慰她,卻不知道從哪裏開口,盡管它也同樣難受。可是靈獸就算誕生了神魂,也遠不及人類承受能力強。它的難受,在到達極點過後身體會開始自我保護,像化雪一樣消失,以防神魂失常。


    但玉致不同,她的神魂和識海格外強韌,痛苦是沒有極限的,隻會一直糾纏著她。


    “別哭了,白夜給你留了東西,說是你的。”狸奴想起白夜有一迴交給它的,說是玉致的東西,取出來拿給了她。


    玉致紅腫著眼接過,那東西在感受到她的氣息時就自動解封了,然後化成了一束光射在天空,形成了數行大字:


    玉致,等你看到這封信,我應該已經不在了。


    來之前,有人告訴我說,此去有死無生,我不信命,可她用事實告訴我這是真的。


    師尊死了,我知道。


    你們費盡心思的瞞著我,不想我難過,我也知道。


    可是,我有權利知道真相,而不是蒙在鼓裏,等到最後,才看到這血淋淋的一切。


    你知道嗎?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天,我更堅定了我要去秘境的決心。因為我害怕,我想證明給她看,隻要我活著迴來了,她說的一切就是假的,師尊一定還在某個地方等著我去找她。


    命啊,真是半點不由人,借來的東西也該還了。


    我不能活著迴去向她證明,也不能再保護你了。我走了以後,拜劍峰傳承隻剩你一人,切記好好修行,我已經許久沒見你練劍了,你是不是已經忘記你曾經是個劍修這迴事了?


    你要是欺師滅祖,辜負了我的信任,罰你........去拜清峰練習陣紋十年!


    留言到此戛然而止,看到最後幾個字玉致忍不住笑出來,緊接著是更加錐心的痛苦。


    狸奴也沒想到,白夜竟然是有心求死,是誰告訴他賦香死了這件事的?這件事是打敗他求生意誌的關鍵,不然,他怎麽會早早寫下遺言,囑托自己交給玉致?


    天空中那行字看完後就化作雲煙消失了,下一秒,銳利的劍氣自遠空中傳來,一道流光射破冰雪,插在了玉致身旁。


    正是混天劍!


    原來,白夜交給玉致的東西實際上是混天的定位,隻要她看了信,不論多遠,混天都會找到主人。


    見玉致望著混天劍神情哀傷,目露悲色,狸奴心底暗暗罵了自己一句,隻能沉默的陪著她。這種時候說什麽都沒用,唯有陪伴最撫慰人心。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心之極術的氣息流轉,玉致又變成了那個神情淡淡,始終理智的模樣。


    “走吧,狸奴。”


    狸奴跳上她的肩膀,尾巴親昵的圍著她的脖子卷一圈,用腦袋拱她的臉頰。突然,玉致停了下來,第一次迴頭看。她的目光深邃,注視著遠方,一個小小的木雕憑空出現,漂浮在她麵前。


    伸手接下以後,玉致恍然,這竟是老李的雕像。


    她心中一動,立刻催動靈力,那木雕瞬間變成了一個法陣,鎖住了她所有的氣息。除此以外,還有掌教的聲音傳出:


    “致兒,北洲曾經是先知誕生的地方,找到他的遺跡,或許能解你身世之謎。”


    她心裏一痛,心之極術都險些壓製不住突然湧來的情緒,原來掌教至始至終都是相信她的,相信她不是邪魔,相信她有苦衷。先知曾經破解了世界無仙的根源,她或許真的應該去試試看,找到她和煞魔之間的秘密。


    “這怎麽找啊?不是說先知因為堪破天道,連同座下道宮一同飛灰湮滅了嗎?”狸奴發愁,北洲因為那次反噬,幾十萬年都沒辦法誕生新的生命,導致成為死地。


    想要活下去,繼續繁衍的種族全部搬遷,隻有離開那片被反噬的土地才會有新的生命孕育。現在讓它和玉致去找先知遺跡?


    不如去西洲的不死火裏滾一圈呢,興許還容易些。


    “還是先離開這片雪原吧。”玉致四處打量一番,這雪原無邊無際,壓根不知道哪裏是盡頭。而且,她從未聽說過北洲有雪原存在,她知道的北洲,更多的是荒蕪和貧瘠,和東洲接壤的那片區域,大量的北洲人投靠聖族,或者靠著東洲生活。


    一邊走,玉致一遍摩挲著老李的木雕,這是掌教雕刻的東西,可是他怎麽會知道老李長什麽樣子?太清廣場上的石像壓根不像老李,所以他借鑒石像一說就不可取。


    混天劍像個活潑的孩子,自由自在的四處飛翔,狸奴看的喜歡極了。這把劍是賦香親自鍛造的,據白夜說威力僅次於半仙器,這麽厲害的寶貝在手,搞得它心癢癢的。


    “你說這把劍真有那麽厲害嗎?”狸奴問。


    玉致研究著木雕:“不知道。”


    “看著嘛...是不太像,難道隻有在你師尊手裏才能激發它的潛力?”狸奴又問。


    玉致心髒一縮,很好的將情緒掩蓋下去,她把木雕放進手鐲空間裏,隨手一招,混天劍瞬間膨脹數倍。她攬著狸奴腳尖一點,便禦劍乘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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