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打關中的前兩日,傳來了一個好消息。由於鄧初迴關中帶走了一部分兵力,付沸和鄒池擋不住元錫的猛攻,退守捫師。元錫連破七城,占據司州一半領土。


    楊孑作為監軍,本可以隨軍作戰。但是出發之前,陸望暗示陳子成和孫放將楊孑和所帶之人全部綁了。


    楊孑不可置信地看著粗暴的陳子成和孫放,大聲道:“你們要幹什麽?我可是聖上派來的監軍,我有禦賜的銀銅小虎符,你們趕緊放開我!你們是要造反嗎?”


    陳子成毫不客氣將他扔進屋子裏,道:“昨天你罵我是莽夫,今天我就莽夫給你看!”


    孫放將隨行的人全部扔到他麵前,冷笑一聲:“誰讓你罵我的!”他蹲下身,抽了楊孑一耳光,兇神惡煞道:“老子早就看你不順眼了,老實在這兒待著吧。”


    楊孑感覺臉上火辣辣地疼,他掙紮半天掙紮不開,惡狠狠道:“陸歸程竟敢縱容你們對我如此無禮!你們把陸歸程叫來,我要見他!”


    陳子成在他左臉又扇了一耳光:“我們將軍可沒空見你,落在我們手裏,算你倒黴。”


    兩人沒再與楊孑廢話,踹了他兩腳就走了。


    慕可從遠處飛奔而來,急道:“二位將軍,主子找你們議事,請速速前去。”


    兩人來到議事堂,孫放剛踏進門檻就大聲道:“陸將軍,找我們何事?”


    陸望正與許昭說著話,聞言看向孫放說:“賀蘭追出兵攻打合州,我準備派你去支援。但你隻能帶走你的兵,蘇將軍會在中原為你備好輜重和兵馬,你途經中原時帶上。”


    消息太突然,孫放有些沒反應過來,他看了一眼陳子成和牟亮道:“現在就走?為啥是我啊?”


    陸望頓了頓,道:“因為我們這些人中,你最了解賀蘭追。”


    孫放覺得有理,應道:“行,那我去準備準備。”


    陸望將令牌甩給他:“孫晨正趕往洛城,此次他同你一起去合州。”


    孫放大喜:“多謝將軍!”


    許昭有些擔憂:“賀蘭追隻用了一年多的時間,就平定了燕州和昌東,不可小覷啊。”


    陸望將手中文書交給許昭:“孫放走了,此次你負責押運輜重。”


    許昭立馬反駁:“不行,我要跟著你。”


    陸望起身外往走:“沒得商量。”


    “誒!誒!”許昭看著陸望無情的背影,又掃了一眼其他人,其他人聳聳肩,表示自己也沒辦法。


    許昭歎了口氣,交代道:“一定別讓他衝在前麵,別讓他胡來……”


    牟亮忍不住道:“若清先生,你放心吧,將軍心裏有數。”


    ——————


    蘇穹辭官迴鄉的消息傳遍了鄞都大街小巷,一時間蘇府門庭若市,前來邀之一聚的官員絡繹不絕,前來拜會的人源源不斷。


    蘇穹派人一一迴拒,獨自閑居在家,等著三日後的送別會。蘇穹本想一個人靜悄悄離開鄞都,沒想到劉渝非要帶著文武百官給他餞行。還特意讓禮部尋了個良辰吉日,蘇穹隻好再多等兩日。


    田茲格看著桌上一堆雜亂的請柬拜帖,略有些氣憤地說:“這些人,平時沒見與丞相大人有多交好,事事與丞相大人對著幹,這個時候偏偏來插一腳,誰知道安的什麽心。”


    “無非就是想加重陛下的疑心罷了。你來得正好,陪我挖筍去,今晚我們小酌一杯。”蘇穹尋了把小鋤頭,往院子裏走去。


    田茲格看著蘇穹穿著一身月白色長袍,連袖子都沒束,就往竹林邊上一蹲,挖起土來。


    “再過些時候,這些竹筍就老了。幸而偷得三兩時光,才能嚐到這三月美味。”


    田茲格蹲在一旁,看著蘇穹長指上沾滿泥土,心有不忍。這雙手可是創造“清雲體”的手,可是寫出《觀湖遊記》的手啊。田茲格道:“丞相大人,要不還是下官來挖吧。”


    蘇穹拍掉他的手,哼了一聲:“馬上就要挖出來一根了,你可別想搶我功勞。”


    田茲格笑了笑:“那第二根由下官來。”


    “行,你也體驗體驗。”蘇穹將挖出來的竹筍放在籃子裏,“我如今身無一官半職,你可別再叫我丞相大人,叫名字就行。”


