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初隨著謝如斯東征西戰,作戰經驗豐富,作戰方式大膽,出兵以快聞名,善奇襲。付炆派鄧初攻錄川,是想以最快的速度破錄川,以錄川為據點,圍攻雎城。蘇慎接到召令,立馬出兵增援,沒想到鄧初率八萬大軍攻城,八千守衛很快就敗下陣來。蘇慎半道上聽到了錄川失守的消息。錄川守將是蘇慎的人,算得上忠心,堅守到最後被亂箭射死。


    蘇慎一邊心疼八千儼州軍,一邊思索自己接下來該去哪裏。


    鄧初手底下八萬大軍,蘇慎此時去攻錄川無疑是以卵擊石。鄧初接下來必定會繼續南下攻雎城,蘇慎決定往後退到雎城北的笛豐郡,阻擊鄧初。


    出乎意料的是,蘇慎後撤途中被提前埋伏的孫放伏擊。原來鄧初早就料到雎城會派軍支援,他率軍攻錄川,讓孫放率兩萬人馬不停蹄繞後,前後夾擊南齊援軍。


    按鄧初一貫的作風,在錄川稍作整頓後會立馬出兵,不給蘇慎喘息的機會。蘇慎沒有多少時間猶豫,他必須在鄧初來之前退到一個稍微安全的地方。


    雎城迴不去,錄川攻不下,蘇慎帶著幾千人與孫放的軍隊潦草地打了一仗後,當機立斷派一小部分人佯裝南逃吸引孫放注意力,他率一萬餘人以最快的速度北上。


    果不其然,鄧初在錄川待了兩日便派兵出擊,卻沒截住蘇慎。孫放與鄧初匯合後一頭霧水,那麽多人,怎麽就消失地無影無蹤。


    鄧初看著地圖,冷聲問道:“你確定他沒有退迴雎城?”


    孫放一臉肯定:“除非他長了翅膀,不然不可能從我眼皮子底下溜過去。”


    鄧初突然盯住地圖上的一處,勾了勾唇:“有點意思。”


    孫放好奇地看過去:“將軍知道他去哪裏了?”


    鄧初伸出手指,指著錄川東北方向的石峽道說:“如果他是個有腦子的,一定會搶占易守難攻的石峽道,等待援軍。”


    孫放恍然大悟,原來是反其道而行之,竟往北去了。他立馬站直了身體:“將軍,我們現在追還來得及嗎?”


    鄧初搖搖頭:“來不及了。”


    陸望看著石峽道,往南的路全部被鄧初堵死,往北是中原門戶澗水城,往東北可迂迴繞至洛城。兩條路幾乎都是死路,蘇慎隻能留在原地等待救援。雎城北上的路已經被孫放截斷,唯一能救蘇慎的隻有康州軍。


    翌日,陸望和蘇鶴率領康州騎兵率先出發,陳子成帶著剩餘部隊緊隨其後。


    八日後,康州軍靠近灞水東,連日行軍,將士馬匹早已疲憊不堪,陸望找了一處地方安營紮寨,等著陳子成。


    很快,一座座營帳拔地而起,夕陽懸掛在山頭,給這靜謐的山林染上一層緋色。


    許昭此次沒跟來,陸望帶著曾勉巡查大營。從了望台到左右軍營帳,最後是糧倉和茅廁。此二處乃重中之重,陸望提前交代過茅廁與糧倉和水源拉開足夠的距離。陸望到地方一看,臉色立馬變了。


    負責挖茅廁的士兵規規矩矩站在一旁,都是按要求挖的,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


    曾勉四處瞧了瞧,說道:“這裏雖然遠離了糧倉和水源,但是離右後軍營帳太近了,大軍紮營,人群密集,稍有疏忽,容易發生疫病。抓緊時間重新挖。”


    陸望臉色稍緩,依舊肅然道:“此乃紮營常識,自己下去領罰。”


    巡視完大營,天已黑盡,陸望迴了中軍營帳,曾勉帶人繼續巡查。


    蘇鶴剛聽將領匯報完各營帳軍士人數,物資裝備情況。人散盡後,他脫了鎧甲,隻剩一身窄袖短衣。陸望給他捏了捏肩膀:“累不累?”


    蘇鶴搖搖頭:“不累。”


    陸望站在蘇鶴身後看著地圖道:“隻要能順利過河,就能解瑾之之難。”


    蘇鶴道:“隻希望薑國中軍能慢一點。”


    阿九端著晚飯進來,還沒開吃,就見慕可和葉雙秋匆匆而來。


    慕可急色道:“主子,敵軍已經到達灞水河西岸,將路堵了個嚴實,連隻鳥都飛不過去。”


    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蘇鶴問道:“有多少人?由誰領軍?”


    葉雙秋道:“大約六萬,由鄒立琢和賀蘭瑋領軍。”


    蘇鶴猛地抬頭,“賀蘭瑋?”


    陸望握緊蘇鶴的手,看著站著的兩人道:“今天晚上加強巡邏,派斥候繼續查探敵情,及時匯報。”


    阿九擔憂地看了一眼蘇鶴,跟著慕可出去了。


    蘇鶴恨意頓生,緊緊拽著陸望的衣袖,眼神有一瞬的恍惚,又很快變得清明:“歸程,賀蘭瑋來了。賀蘭瑋怎麽會來?”


    陸望攬過蘇鶴的肩,輕輕拍著他的背:“來得正好,我們一起給阿姐報仇。”


    蘇鶴點點頭,推開陸望時,情緒已經平複,他甚至開始冷靜地分析局勢:“鄒立琢原本是要與鄧初匯合的,如今卻在灞水布防,就是為了阻擋我軍增援。六萬人,我們一時半會兒也突破不了,瑾之該怎麽辦?”


