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罡北鬥陣並非萬能陣法。這個陣法發動起來之後,所能應對的,隻能是陷入到陣法之中的敵人。


    當然,在陣中沒有敵人的時候,同樣運使陣法與外部的敵人相抗,或者誘使敵人入陣,這也是可以的。


    但是,在陣中有著黃藥師這樣一個大高手的前提下,不說譚處端本人,就是全真七子之中的任何一個,都無法兼顧留在陣外的歐陽鋒。


    莫說是歐陽鋒,就是貼著牆壁聽戰的梅超風,或者是躲在內間的錢青健,這其中任何一人,都能夠偷襲北鬥陣成功。


    要怪,隻能怪全真七子沒想到歐陽鋒如此大名鼎鼎的西毒竟會這般無恥。


    歐陽鋒原本打算先讓七子對付了黃藥師,然後他再對付七子,然而通過觀察之後,他發現即使七子殺掉黃藥師,也不會疲累到無法運轉陣法的地步,這就意味著,全真教的這種陣法始終是他的一大心病。


    歐陽鋒和王重陽之間的宿怨由來已久,他覺得即便他不去對付全真教,全真教也會時刻考慮對付他。而黃藥師則對他不構成什麽威脅,黃老邪基本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脾氣。


    所以他臨時決定,先破了全真教的這個大殺器,然後立即對付黃藥師。若是獲得成功,那麽隻剩下全真六子,對他來說根本不構成任何威脅。


    因此,譚處端就成了那種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倒黴孩子。在毫無防備之下,雖說他隻挨了三成功力的蛤蟆功,卻比六天前翻越皇宮高牆的錢青健還要倒黴,錢青健當時還揮出一掌來抗了一抗,而譚處端是實實惠惠地受了這兩掌。登時俯身跌倒。


    即便是這樣,此時剩下的全真六子,也沒人認為是歐陽鋒偷襲得手,他們在運轉陣法之時專注已極,根本沒有能力顧及陣外的風吹草動。因此都以為譚處端是被黃藥師使出秘法擊倒。而歐陽鋒的那句“藥兄,我來幫你!”竟被全真六子充耳不聞或者說是選擇性的忘記。


    黃藥師自然知道這是怎麽迴事,大怒喝道:“誰要你幫?”他一生高傲,獨鬥天罡北鬥陣,寧可死了也不願意接受他人幫忙。怒喝的同時,揮袖擋開了丘處機和王處一的雙劍,又與馬鈺和郝大通的四掌相抵,而天罡北鬥陣至此便即將告破。


    因為,陣法的下一環節應該是譚處端和劉處玄的進襲,而譚處端已經伏倒在地了。隻剩下劉處玄的一招進攻,那就是輕風細雨,再無任何威力。


    就在這陣法將破未破之時,隻聽得歐陽鋒嘿嘿一笑:“那我就幫他們!”雙掌猛向黃藥師背後推出。


    現下這一推卻是歐陽鋒畢生功力之所聚,打算趁著黃藥師分手不暇之際,一舉將其斃於掌下。


    這一下毒計施得突兀,隻是吐出幾個字的工夫,異變已然再生。黃藥師縱然功夫再高,也不能前拒四子,後抗西毒,暗叫:“我命休矣!”隻得氣凝後背,拚著身後重傷,硬接他蛤蟆功的這一擊。


    歐陽鋒這一推勁力極強,速度卻緩,眼見狡計得逞,正自暗喜。忽然眼前黑影閃過,一人撲在黃藥師的背上,大叫一聲,代擋了這一擊。


    他正自驚愕間,突見眼前又是一道閃亮匹練而來,帶著滔滔寒氣,無限殺意,此時他剛剛拍完攻向黃藥師的雙掌,舊力已盡,新力未生,就是身體的重心都無法改變,實是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這是誰的一劍?


    這是天璿位的一劍!可是天璿位怎麽還會有人出劍?


    就是這般念頭,都不及劍勢之快!


