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秉忐忑問道:“西門壇主,這‘證劍閣’是...?”。西門漸解釋道:“咱們神山幫收羅武學人才,有兩道關口。一道是各壇的壇主擇徒,搜羅甚廣不論尊卑,謂之‘篩粗砂’;這些‘粗砂’入門之後由壇主們悉心指導,一年之後由易幫主親自測試,通過測試的便可入‘證劍閣’。每年篩入的粗砂不下百人之眾,而能入證劍閣的不過寥寥數人而已。雷兄弟,恭喜了!”。


    雷秉頓時心中豪氣大盛,按捺住狂喜,試探說道:“這麽說來,能入‘證劍閣’,從此就是幫主親傳劍術了?”。


    西門漸搖頭道:“進入‘證劍閣’便算入了幫主法眼,從此大可自稱幫主門生,但仍由各壇壇主授技。約半年之後,幫主再測驗一次劍術,擇錄最優一人,隻這一人,從此可常伴幫主身側聆教”。


    雷秉心中撲通亂跳,蠢蠢欲動,暗想易幫主劍法卓絕,遠在西門漸之上,我本來天分甚高,若能過關斬將,蒙他親傳,前途不可限量,複仇之事,指日可待,當下野心大熾,沒日沒夜地練劍。


    西門漸又叮囑他莫對阿桃說起入閣之事,雷秉正有疑問,忙問其故。西門漸笑道:“良禽擇木而棲,誰不想出人頭地?可惜並非人人都有那個天分。她想入證劍閣已這麽些年,一直未能得允。她本是爭強好勝之人,眼見得身邊人入閣,難免不甚痛快”


    雷秉恍然大悟,心想她一提證劍閣便咬牙切齒,原來竟是這個緣故。四川有句俗話,叫做“弟兄指望弟兄窮”,其實豈止是弟兄,便連爹娘,夫妻,總角之交,誰又能真心見得你的好來?你若弱了,別人瞧你不上,對你愛答不理;你若強了,別人便嫉恨猜疑。總得要不相上下,伯仲之間才能相安無事。況且曆來我雷家是主,她齊家是從,她一朝翻身得勢,居高臨下,快意十足,自然再也容不得我出頭了。想到此處,不自覺朝右臂一瞧,霎時心中驟起一個寒顫,再也不願細想。


    他這一夜練完新招,略有所悟,欣喜若狂,迴去的路上正遇見一隊巡邏兵打起衝天的火把,在山間曠野搜查。雷秉上前一問,那領頭的忙行了禮,說道:“迴雷壇主的話,最近風聲緊,查壇主命我們嚴加巡查”。


    雷秉吃了一驚:“什麽風聲?”。那領頭道:“都是查壇主的吩咐,我們隻是奉命,並不知情”。


    神山幫規模宏大,設十二壇。各壇各司其職,僅向幫主易揚複命,相互之間最忌私下瓜葛。雷秉不便再問,心想這並非我壇之事,倒也不必理會,便奔迴寢居。


    他以為方蓓已備好了酒菜等他解乏,哪知推門一看,屋內空空,酒菜也無,方蓓也無。


    雷秉陡然怒起,心想這方蓓手腳笨拙,又愛偷懶,她沒料到我迴來的這麽早,又跑出去鬼混了罷?聖人曰:近之不遜,遠之則怨,這些下人真是難以伺候,鏢局裏的下人是這樣,這神山幫的下人也是這樣。改天我得給她一點厲害顏色,免得她越發的不知好歹!