    陸望擰緊眉頭,“要麽死守石峽道直至糧草耗盡,戰死或者被俘。要麽選擇一條路殺出重圍。”


    蘇鶴道:“往南有鄧初和鄒立琢,往北進入敵國地界,四麵楚歌。都是絕路。”


    陸望道:“再難也得選。”


    “不管瑾之怎麽選,我們要做的是牽製鄒立琢和賀蘭瑋,讓他們無法配合鄧初圍剿石峽道。”


    陸望道:“牽製沒有用,等鄧初攻下石峽道,就會轉頭南下,與鄒立琢匯合。”


    蘇鶴看著地圖上的灞水,不過短短一截,卻是他們難以跨越的鴻溝,順著灞水往南……再往南,是亂石關。陸望也正好看到了亂石關,兩人不約而同沉默下來。那是陸望經久不愈的傷,無法治愈的痛。


    亂石關是三州交界處,多為山地,地勢複雜,儼州到薊州的官道沒有經過此地。但此地是三州互通的要塞,亦是薊州的最後一道屏障,如果占據此地,往南一馬平川,直通薊州和宛州,甚至比雎城南下更方便。


    蘇鶴來迴看著地圖,找到孫放,鄧初和鄒立琢的位置,猛然睜大眼睛:“歸程,有沒有可能,他們的目標是亂石關?”


    陸望深吸一口氣,沉聲道:“你是想說攻錄川隻是幌子,攔截援軍也是為了混淆視聽。鄧初與鄒立琢匯合後,留一部分人馬牽製我們,孫放牽製周彥正,主力繼續往南搶占亂石關,為取薊州做準備,是嗎?”


    蘇鶴點頭:“極有這個可能。”


    陸望道:“這隻是薑國的兩路軍隊,後續不知道還有多少援軍。如果真是如此,我們得速戰速決,搶占亂石關。”


    蘇鶴卻想到了另一種更可怕的情況,“鄒立琢會不會提前率軍去亂石關?”


    陸望沉思一瞬,立馬起身往外走:“我去讓人放出風聲,號稱我軍有十萬人。”


    如此大膽的做法,怕隻有陸望才敢。他們不過兩萬人,就算對方斥候探查到他們在虛張聲勢,也不會想到他們會如此誇大其詞。如果他們有十萬之眾,對方肯定不敢分兵南下。如果將鄧初也引來了,蘇慎就安全了。


    蘇鶴有些擔憂。


    當天晚上,康州軍營帳直接擴大三倍,百裏煙火,蔚為壯觀。


    陳子成是在第二天下午到的,兩軍匯合,陸望就召集眾人商議布防進攻之事。


    渡江而戰,加上齊軍人數上不占優勢,此戰無論怎麽打,都非易事。他們幾人圍在地圖旁,將地圖研究爛了,也沒能找到除了直麵迎戰的第二條路。商議半日,最後決定半夜派小眾人馬偷渡過河架粗繩,用竹筏渡河打敵軍一個措手不及。


    蘇穹得知北境情況,研究了一會兒地圖,做了個大家都看不懂的舉動,讓劉曜派一萬薊州軍去駐守亂石關。


    何薄命一臉茫然,“守亂石關有什麽用啊?不應該派人支援陸將軍嗎?”


    蘇穹道:“自然是要的,但還不是時候。”


    現在能支援陸望的隻有並州軍,可對麵還有賀蘭追虎視眈眈,陸朔不能輕易離開並州。


    有人道:“現在還不是時候?薑國主力駐紮灞水,明顯就是衝康州去的。”


    也有人道:“聽聞付炆集結了八十萬大軍,就憑北境三州和峳州那點兵力如何能敵啊?幹脆求和算了。”


    “你都說了薑國有八十萬大軍,足以踏平整座鄞都城,付炆又不是傻子,怎麽會答應求和!”


    “那……那這仗是非打不可了?”


    蘇穹堅定點頭:“非打不可。”


    田茲格道:“能不能打贏另說,最關鍵的是沒錢沒糧啊,前線將士若是餓了肚子,豈不是不攻自破。各位大人想想辦法吧。”


    蘇穹看著眾人,露出一抹不明顯的笑:“諸位大人家中皆有良田,想必都有多餘的存糧,不如借一些出來當做軍糧吧。”


    話一落地,眾人皆眼神閃躲。


    “這……我府上老小上百人,那點糧食也堪堪夠吃,根本沒有多餘的。”


    “是啊是啊……”


    杜居安沉聲道:“諸位可得想清楚,仗要是打輸了,我們都會淪為任人宰割的階下囚,到時候別說吃不飽了,連命都保不住。”


    蘇穹讚道:“杜統領是個明白人。”


    散朝後,何薄命拉著楊宗道嘀咕:“這蘇清雲在朝中亂來也就罷了,怎麽打仗也這麽不著調?”


    楊宗道笑了笑:“蘇清雲自視甚高,旁人說的話他也聽不進去,在這生死存亡關頭,行差踏錯一步,他便是禍國殃民的千古罪人。且看他如何力挽狂瀾。”


    何薄命道:“楊大人此言差矣,杜統領說得對,此戰關乎大齊氣運,我們還是盼著早日打勝仗吧。”


    雖然何薄命也不願意出糧出錢,但是唇亡齒寒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望闕樓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黎九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黎九問並收藏望闕樓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