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曜正在院子裏接待客人,喝酒喝得麵紅耳赤。與客人周旋良久,好不容易掙脫糾纏,搖搖晃晃往廊下走去。


    坐在欄杆上休息好一會兒,劉曜才覺得頭沒那麽暈了。


    剛才那個牽馬的小廝湊過來,低聲道:“王爺,剛才有兩個客人是騎著唐少爺的馬過來的。”


    劉曜聞言清醒了兩分,眾所周知,唐家大少爺十分喜愛自己的那匹馬,任何人都摸不得,怎麽會給別人騎。他蹙眉道:“唐有懷人呢?”


    小廝道:“到現在還未到。”


    劉曜揮手示意:“帶著幾個人去唐府問問發生什麽事了。”


    唐有懷此時還被綁在樹上,陸望綁得緊,唐有懷隻覺得渾身都疼,嘴又被堵得死死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他衝著來往的人擠眉弄眼,喉嚨裏震得撕心裂肺,漲得臉紅脖子粗,四周的人卻跟看不見似的,沒有一個人理會他。甚至有人暗暗罵他活該。


    掙紮良久無果,唐有懷也放棄了,垂喪著頭發了一會兒呆,恨意漸漸湧上心頭。


    小廝到唐府一問,唐府的人說他早就出門了。小廝察覺不對,一打聽才知道唐有懷在路上與人起了衝突,被綁在了樹上。


    唐府管家帶人找到唐有懷時,天已黑盡。街上花燈滿城,人越發多起來,唐少爺的狼狽模樣盡顯人前。


    繩子被解開時,唐有懷整張臉都是僵硬的,嘴角被扯得生疼,他整個人癱軟下來,兩個小廝急忙架住他才不至於倒地。


    管家年近六旬,看著唐有懷長大的,深知自家少爺的脾性,苦口婆心勸道:“少爺啊,這條街人多繁鬧,怎麽能跑馬呢?要是撞到人了怎麽辦?老爺要是知道了,您那匹馬怕是保不住了。”


    唐有懷活動著手腳,怒道:“不讓他知道不就行了!”


    唐府的人被唐有懷趕了迴去,自己跟著小廝去建安王府。路上聽小廝說那兩人在王府中,忍著腿上酸痛加快腳步。


    府中宴席未散,幾個公子哥纏住劉曜要出去找個地方喝花酒。劉曜哪能依他們,正欲拒絕,就見唐有懷一臉憤怒地衝過來將那幾人趕走了。


    劉曜見他臉色不太好,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唐有懷一腳踢翻一根凳子,咬牙道:“被兩個不長眼的東西給綁了。”他又踢翻一根凳子,“還不知死活地罵我是不幹淨的醜東西,操他娘的王八蛋犢子。”


    劉曜意外道:“誰這麽大膽子?”


    唐有懷怒火中燒:“人就在你府裏,是我帶人直接找還是你去找,總之我一定要找到那兩人,讓他們生不如死。”


    劉曜忙道:“你別急,我去幫你找。你去馬廄看看你的馬,等我過來。”


    唐有懷就像個火球一路燒到馬廄,就差兩隻鼻孔冒熱氣了。


    劉曜對候在一旁的小廝道:“看清楚那兩人長什麽樣了嗎?”


    小廝點頭。


    劉曜指了指院子:“看看有沒有。”


    小廝一一看過去,看不清楚的便走過去添茶倒水,一圈下來硬是沒找到。


    劉曜神情一凜:“看來在內院,隨我進去。”


    小廝跟著劉曜進了內院,與嘈雜的外院相比,內院則安靜許多。


    銀光鋪地,池塘裏紅蓮悄悄合攏了花瓣,墨綠的柳枝與燭光一起搖搖曳曳。


    劉曜一眼就看見蘇穹幾人,連忙隱身於牆外。小廝提著幾壺酒進去,每張桌上分別放了一壺。


    蘇穹看著桌上多出來的酒,問道:“你們王爺呢?”


