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望醒來時隻覺得口幹舌燥,他悶哼兩聲,又翻了個身,隻覺得頭痛欲裂。他拍了拍榻邊,喚道:“慕可!”


    他以為用盡了全身力氣,實則聲音又小又啞,不過還是驚醒了旁邊的人。


    “要什麽?”


    “水……”


    燭台上隻留了一盞夜燈,燈光很弱。蘇鶴起身給他拿水,卻見陸望猛地坐起身,盯著暗黑的前方叫了聲“寒盡”。


    蘇鶴迴頭看他呆愣的模樣,也不知道他清醒了幾分。


    “我在。”


    陸望猛地轉身,隻見一個修長身影立在窗前,手裏端著水,正看著自己。他伸出手,喃喃道:“我又做夢了。”


    蘇鶴拉住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輕聲道:“我在這裏,不是做夢。”


    陸望坐在榻上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看著他走向自己,看著他將茶盞送到自己嘴邊,看著他對自己說:“喝水。”


    陸望喝完了水,才似乎反應過來這真的不是夢。他拽著蘇鶴的手往前一拉,一把抱住蘇鶴的腰,將臉埋進他的胸口,悶聲道:“阿七,真的阿七。”


    “嗯,我來看你了。”蘇鶴摸著他的頭發,一下又一下。


    陸望收緊雙臂,撒嬌似的說:“我好想你。”聲音很輕很輕,還有些沙啞,聽得蘇鶴心頭發癢。


    蘇鶴抿了抿唇,柔聲道:“喝得那麽醉,還未到寅時,再睡會兒吧。”


    陸望仰頭,不知是酒意未醒,還是燈光昏暗,他看不清蘇鶴的臉卻篤定那臉上帶了笑。他伸手穿過蘇鶴雙腿,將他抱上了床。


    “你在這裏,我怎麽還睡得著?”陸望食指劃過蘇鶴的眉毛,沿著鬢角往下,輕輕捏著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唇齒交纏,食髓知味。


    蘇鶴身上穿的是陸望的寢衣,本就有些寬大,陸望隨意拉扯一番,便可看到一片雪白肌膚。吻一路往下,蘇鶴難耐的曲起雙腿,雙手抓著被褥發出一個氣聲:“歸程……”


    “別亂動……”陸望按著他的雙腿。


    蘇鶴隻覺得那舌頭靈巧溫熱,帶著他渾身每一寸肌膚不斷收緊,等待爆發。


    “歸程,夠了……”


    陸望抬起頭,親了一下他的腰,將他翻了身。昏暗的光影下,那起伏的線條浮著一層誘人的光澤,陸望吻著他的肩,與他十指相扣。


    最後關頭,陸望緊緊抱著他,在他耳邊道:“寒盡……真的好想你。”


    各種情緒交織心頭,壓得陸望喘不過氣難受得緊時,也隻能看著天空發呆。每當這時候,他都迫切的想要有個人陪著他,可他想的那個人不在身邊。


    蘇鶴懶懶地動了動手指,迴應他:“我知道,我也是。”


    陸望已經很久沒有睡好覺了。這一覺,他睡到了天光大亮,圓日當頭。


    蘇鶴連著幾夜都在趕路,此時還在睡,陸望一個人起床出門。


    慕可正趴在門上偷聽,聽見裏麵有響動,慕可急忙道:“起了起了。”


    “啪”地一聲門被推開,慕可消失在了門後。


    葉雙秋嘖了一聲,捂了捂眼睛。


    慕以道:“主子,侯爺派人找了你好幾次了。”


    陸望點頭:“你在這裏候著,雙秋去廚房讓他們備些爽口的菜,燴豆腐和糖醋丸子不能少,再去挑些鮮果子,櫻桃要最大最紅的,用冰鎮著。慕可去營裏找張弱,讓他天黑前送一條烤魚來,要他親自烤的,烤成昨晚那樣。我去去就迴。”


    慕可捂著鼻子從門後爬出來,哭喪著臉:“知道了,主子。”


    葉雙秋提醒他:“主子已經走遠了。”


    蘇季蘊在屋裏忙忙碌碌,陸拂行坐在一旁用茶蓋輕輕刮著沫,眼神隨著蘇季蘊走。瞥見門口進來個人,他喝了茶,打量著來人。


    “大哥,你這麽看著我作甚?”陸望大搖大擺坐在他對麵,見桌上還有未來得及撤下的殘羹剩飯,也不嫌棄,拿起一塊烙餅就開始啃。


    陸拂行道:“一會兒讓廚房重新給你做。”


    陸望大口啃著餅,口齒不清道:“不用,將就吃。”


    雖然陸望沒有過多表現出來,但陸拂行知道陸望這段時日心裏不好受,人都瘦了一圈。今日見他眸子陰霾盡掃,雨過天晴般眉眼間盡顯笑意,輕歎道:“見你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陸望抬起頭來,鼓著的腮幫子一動一動:“大哥這話什麽意思?”


    陸拂行笑了笑:“沒什麽,我與你大嫂準備迴並州了,你有何打算?迴鄞都還是留在這裏?”


