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在伏櫪莊上,雷秉突作一想,縱馬而去,王采喬知他有了主意,頓時喜出望外,奈何等了許久,竟不見他迴來,急得大哭道:“本來要找人罷,誰知這又不見了一個!”,一時沒了主意,隻是掉淚。


    婢女芬兒姐道:“小姐,眼下隻有一人能擔當眼前這棘手事,隻怕你不願朝他求助”。王采喬抹了眼淚,說道:“可不是,也隻有厚著臉皮去找他了”。二人談的,自然是貝鐵羅了。


    另說昨日午夜,貝鐵羅正睡得沉,突被仆人喚醒,說是王淩風來見,嚇得一骨碌爬了起來,暗想這深更半夜的,他總算要替他女兒出這口惡氣啦。當下也推辭不得,隻得硬著頭皮來見。


    哪知王淩風並無問責之意,隻詢問雷秉的來路底細。問得明白,也就走了,絲毫不提女兒受他欺侮一事。


    貝鐵羅出了一身的冷汗,納悶了一整夜。早上到了練兵場,聽那教頭帶話,說王淩風不再想攻打神山幫,失落倒超過了欣喜。


    欣喜的是:貝家堡上下不會有妻失夫,子失父了。失落卻有二:一來這兩年大夥刻苦操練,費盡心血,無論是單兵還是陣法,已不輸於邊關雄兵,可終究不得驗證,總是有所遺憾。二來是:昨夜他見我,不罵也不打,今日一早就來傳話罷兵,那明擺著我對我失望至極,不願與我多生瓜葛了。既然如此,我和他女兒之事,那再也沒有半點指望了。頹然坐倒歎氣,突搖搖頭,笑了笑:“罷了罷了,老子什麽樣的女人找不得”。這突然而來的一句,倒把那傳話的教頭弄得莫名其妙。


    正當此時,突有人傳王家大小姐來了。貝鐵羅心中一顫,旋即奔出,待問明了緣由,也發了一陣的沉思,陡然間恍然大悟,叫道:“我明白了!”,正和雷秉所思的一樣。


    當即厲兵秣馬。事起倉促,貝鐵羅踏上高台,隻問:“壯馬有多少?”,迴曰:“三百”。貝鐵羅便點了三百精兵,攜帶長矛強弓,跨上馬背,一路奔馳,星夜兼程,比單槍匹馬的雷秉不過晚了半個時辰而已。


    卻說雷秉看到貝鐵羅騎兵趕至,大喜過望,精神為之一振,突又生出一股力氣,猛地返手一劍,將西門漸稍稍逼退,邊戰邊退,往援兵靠來。


    援兵數百,馬蹄翻騰,勢不可擋。西門漸心裏發急,猛刺一劍,不得,狠狠往雷秉剜了一眼,唿道:“撤!”。領著十多人往後急退。


    這邊王淩風大罵道:“貝鐵羅,孫教頭沒給你帶話麽?你怎麽又跑來了?”。貝鐵羅倔道:“要是都不來,那也倒好。你偏自己一個人跑來送死,大夥兒能眼瞅著麽?”,當即調撥十騎保護王淩風,自己長矛一舉,帶領兵丁長驅直入。


    王淩風忙高聲止道:“窮寇莫追,見好就收!”。貝鐵羅殺得正興起,哪裏理會,照西門漸十數人猛追,先頭數人仗著馬快槍長,捅死了好幾人。西門漸迴頭一望,長槍差一點挨到後背,忙施展輕功,奔了小半個時辰,躲進了山坳,迴頭一望,十多位同門早被踏死在馬蹄之下。


    王淩風早奪過一匹駿馬,跟在後麵高唿“莽夫!止步!”,眾兵血紅了眼,眼見得形勢大好,隻顧跟著貝鐵羅猛衝,哪裏理會他?


