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有些死寂,有些人不敢喘息。


    光明會終究還是發難了,李講沒來也就罷了,來了就不可能置身事外,裝聾作啞也會被提出來,公然處刑。


    李講麵色如常。


    仿佛光明會針對的另有其人。


    強昊冷眼望去:“楊懷毅,你什麽意思?”


    楊懷毅見是強昊出頭,眼中有忌憚之色閃過,不過很快便感受到,後方同樣有人目光落在自己背後。


    是啊,還有金家為我撐腰呢!


    楊懷毅冷笑一聲:“我什麽意思?我的意思很簡單,某些愛占便宜的小門小戶,沒有教養,不懂規矩,沒有請柬也要來赴宴也就罷了。”


    “如今連一首詩都不敢寫……這就是我們青州不遠萬裏挖來的才子嗎?未免太過名不副實!”


    全場嘩然。


    沒有人想到楊懷毅居然如此膽大,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這跟指著李講的鼻子怒罵有什麽區別?


    這是赤裸裸的羞辱,如同將人架在火上烤,如果這還不反擊,可以想象將來會有多少個日夜,睡都睡不著。


    自尊心但凡強些,或許到死都會記得這一刻。


    砰!


    強昊拍案而起,怒火中燒,隻是還未等他發火。


    高台主桌之上,金明城便厲聲嗬斥:“楊懷毅,你喝多了!”


    他身後有人湧出,忙不迭地上前想要拉走楊懷毅。


    但那分明就是表麵功夫,三五個大漢居然拉不走一人?


    “是!會長,我是喝多了,但那又如何?”


    楊懷毅站在原地,滿臉怒色:“李講此子,忘恩負義狼子野心,明明在縣裏數大世家創建的學堂學習,享受著常人沒有的資源。”


    “他成為讀書人不知恩圖報也就算了,竟然還將兩位同窗弄得一死一殘,其罪行簡直罄竹難書!”


    “在下若是冷眼旁觀,放縱這等惡人來我們青州文院就讀,那就是包庇罪犯,公理何在?於心何忍?!”


    這麽一大段話落下,整個酒樓都好像被掀翻了。


    樂姬臉色煞白,麵麵相覷,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奏樂,生怕得罪這些讀書人中的任意一方。


    四麵八方議論紛紛。


    百靈軒中,有姑娘詢問邱靈素,道:“邱姐姐,這楊懷毅所說是真是假?這李講看起來唇紅齒白,人畜無害的樣子,難道還真是一位無惡不作,恩將仇報的壞人?”


    邱靈素麵色淡漠,隻是眼中有遲疑之色閃過:“隻聽說李講在請天證的時候,韓聖罰死了一位歹人,至於打殘……未曾聽過。”


    蘭州文院與青州文院之間,相差數百裏以上。


    消息傳播太有限了,除非是刻意打探,像鳳翔酒樓文鬥那種小事,根本就傳不過來,所以許多人都不知是真是假。


    不過楊懷毅既然敢說,那就肯定存在真實的部分。


    於是一時之間,許多人望向李講的眼神頓時生出了不善之色。


    身為青州文院的一份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沒有人希望有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的情況出現。


    李講頂著滿樓的惡意起身。


    他淡然說道:“沒想到楊兄遠在青州,卻對我這麽了解,看來是做足了功課,早早就等著我了。”


    楊懷毅神情一滯,隨後冷道:“你是想轉移話題嗎?李講,少白費功夫了,這裏不歡迎你,滾出青州文院!”


    光明會的隊伍裏,響起整齊劃一的怒喝聲。


    “蘭州李講,滾出青州文院!”


    金明城警告道:“你們這是想做什麽?翻天嗎?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小心文院問責!”


    他在嗬斥部下,但也僅僅隻是嗬斥。


    說白了,不就是一人唱紅臉,一人唱黑臉。


    這麽一配合,即便事後文院問起,恐怕結果也是不了了之。


    李講眼中有冷意逐漸湧現,他原本並沒有要參與黨派之爭的想法,但現在看起來強昊說對了。


    他若不來青州也就罷了,來了金家就不可能放過他。


    事實上去哪都一樣,靖王一黨被文相一黨趁機放了這麽多血,即便在蘭州也會被那些世家針對,甚至處境更難!


    “在蘭州,柳翠兒之死,乃是韓聖親自所為,你將這筆賬記在我的身上,說我恩將仇報,楊懷毅,你到底是在質疑我,還是在質疑韓聖?”


    李講果斷反問。


    與其陷入不停自證的陷阱旋渦。


    倒不如讓對方來解釋自己的問題。


    楊懷毅心底忌憚,一時凝噎。


    那可是高高在上的聖人啊,韓家老祖,大唐英雄!


    即便是金明城都不敢在公共場合質疑韓沉的決定,否則會被韓家以“違禮”懲罰,他又怎麽可能敢。


    “至於你說的那位殘廢……挑釁的是他,文鬥的是他,最後要接詩的也是他,殘廢怪得了誰?”


    “這場文鬥,有韓二先生為我作證,你若還是不信,大可以去洛陽城為兩人擊鼓鳴冤。”


    “若這也不行,也可以學我請天證,請來一位聖人證明你的清白。”


    全場啞然,沒有人想到李講竟然這麽直接,相當於把楊懷毅逼上絕路。


    去洛陽城擊鼓鳴冤……誰不知道鳴冤者得先散去元氣護體,承受足足九十大板還活著,才能麵見聖上,訴說冤情?


    至於請天證就更不用說了,十不存一!


    李講是活下來了不錯,但也僅僅隻剩五年壽命。


    誰敢學他?


    楊懷毅被憋得臉色漲紅,憤怒說道:“我們都未曾到現場,即便你言之鑿鑿,也隻是一麵之詞!”


    “一麵之詞?你不就是聽了一麵之詞,所以才在這裏正義凜然的指責我嗎?怎麽到我這,就不聽一麵之詞了?”李講反唇相譏。


    天水幫和百靈軒中有人憋不住了,笑出了聲。


    有人開了個頭,於是四麵八方皆有人開始捧腹大笑。


    每一道笑聲,都像是一把刀般紮進楊懷毅的胸口。


    從生下來至今,他從未受到過如此的羞辱,氣得手指都在顫抖。


    “說一千道一萬,李講你不就是為了逃避作詩?”


    楊懷毅怒笑道:“你以為你很了不起?收起你的高傲吧!就你那點詩才,我們這一屆新生將來比比皆是。”


    “不過是寫了一首登府通過了請天證,僥幸罷了,傲什麽?你以為就你一個人寫過登府之作?”


    “李講,趁早看清楚你自己吧!”


    “如此伶牙俐齒,結局還不是一具五年後要被裝進棺材裏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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