    歐陽鋒隻嚇得魂飛魄散,連“我命休矣”都來不及去想,本能地抬起身前雙掌去擋,同時身體如同一條大蛇般擰轉,“噗”的一聲輕響,這長劍已經穿過了他的雙掌,把他的雙掌死死地釘在了胸腹之間。長劍直沒至柄!


    這虧得是精研靈蛇拳的歐陽鋒,換了別人,隻這一下,隻怕手腕、小臂的骨頭都會折斷。


    然而,歐陽鋒不愧是武學宗師,四絕之中的強者,隻在中劍的這一瞬間,他的重心已經調整了出來,根本不去看偷襲他的人是誰,隻借著劍勢一個倒翻出去,緊隨長劍而來的一掌卻隻拍在了他的腳底。


    歐陽鋒借助腳底的掌力後翻更遠,人在空中,已經將長劍掰斷,一隻劍柄唿嘯著向偷襲者打來。


    錢青健微微一閃,避過了劍柄,那劍柄恰恰打在窺視孔外麵的孔洞上,倒把黃蓉嚇了一身冷汗。而錢青健則中指疾彈,隻聽“嗖”地一聲,暗器尖嘯著打向剛剛落地的歐陽鋒。


    歐陽鋒這一翻縱出門外兩丈還多,剛剛雙腳著地,上身正欲挺直之時,暗器已至眼眶,隻聽“啪”的一聲,這一枚鵝卵石已經將他的眼眶打碎。


    歐陽鋒疼的怪叫連聲,腳下卻不含糊,倒退著施展“瞬息千裏”,倏忽之間已經退出了十丈遠近。


    錢青健凝步不追,把繼續掏取鵝卵石的手從懷中抽了出來,歎了口氣,他第一感覺就是,這西毒怕是死不了。


    西毒沒那麽容易殺的,就好像在大海上歐陽鋒全力偷襲洪七公那樣,連蛇咬帶掌擊,都沒能要了老叫化的命,四絕級的高手,不論是抗擊打能力還是生命力,都迥異於常人,遠非尋常武者可比。


    這一係列的異變,捷如兔起鶻落,快若電光石火,莫說歐陽鋒都沒看清想要殺他的是誰,直到錢青健停步不追之時,黃藥師也才看見撲在他身後的是梅超風。


    全真六子也才反應過來,見黃藥師停手,他們也就停手不打了,急急看向趴在地麵上的譚處端時,卻見譚處端的身旁站著一個身穿全真道袍的人。


    晨曦之中,這人轉過來臉來,說了聲:“黃叔叔,你去追西毒,我來救梅大姐。”說罷走到黃藥師的麵前,給梅超風的嘴裏喂了一粒黃色的藥丸。


    六子盡皆愕然,這不是錢青健麽?他怎麽又搶全真道袍穿了?


    剛才錢青健偷襲歐陽鋒時,全真六子的注意力尚且還在黃藥師身上,除了準備和譚處端配合發招的劉處玄之外,其他五子對於錢青健劍刺掌擊暗器打這連環三殺手都是視而不見。而劉處玄也沒能看得清楚,直到現在也還在迴憶剛才發生了什麽事。


    全真六子疑惑,黃藥師卻是大喜,他曾經聽錢青健聊起過九轉熊蛇丸的神效,更知道錢青健的醫術尚在自己之上,心說如果當世能救梅超風於不死者,除了此子之外實無旁人。


    而錢青健在最該出現的時候出現在了這裏,不僅重創了歐陽鋒,梅超風的性命也似能保住了,他焉能不喜?喜悅的黃藥師將手中的梅超風遞給了錢青健,凝目向歐陽鋒的去路望去。


    僅僅相隔了兩三個唿吸過後,歐陽鋒就已經跑得沒了影子,這也是室內視線受屋壁遮擋所致。


    想要我的命,就得有給我命的覺悟!黃藥師一步跨出門外,順著地上的血跡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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