    離得神山還有一裏之遙,突然兩翼各鑽出一股敵兵。貝鐵羅陡然勒停座騎,高叫道:“分列!”。隊伍頓時一分為二,各麵敵人。貝鐵羅又叫:“射箭,射箭!”。


    兩邊各一百多張強弓,早被貝鐵羅調教得又狠又準,一聲令下之後,利箭似雨點般落下,倒下了不少的敵兵。貝鐵羅大喜,又待命令射箭,敵兵突似沙子般一篩,散得均勻,三百張弓頓時失了目標。稍作猶豫,敵兵已滲了過來,頓時慘唿聲,馬嘶聲,幹戈聲,不絕於耳。


    王淩風嗟歎一聲,心想既已短兵相接,隻有聽天由命了,當即把胸上傷口一紮,提著巨刀撲上,隻求多殺神山幫一人,貝家堡便能幸存一人。


    這邊雷秉早也搶過一匹駿馬奔上,他不諳騎術,在馬上難以施展,索性跳下馬來,東一劍,西一劍,刺死了數人。貝家堡的騎兵中有幾人失去坐騎,見得他勇猛,不自覺跟在他身後共同作戰。人越積越多,片刻間便有近二十人跟他左右。


    雷秉大喜,他既不再腹背受敵,殺起敵人來更是得心應手,有如神助,一劍一劍帶起了血花。追隨者們見他如此勇猛,個個勇氣倍增,精神抖擻,殺聲震天。不過二三十人,竟將敵兵一個分隊足有一百號人逼得連連退卻。


    雷秉顧念王淩風安危,側頭一望,隻見遠處王淩風身邊也聚集了十七八人,當即寬心,又大覺慶幸


    慶幸的是,神山幫是百年老店,規矩清楚,教條分明,各壇曆來分工細致明確,絕不逾越他人職權。例如這刑壇壇主封晃,隻司捉拿叛逆,懲戒幫眾,所以他絕不求多殺來敵,隻死咬雷秉,力求將其製服捉拿。抵禦貝家堡之事多落在兵壇壇主查添身上,所以他身先士卒,一柄長刀,和王淩風鬥得正緊。


    須知神山幫十二壇,壇主們個個身手不俗,若是全數出動,場上早已寂靜一片,又豈會仍是如此憨鬥膠著?饒是如此,貝家堡仍落下風,死傷大在對方之上。


    雷秉不忍再看,隻顧殺敵,血鬥片刻,身邊已隻剩下十人,對方小分隊也折損到了六十人左右。以一敵六,如何能勝?雷秉當機立斷,叫道:“走!”,虛晃一劍,便要折身去與王淩風匯合。


    誰知封晃一劍纏上,不叫他逃脫。雷秉大急,心想若不了當了這廝,我這隊人馬必定全軍覆沒,可他武藝不在我之下,一時倒也拿他無法。眼見己方又有數人倒下,心知若不作困獸一鬥,絕無幸理。當下一咬牙,拿了個險主意,正好封晃淩厲一劍刺來,雷秉佯作分神,索性不躲,任由這一劍刺入了肋間。


    封晃不敢刺得太實,急忙撤迴,見對方中劍倒地,又喜又怕,怕的是己方人馬殺紅了眼,亂刀將雷秉砍死,豈能交差?急忙把雙臂一張,唿道:“莫要補刀!”。雷秉見他雙臂大張,立刻一劍突起,將他刺死當場。


    眾賊見領頭的血濺當場,立刻作猢猻散,雷秉本已身負數處劍傷,再加上這肋間重創,突然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地跪倒。一個同伴忙將他扶住,草草替他包紮了最要緊的兩處傷口,問道:“雷壇主,你能走麽?”。


    雷秉嘿嘿一笑道:“無妨,不過你別叫我壇主啦!”,強掙而起,踉蹌數步,隻覺腦袋昏沉,如墜雲霧之中,突迷糊間,見遠處有七八個己方的散兵遊勇,正在攻擊一男一女二人。那男子赤手空拳,左一拳右一腿,在刀叢裏勉強支撐,那女子手握長劍,一瘸一拐,被幾支長矛戳得險象環生。


    雷秉精神一振,一股熱血衝上了頭頂,眼前頓時一亮,大喜過望,大叫道:“阿桃!”。這一聲叫得太急太高,失聲之下,反而細若蚊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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