    “那怎麽行?丞相大人尚年輕,總有一日會迴來的。我在鄞都等著丞相大人。”田茲格拿過鋤頭,往旁邊挪了挪,開始挖第二根竹筍。


    蘇穹在一旁的池子裏洗了手,見田茲格還在揮鋤頭,幹脆躺在一旁的躺椅上休息。


    竹林撒下一片陰涼,蘇穹搖著扇子,陽光有些刺眼。他眯著眼睛看向天空,數著緩慢移動的雲朵。


    數了半晌,蘇穹突然坐起身,使勁睜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天邊。


    “丞相大人,下官也挖出來一根了。”沒有迴音,田茲格迴頭看去,隻見蘇穹還仰著頭,看著天空。眼角已經被強光刺得滲出淚來。


    “丞相大人,怎麽了?”


    田茲格也看過去,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什麽都看不清。


    蘇穹此時也迴過神來,心事重重地撿起地上的鋤頭,繼續找竹筍。


    晚上,蘇穹沒有同田茲格喝酒,吃了晚飯就派人送田茲格迴去了。


    蘇疑迴來時,蘇穹還躺在院子裏,看著漫天繁星發呆。


    蘇疑蹲下,好奇地看向天:“三叔,你在看什麽?”


    “問之,你去叫人搬梯子來,我準備今晚夜觀天象。”


    蘇疑一頭霧水:“夜觀天象?”


    蘇穹推著蘇疑往前走:“快去快去。”


    小廝搬著梯子過來,蘇穹連爬三個屋頂才找到了最佳觀測位置。


    蘇疑怕蘇穹摔下來,一直在下麵守著,見蘇穹看得認真,問道:“三叔,你觀出什麽了?”


    蘇穹神秘一笑:“夜空真美!”


    蘇疑:“……”


    直到子時,蘇穹才從屋頂上下來。蘇疑見蘇穹臉色不太對勁,卻也沒有追問。


    夜風微涼,蘇穹走了兩步,站在斑駁樹影中,深深淺淺的光影讓蘇疑看不清他的表情。蘇穹站了一會兒,道:“問之,你跟我來。”


    蘇穹往書房走去,蘇疑跟上去。


    蘇穹打發了掌燈的小廝,將門關上。他從桌上厚厚一疊未裝裱的書畫中找出一張鋪散開來。


    蘇疑走過去,蘇穹說:“這是當年,我與寒盡決定廢帝穩住元政時,我寫的一幅字。”


    “移天換日……”蘇疑低喃出聲。


    蘇穹認真看過四個字的每一筆,手指觸上去時,他似乎還能想起當時的憤怒與不甘,失望與悲痛。


    看了半晌,蘇穹將略微泛黃的紙揉成一團扔進火盆,取了燭台上的燭,將其燒了個幹淨。


    蘇疑蹙眉道:“三叔,你想說什麽?”


    紙瞬間被火吞噬,隻剩一團黑灰。蘇穹看著跳躍的火光慢慢消失,變成點點火星,他說:“太白晝現,五星連珠,新帝將出。問之,或許,真的要改朝換代了。”


    “什麽?”蘇疑驚得往後退兩步,不可思議道,“三叔不是說大齊氣數未盡嗎?”


    蘇穹站起身,看著窗外道:“大齊的確氣數未盡,一定是發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才改變了大齊的氣運。”


    蘇疑對天象占卜卦象不是太懂,他問道:“能算出是什麽事嗎?”


    蘇穹搖搖頭:“至少我算不出。”


    兩人佇立窗前良久,久到院中樹的影子都換了方位。蘇疑還是忍不住問道:“會是誰?”


    他抓著衣袖,有些緊張地問:“會是……小舅舅嗎?”


    蘇穹搖搖頭:“紫氣自西來,不是歸程。”


    “那會是誰?”蘇疑快速在腦海裏盤算,“賀蘭追在東,石越在北,在西的是……鄧初?”


    蘇穹緊了緊眉頭:“不行,不可能,如果是鄧初,那歸程豈不是……”


    要敗?


    蘇疑聞言心中大震:“三叔會不會算錯方位了?亦或是看錯天象了?”


    蘇穹看著院中一地銀光,輕聲道:“但願吧。”


    蘇穹心裏很亂,很焦躁,卻不知道因何事而起。按理說,鄧初弑君之舉定會引起各方不滿,關中定然一片混亂。陸望做足了準備,不會有問題。


    誰是那個變數?


    蘇穹突然靈光一閃,是楊孑嗎?


    可是他已經寫信提醒了陸望,朝中局勢緊張,勿輕信楊孑。


    西?


    還有誰在西?


    蘇穹深吸一口氣,難道真是自己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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