    小廝眼神快速掃了一圈,垂頭道:“王爺還在外院忙著。”


    蘇穹倒著酒道:“去吧。”


    小廝匆匆出了院子,劉曜將他拉到一邊,問道:“怎麽樣?找到沒有。”


    “找到了,與蘇大人坐一桌。”


    劉曜暗道不妙,那一桌上哪個是他能惹得起的?他不禁責怪起唐有懷,明知這兩日建安貴人多,還不知收斂到處惹是生非,若真是惹到了不該惹的人,他也保不住他。


    劉曜好奇到底是誰將唐有懷綁在樹上的,於是問道:“是哪兩人,指與我瞧瞧。”


    小廝探頭,蘇鶴正搖著扇子側頭聽蘇穹講話,陸望拿著個紅豔豔的大石榴,小心翼翼地將果肉剝進盤子裏。


    “著青衣長袍搖扇子的那個和著玄色窄袖剝石榴的那個。”


    劉曜看了兩眼,便去馬廄找唐有懷了。


    唐有懷正在給馬喂草料,見劉曜來,也顧不上馬了,拍著身上的灰走過去問道:“怎麽這麽久?找到沒有?”


    劉曜聞不來馬糞味兒,退開兩步道:“找到了,但是這兩個人你我都惹不起,這次你就當吃了啞巴虧,咽了吧。”


    唐有懷不以為然道:“那兩人一臉窮酸樣,連套像樣的衣服都沒有,能是什麽惹不起的人?”


    劉曜歎了口氣道:“一人是臨意的小舅舅陸歸程,一人是康州刺史蘇寒盡。你也知道如今蘇家如日中天,權傾朝野,誰見了他們不禮讓三分?蘇陸二家關係匪淺,我們拿什麽與他們鬥?何況這事本就是你的不對。我現在生怕他們知道小姿的事,這件事要是鬧大了,你自己想想後果。”


    唐有懷道:“你是當朝天子的嫡長子,是未來的東宮之主,納個妾怎麽了?還需看他們臉色?你慫不慫?”


    劉曜扶著柱子,一臉無奈:“話是這麽說沒錯,可我就是心虛。”他知道他爹是如何登上皇位的,以前仰仗元政,現在仰仗蘇家,他怎麽敢跟蘇家的人叫板。


    “小姿的事先不說,你這事打算怎麽辦?你敢進去直接拿人?”


    唐有懷陰狠道:“明的不行就來陰的。”


    劉曜勸道:“你非要惹禍上身,就別怪我不念舊情。”


    唐有懷瞪著他,半晌說不出話。他在建安橫行霸道,不過是仗著自己爹是建安郡守,自己與劉曜有幾分交情。後來劉曜看上唐小姿,兩人關係越發親厚。借著劉曜親王的身份,唐有懷更加肆無忌憚。他知道如果沒有劉曜相助,這件事他隻能就此作罷。可他何時受過這種侮辱,他不甘心。


    兩人對峙半晌,唐有懷突然道:“那個蘇寒盡不是蘇家人吧。”


    劉曜道:“不是,恰好姓蘇而已,他原本是元政的人,隻不過與蘇家人交往甚密。”


    唐有懷陰惻惻笑了一聲:“有多親密?難道還能比你這個蘇家女婿還親密?”


    他目光柔和下來,語氣也軟了幾分,可憐巴巴地看向劉曜,道:“好哥哥,陸家那個動不得,這個總該動得,我今日被當街羞辱,顏麵盡失,你教我如何咽的下這口氣?你幫幫我吧。”


    唐有懷平時都是一副無所畏懼狂妄自大的姿態,這樣低眉順眼哀求人的樣子十分少見。看著那嫣紅的唇微微鼓起,劉曜心有些軟了。


    唐有懷見他神情有些鬆動,趁熱打鐵道:“那個蘇寒盡不過是條攀附蘇家的狗,你可是蘇家正兒八經的女婿,又是王爺,就算事情鬧大了,難不成蘇清雲會因為一條可有可無的狗與你翻臉?何況我也不會將他怎麽樣,頂多就是教訓教訓他,解解氣。”


    劉曜狐疑道:“你確定你不會殺了他?”


    唐有懷舉著三根手指發誓:“絕不會。”


    劉曜抿著唇沉思,蘇臨意是昭蘇有名的才女,而他才學不高,遊手好閑,懦弱無能,他知道蘇臨意一直看不上他,蘇家人或許也看不上他。聽唐有懷這麽一說,他也想看看蘇清雲會不會因為一個外人讓他為難。


    “你想怎麽做?”


    唐有懷摸出一包藥粉塞到劉曜手裏,壓低聲音:“他會武功,你先用這迷藥將他迷暈,再綁出來。”


    劉曜遲疑道:“這麽多人,能行嗎?”


    唐有懷道:“都喝得醉醺醺的,不會有人發現的。”


    劉曜有些害怕,唐有懷一邊慫恿他一邊推搡著他沿著迴廊往內院走。劉曜捏緊手中的藥,狠了狠心道:“別推了,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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