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天戈點頭微笑道:“好,依你看來,如今怎麽個計較?“


    裴聖章斷然道:”凡事無論如何紛雜變化,始終要名正言順。咱們既是為誅喬鵬而來,便該揮師而下,徑取喬鵬!”,當下整飭隊伍,一聲令下,數萬人馬朝山門衝去,殺聲震天。奈何那山道本來逼仄,無論人數多寡,前鋒交接之處不過數十人而已,喬鵬親領部下拒敵,勇猛無比,群雄連衝四五次,俱是無功而返,隻留下數百具屍首將山道堵得更難落腳。


    一番血戰下來,已是黃昏十分,裴聖章聽聞山下戰事不利,難以突圍,心中大亂。倏爾陸大顛來報,說有數十人無緣無故暴斃而亡,裴聖章大吃一驚,細查之下,方知是飲了泉裏的毒水,立刻下令,兩日內不許飲用山上的泉水。


    彭天戈歎道:“他們搬空了糧食,泉水也下了毒,咱們能撐的幾日?”。


    裴聖章道:“無妨,大夥兒均各自帶的有幹糧,至於泉水,等淌上幾天,毒性必然大減”。


    夜色來臨,這上萬之眾將個末山占得滿滿地,各人無床無被,隻得席地而睡,架上火堆取暖,睡得一邊滾燙,一邊冰冷。半夜間又聽得好幾次山下的喊殺聲,惶恐中熬了一夜。裴聖章心知越往後拖,越是人心不穩,一大早便喝令各大門派掌門親率門人,身先士卒,全力一搏。一番慷慨陳詞,鼓舞打氣之後,轟隆隆殺奔山下,片刻之後,戰報傳來,死傷數百之眾,另有四五個掌門人竟然率眾投敵了。裴聖章大為震怒,將這幾個門派殘留下來的人抓了出來,便要處死。彭天戈阻道:“你這般做,豈不更弄得人心惶惶?”。裴聖章道:“慈不帶兵,眼下生死存亡,豈可遵循常理?”,一聲令下,幾十顆人頭落地。裴聖章殺得眼紅,吩咐將這些人頭從山下扔將下去,又派了幾位死忠之士派人堵在山下,以防再有人投敵。


    這一日過得人心惶惶。裴聖章上下奔走,整飭隊伍,卻不敢再輕易進攻,再過數日,山泉水毒性漸無,但每人隨身攜帶的幹糧已然吃完,絕望之下,許多人幹脆自謀出路,從絕壁上往下攀爬,摔死了不少。裴聖章極為惱怒,將被追迴的逃兵盡數處死。群雄中不乏豺狼虎豹之眾,竟將死屍分食,裴聖章聞之大怒,將食屍之人又盡數處死,屍首全拋到山下,以防再有人食用。


    不知不覺已圍困了八九日,群雄中已是怨聲四起,嘩變在即。這一日淩晨,裴聖章整夜無眠,苦思良策不得,晨光一亮,便待再命人硬衝最後一次,彭天戈阻止道:“何必重蹈覆轍?眼下人為刀殂,我為魚肉,恐怕隻有服軟求饒一條路”。此時二人身處內室,左右無人,裴聖章聽聞之下,厲聲說道:“彭掌門!眼下情形危機,正需要咱們領頭的人堅定立場。咱們若先軟了,隻有一敗塗地的下場!“。


    彭天戈沉吟半晌,突然冷笑道:“此室無人,你不須一口一個彭掌門,此間事情一直是你乾綱獨斷,依我看,縱然咱們鬥敗了末山劍派,這盟主之位也當由你來當,那正是深孚眾望,實至名歸!”。


    裴聖章麵色大變,匍地拜倒,緩緩說道:“小弟近日六神無主,心焦火燎,多有僭越。大哥此言令我好生無地自容。我泰山派和太行派世代交好,先師當初更蒙許老前輩救命之恩,二人乃是莫逆之交,親如兄弟。他臨終一大憾事,便是古向倉奪去了太行派盟主之位,囑我一心輔佐大哥奪迴盟主之位。我自執掌泰山派以來,也一直以此事為第一大任。我深沐大哥恩情,大哥待我寬厚仁慈,言聽計從,以至於我恃寵愈傲,偶有不遜,目無尊卑,實在是萬萬不該。但我對大哥的忠心,日月可鑒!我一心隻想將你推上盟主之位,若有二心,異心,該當天打雷劈,千刀萬剮。這一點上,萬望大哥明察!”,話罷,已是淚水漣漣。


    彭天戈點了點頭,負手走到窗前,說道:“你於此事殫精竭慮,奔忙了二十多年,我自己呢,倒卻一直安於一隅,胸無大誌。必讓你失望了”。


    裴聖章膝蓋一轉,朝向窗口,說道:“大哥!我有時也心裏思忖著,你一直與世無爭,未必便在意這個盟主之位。他喬鵬雖頂著個盟主名頭,論起聲望,武藝,如何及得上你之一二?你雖無盟主之名,卻已有盟主之實。隻是我實在敬你愛你,更加之先師遺命,所以於此事上難棄執念,以至於處事操切魯莽,有勇而乏謀,弄得如今咱們身陷重圍,反倒將太行派和我泰山派全數葬送了!”,話罷老淚縱橫,難以止歇。


    彭天戈微微點頭道:“你對我如此厚望,我若不坐上這盟主之位,於心何安?”。


    裴聖章聞言一愣,彭天戈自懷中抽出一張信箋,裴聖章接過一看,立刻麵如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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