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軀變成了山脈,頭發變成了樹木,血液變成了河流,至於那根手杖,則變成了一片桃林。”


    當孩子們聽說,口幹舌燥的誇父,最終還是倒在了追逐太陽的路上,心情空落落的,很是遺憾。


    然而大人的神色就不同了,瞠目結舌,張開的嘴巴怕是能塞進一整顆雞蛋。


    簌簌……


    忽然,原地有一陣微風吹起,枝葉飄舞間,一道古老而又滄桑的聲音響起。


    “你……竟然知道祖神的名諱?”


    李講霍然一驚,猛地轉身看向槐樹。


    不知何時,這位祭靈醒了過來,氣息與沉眠時大為不同,每一寸紋理都亮著淡淡的金白之光。


    它很神聖,相比起來,空氣中無處不在的詛咒之力,反倒像是地上的汙水一樣肮髒。


    “祭靈醒了!”


    村民和孩子們歡喜無比,從他們的口中李講聽出。


    林村的祭靈最近一段時間經常在沉眠,而且蘇醒的時間一次比一次短。


    然而,這麽珍貴的一次機會,它卻似乎隻關心李講,再度發問。


    “你,來自天外?”


    李講如遭重擊,暗道不妙。


    他直到這一刻才恍然大悟,誇父追日的故事,竟然與萬血巢的誕生,有異曲同工之處。


    如此一來,那祭靈口中所說的“祖神”,八成就是隕落在萬血巢的神獸了。


    這是天大的烏龍啊。


    “我確實不是幽墟人。”李講坦然承認,隨後道:“剛剛所言,隻是一個故事,那位不叫‘誇父’。”


    “是嗎?可惜了,我還以為我將了解祖神的秘密。”


    祭靈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種虛弱,一種疲憊。


    這種狀態,不該出現在一位修士的身上。


    李講想說些什麽,但祭靈卻先一步動作。


    它的樹冠緩緩壓下,將李講包圍在裏麵,隔絕了村民的視線與聽力。


    “我要死了。”祭靈的話很直接,但也很平靜。


    “為什麽?”李講有些詫異,因為祭靈的氣息很健康,也很強大,完全沒有那種要死的感覺。


    “我體內的渡世之力要殆盡了,不到一個月,我便會淪為鬼獸。”祭靈這樣說道。


    李講遲疑片刻,道,“如果我給你一些渡世之力,你能活下來嗎?”


    祭靈搖頭,“活不下來了,這是大限將至,若沒辦法突破到更高的層次,真正的神仙來了也難救。”


    李講聞言,歎了口氣。


    祭靈口中所說的更高境界,是種道之後的太初境。


    然而,在詛咒之力無處不在的萬血巢,幾乎沒有生靈能擁有那麽綿長的壽元追逐大道。


    林村祭靈自然也不例外。


    “遺憾啊,我們從生下來便與詛咒同化,可你們卻能擁有健康的身體,無害的環境。”祭靈這樣說道。


    “我能為你做什麽?”李講道。


    他能力有限,淨化不了這片大陸,隻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你救了我的子民,做的已經夠多了。”


    碧綠的槐樹一陣抖動,上百片綠葉包裹著一物落下,飄入李講的懷中。


    “這是……?”


    李講接住,撥開綠葉後,沒想到顯露在眼前的,竟然是一塊殘缺的竹簡。


    上麵光芒閃爍,入手冰涼,觸感比寶玉還要令人愛不釋手,有盎然的生命氣息從中流露。


    “我觀你治療了林小龍的傷勢,應該學習了醫家聖道。”


    祭靈的聲音響起,枝葉輕顫,聲音空靈,“這是我給你的謝禮,上麵是幽墟一位名醫的醫道傳承,你若是煉化,受益不小。”


    祭靈的樹葉,像是某種天然的禁製,能夠壓製這塊竹簡的神異。


    當樹葉被撥開後,淡淡的金色光芒頓時從竹簡上流轉起來,符文開始重組,不到一會的功夫,便凝現出三個字。


    《弘景經》。


    李講的手輕輕在這三個字上摩挲而過,頓時感受到了一股驚人的氣息。


    這竟然是一道,“貫州”級別的醫經傳承?


    李講心頭大震,十分激動,這竹簡價值太高了,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要知道,他手中掌握的兵法可都沒有“貫州”級別,需要不停的累積。


    可一旦煉化了這道竹簡,轉瞬就能掌握,速度不可謂不快,可想而知有多麽貴重。


    “這段時間,你可以住在林村,不過還是建議你盡快走,我的時間不多了。”


    祭靈說完之後,覆壓在地麵的樹冠緩緩抬升。


    李講再度出現在眾人的麵前。


    他手中多了一物,這是眾人看在眼裏的。


    不過李講的眼神卻緊緊地盯著祭靈,它又睡過去了,從神異迴歸平常,氣息也趨於平靜,平穩。


    “李哥哥!”


    男孩們蜂擁著跑上來,抱住他的腿,好奇地問:“祭靈大人給了您什麽?”


    “一本書。”


    李講摸了摸幾個孩子的頭。


    此時,李講在眾人的眼中,已經與自己人沒有區別。


    一方麵,他救了村子裏的孩子,另一方麵,他還得到了祭靈的認可。


    所以,沒幾個人對李講手中的東西動心思。


    “我就知道哥哥你是神仙下凡。”


    鼻涕娃激動不已,兩隻眼睛好似都在放著光。


    “尋常人怎麽可能不懼怕鬼獸?那玩意太可怕了,不祥的力量沾之必死,而大哥哥居然能將其斬殺,可見不凡!”


    林大虎也跟著點頭,深以為然地說。


    “詹渾之前還說蠍村來了一位神子,看來我們林村也有神子了。”林小龍也很高興,說。


    “我哪是什麽神子啊。”


    李講搖頭失笑,不讓他們這樣稱唿自己。


    就這樣,他在林村落腳暫住,開始了新一輪針對醫家聖道的參悟,修煉。


    有言道,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


    《弘景經》的撰寫者,或許在修行上麵,比不過李講。


    但能憑借自身多年來累積的所學所聞,創作出一部貫州級別的聖道作品,絕對不是等閑之輩。


    李講晚上在住處參悟,白天在大槐樹的下麵開堂授課。


    他教導的內容很簡單,隻是讀書認字。


    一開始大人們是不怎麽感興趣的,然而,哪怕隻是忙手中的活,耳邊依舊能夠聽到槐樹下李講的聲音。


    久而久之,自然沉浸在了其中。


    槐樹下坐著的身影越來越多,從一開始的隻有小孩,到後來,男女老少都參與其中。


    人們對李講的稱唿,慢慢從“神子”,轉變成了“先生”。


    就這樣,又過去了半個月的時光。


    李講對於《弘景經》的參悟到了關鍵時刻,在村外尋了一口山洞,宣布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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