    陸望喝湯的速度慢下來,陸拂行臉上那道猙獰的疤,以及身上的傷,他看一次,恨意就竄一次。他緊著眉頭道:“康州軍幾乎全軍覆沒,康州如今不堪一擊。顧方進既然沒死,一定會卷土重來。大哥放心迴去,我留下來,重建康州府兵,我要讓顧方進付出代價。”


    陸拂行道:“招兵買馬不是那麽容易的,要錢要人,你有什麽需要隻管跟我說。”


    陸望道:“並州軍這次也遭遇重創,大哥不必擔心我,我自有辦法。”


    陸拂行知道此事不易,他其實幫不上什麽忙,他不知道陸望有什麽辦法,但有陸望在康州,他心裏有底。畢竟康並二州對麵是賀蘭追。


    他欣慰一笑:“好,康州就交給你了。”


    說是笑,其實隻是僵硬地勾了勾嘴角。


    雖然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對那道傷疤視而不見,但不能磨滅它存在的這個事實。


    而對於陸拂行來說,那不僅是傷痛,更是恥辱。


    “大哥大嫂什麽時候啟程?”


    陸拂行道:“若清已經代我去傳令了,下午就走。”


    “大哥,寒盡來了。走之前,見一麵吧。”


    陸拂行頗感意外:“什麽時候到的?人在何處?”


    “昨晚到的,現在在……我屋裏。我先迴去了,用午飯的時候我們再過來。”


    蘇鶴起床時,慕以十分自然地伺候他穿衣用膳。蘇鶴其實並不需要這樣的照顧,但是當他看著慕以板著一張俊俏小臉熟練地從衣架上取下衣裳,靜靜地看著他時,他實在說不出一句話,隻能舉起雙手任他折騰。隻是在慕以要半跪著給他整理腰帶時,他退了一步。慕以倒也沒有執著於這件事,去給他準備熱水。


    蘇鶴忍不住道:“慕以,你出去吧,我自己來就行。”


    慕以一本正經道:“蘇大人也算我本半個主子,我伺候蘇大人也是應該的。往後蘇大人常在鄞都,也沒有多少機會。”


    後一句話讓蘇鶴沉默了,往後……往後陸望會何去何從,他又會去向何處?


    用了早飯,蘇鶴便一邊吃著櫻桃一邊擺弄著桌上的棋子。


    剛放下最後一顆黑子,陸望就迴來了。


    蘇鶴看著他從門口一路走過來,皺了皺眉道:“你瘦了。”


    陸望坐在他對麵,搶過他手中的櫻桃塞進嘴裏,挑了挑眉道:“相思之苦,苦不堪言,叫人消瘦。”他看了一眼棋盤上黑白相間的棋子,“你這擺的什麽?”


    蘇鶴也不戳穿他,將棋盤轉了一圈,陸望才看清是一隻小狗,小狗的腦袋和身子是白色的,耳朵和四肢是黑色的。圓滾滾的,十分俏皮可愛。蘇鶴戳了兩下小狗的耳朵,道:“陸、望。”


    說完,挑了顆最大的櫻桃往嘴裏送。


    陸望眼疾手快又一次搶過蘇鶴手裏的櫻桃,蘇鶴急了,將小狗兩隻眼睛摳出來使勁捏了捏:“看你還得意。”


    陸望閉著眼睛伸出雙手四處亂摸:“啊,我看不見了,蘇大人饒了我吧!”


    蘇鶴低笑一聲,將棋子塞進他掌心:“自己放迴去。對了歸程,侯爺和夫人既在府中,我理應前去拜見。”


    陸望睜開眼,看著對麵的人兩眼彎彎,道:“好,我帶你過去。”


    說完,他雙手撐在幾案上,站起身越過棋盤親他。蘇鶴含糊不清道:“不是說要……”


    “咳…咳咳…”門口傳來葉雙秋的幾聲咳嗽。


    蘇鶴想要退開,陸望皺了皺眉,一把按住他後腦勺。


    “咳咳……咳咳咳咳……”慕以也咳了起來。


    陸望鬆開蘇鶴,深吸一口氣,衝門口吼道:“你們有完沒完!”


    “見過侯爺,夫人!”葉雙秋響亮的聲音再次傳進來。


    此時陸望還撐在幾案上,與蘇鶴唿吸相聞。聞言蘇鶴一把將陸望推開,起身理了理衣裳,站在一旁。


    陸望笑了一聲,拉著他去門口迎接。


    蘇季蘊扶著陸拂行走進來,陸望立在門邊道:“大哥大嫂,你們怎麽過來了?”


    蘇季蘊笑盈盈地說:“你大哥實在等不及,要來看看蘇大人。”


    她看向蘇鶴,笑意更深:“寒盡,好久不見。”


    蘇鶴聽蘇季蘊喚他的字,便也不再客氣:“寒盡見過侯爺,夫人。”


    “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氣。”陸拂行坐下,看向蘇鶴,明顯愣了愣,很快又反應過來,點了點頭道,“可以隨歸程叫一聲大哥大嫂。”


    蘇鶴看了一眼陸望,陸望衝他眨眨眼。


    蘇季蘊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蘇鶴半垂眼眸叫了聲“大哥”“大嫂。”


    蘇季蘊聽得心花怒放,她抓著陸拂行的手,語氣裏盡是興奮:“歸程總算是有人要了,我都擔心他一個人孤獨終老。”


    蘇鶴笑看著陸望,陸望讀懂他戲謔的眼神,道:“大嫂說的是啊!”


    四人一起用了午飯,簡單說了一下康並二州的情況。


    陸拂行傷未痊愈,隻能坐馬車。蘇季蘊在車上備了冰塊,扇子透過冰塊一扇,涼風四起。


    蘇季蘊見陸拂行臉色不太好,問道:“是不是太涼了?”


    陸拂行搖搖頭:“沒事,隻是有些擔心。”


    “擔心什麽?”


    “擔心歸程……罷了,沒什麽好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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