    他連聲唿喝方蓓,不見應答,正要出門唿叫,剛一轉身,正見方蓓立於門後,滿麵的驚恐,張大了嘴巴卻說不出話來,一人拿長劍抵住了她的背心,正是蓋晦。


    雷秉以為他早已逃走,未料他不但沒走,竟還摸進了自己的寢居之中,不禁大吃了一驚,旋即鎮定了心神,低聲罵道:“姓蓋的,你到底想做什麽?”。蓋晦嘿嘿笑道:“最近你們神山幫查得嚴,那山洞不能呆了,我上你這裏住一陣,你同意否?”。


    雷秉忍住了怒火,冷笑道:“豈有此理!你以為你挾持一個女人,便可隨意的要挾我?你好歹也算是一方的劍術名家,七尺男兒,竟做出這等下作之事?可見你和那薛義崔炯正是蛇鼠一窩,一路貨色!”。


    蓋晦不為所動,嘿嘿笑道:“老夫行走江湖數十年,人品如何,行事怎樣,世人早有公論,還輪不到你個雛兒來評判!我隻問你,你從還是不從?你若不從,我先把你這嬌滴滴的小媳婦一劍紮死”。


    雷秉哧鼻道:“她不過一個婢女,你要殺便殺,豈能要挾我得?蓋晦老兒!我先前放你一馬,無非是念著你在江湖中沽釣的幾分清譽。早知你如此下作卑鄙,我當初就該任你自滅。你莫以為我還敬你惜你,或是心腸軟弱,甘心受你驅馳。你快些滾,否則我除了殺你,別無他法”。


    蓋晦嘖嘖有聲,冷笑道:“你口氣見長,看來劍法也精進不少了?我知道你天賦異稟,不過你要穩勝我,少不了還得下個三五年的苦功”。


    雷秉吸了口冷氣,說道:“好,我自知勝不了你,可你竟然跑來自投羅網。我隻要發一聲吼,你死無葬身之地”。


    蓋晦笑道:“你若真敢唿人來,又何必如此的低聲下氣?若是被別人知道你和我糾纏不清,難保你就有葬身之地?我要大模大樣在你這裏住下,吃你的穿你的,等過了這一陣風聲再走。你放心,我行事機敏隱忍,絕不會暴露行藏拖累你”。


    雷秉被他捏住了軟肋,拿住了把柄,隻得受他脅迫。他唯恐蓋晦弄出亂子,終日提心吊膽,如坐針氈,茶飯不香,寢食難安,新學的劍招非但沒有進步,反似不如先前。


    他怕惹人疑心,麵上不敢稍露異色,心裏卻是大急,心想離幫主考校擇人之期已不足兩月,這廝霸占我寢居一天,我便心神不寧一日,終歸要壞了我的好事!他煎熬了月餘,終於等到外頭風聲漸鬆,再無幫眾在夜間巡邏了。


    雷秉如釋重負,當夜就催促蓋晦快走。蓋晦卻搖頭道:“我有一番新的打算,還要在貴府呆上一陣!”。


    雷秉聽得血氣上湧,頭皮刺麻,強行壓製住躁怒,問道:“你又有什麽名堂?”。蓋晦道:“你做個局,我要見上易揚一麵!”


    雷秉嚇了一跳,驚道:“好個狂徒,難不成你竟敢伺機行刺?”。蓋晦搖頭道:“我縱想行刺,也沒那份本事。我要當麵問他一問,似他這樣一個居高飲露的神仙人物,怎會突然間變得如此追名逐利,以至於要圖謀我中原武林?”。


    雷秉搖頭道:“你所言差矣。中原武林綱紀廢弛,腐敗不堪。頭頭們更是個個荒淫無恥,明麵上道貌岸然,人模狗樣,背地裏歹事做絕,實為衣冠禽獸!易幫主順天時,遂人願,做的正是滌蕩濁世,正本清源的大好事,豈能累於‘居高飲露’的虛名而置蒼生於不顧?”。


    蓋晦哈哈冷笑,罵道:“好個認賊作父的蠢東西,不過兩年,對神山幫已是死心塌地了?別忘了你家的銀子落入了誰的手裏?”。雷秉無話可答,轉過話題道:“你未免自視過高,易幫主日理萬機,哪裏有空睬你這些無聊虛妄的指責之詞?大半一劍便刺死了你”。


    蓋晦自語道:“他若連這點故人情誼也不認,我死在他的劍下也無妨”。


    雷秉大吃一驚:“聽你這話,難不成你竟見過易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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