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望提議送蘇鶴迴去,蘇季蘊將他拽到一旁,看著門口蘇家馬車離開,低聲道:“你已經許久夜不歸宿了,既然你有了中意的人,就少去風月之地,總不能讓人家大小姐還未過門,就受委屈。”


    陸望看著不遠處等著自己的背影,道:“嫂嫂放心,我自有分寸。蘇大人還等著我呢,走了啊。”


    慕可駕著馬車往柏子街行駛。天氣越來越冷,夜深人靜,寒風唿嘯,偌大的鄞都就像一座空城。


    阿九躺在馬車柔軟的墊子上睡得正香,陸望拉過蘇鶴的手,冰涼一片,他搓了搓,低聲道:“冷嗎?”


    蘇鶴看著自己的手被陸望溫暖的兩隻大手包裹著,暖意從手傳遞到全身,後背不由得顫栗,他搖了搖頭:“不冷,我不怕冷。燕平的冬季大雪紛飛,可比鄞都冷多了。”


    陸望說:“康州也會下雪,有機會我帶你迴康州,去看雪。”


    蘇鶴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


    陸望靠過去,吻住他的下唇,輕輕吮吸著。蘇鶴配合地張開了嘴,陸望輕輕托著他的下巴,將舌頭伸了進去。兩人吻得很溫柔,在這一片寒冷蕭瑟中,傳遞著彼此的溫度。


    良久,兩人才依依不舍地分開。


    陸望抵著蘇鶴額頭,輕喘著氣道:“差點兒,我就成你舅舅了。”


    蘇鶴挺直身子,與陸望分開一段距離,抿了抿唇:“你反應過於強烈了。”


    陸望捏了捏蘇鶴的臉,一臉寵溺:“我怕你應了我三哥,我得搶在你前麵開口。”


    蘇鶴打開他的手,失笑道:“有悖倫常之事,我也不願做。還有,你收斂些,慕可和阿九還在。”


    陸望無所謂地說:“不怕他們知道。”


    到了小院兒,陸望將慕可打發走,便輕車熟路地跟著蘇鶴迴了房中,剛關上門,陸望就迫不及待與蘇鶴糾纏在一起。


    翌日早晨,陸望醒過來時天已大亮,手臂被壓得發麻,他他想抽迴手,側頭便看見睡得正熟的蘇鶴,不忍擾他美夢,隻側過身仔仔細細瞧著他。蘇鶴整個身子都隱在被褥中,隻剩個腦袋露在外麵,頭發微亂,眉眼舒展,嘴角平緩,像隻清冷又貪睡的白貓,與昨夜那個染了欲的勾人狐狸全然不同。陸望看著他安靜的睡顏,心裏也十分安靜。他伸手點在蘇鶴眉心,緩緩向下,沿著高挺的鼻梁遊走至唇,輕輕按了一下。


    蘇鶴皺了皺眉,嚇得陸望趕緊收迴手。他翻了個身,拱進陸望的懷裏,伸手抱著陸望的腰,又沒了動靜。


    陸望這是第一次見蘇鶴睡到這個時辰,昨夜喝了酒,又被他折騰了一個時辰,怕是累壞了。他抱住懷裏人,輕輕摸著蘇鶴光滑的背脊,心裏無比滿足。


    懷裏人又動了動,慵懶地呢喃了一聲,在陸望心口咬了一口。


    陸望在他腰上捏了捏,笑問道:“不睡了?”


    蘇鶴哼了兩聲,控訴他:“怪誰呢,手那麽不老實。”


    陸望捋著他的發絲,在他頭頂親了兩下,說:“你知道我方才在想什麽嗎?”


    “想什麽?”聲音懶洋洋的,勾人心弦。


    陸望粗喘了一口氣,緩緩道:“想每天早上睜開眼睛就能看到你,想找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將你藏起來,就隻有我們兩人,誰也不能來打擾我們。我們兩個人就平平淡淡地過一輩子。”


    蘇鶴仰起頭看他:“一輩子?”


    陸望在他唇上啄了一口,語氣堅定:“嗯,一輩子。你願意嗎?”


    蘇鶴垂下眼眸,搖了搖頭:“一輩子太長了,珍惜眼下的日子更好。”頓了頓,又補充道,“何況陪你過一輩子的人隻會是你的妻子,不會是我。”


    陸望沉默,他會娶妻嗎?原本是會的,可現在他滿心滿眼隻有這一人,娶妻也隻能娶他了。


    他緊緊抱著他:“娶你為妻不就行了。”


    蘇鶴笑了一聲,沒有接話。


    陸望捧著他的臉,與自己對視:“你不信還是你不願意?”


    蘇鶴看著陸望明亮的眼睛,想了想道:“我陪你到二十七歲吧。”


    “為什麽是二十七?”


    “七年,兩千多個日夜,那是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能相伴七年,兩看不厭,已是幸事。”蘇鶴聲音越說越小,眼神隱在長長的睫毛下,陷入了沉思。他憶起了自己的上一個七年,度日如年,恍如一世之久。


    七年,或許就是一輩子吧。


    “七年後,你再娶妻生子,較於別人雖晚了些,但總歸來得及。”


    陸望聽著他無比平靜的話語,心頭一滯,說不出的難受。蘇鶴說的每一個字他都不認同,可從蘇鶴嘴裏說出來,又正常無比。


    陸望緩了緩問道:“那七年後的你呢?”


    蘇鶴想了良久,輕輕吐出四個字:“我不知道。”


    陸望親了親他的額頭,“七年不夠。若我們隻能相伴七年,隻有一種可能,就是我隻能再活七年。”


    蘇鶴愣了愣,扯開嘴角,似笑非笑:“也可能是我隻能再活七年。”


    兩人睡足了,才慢騰騰地起床,穿衣,洗漱,吃飯。膩膩歪歪地過了半日,兩人都是第一次在鄞都感受到歲月靜好。


    兩人在屋中下棋,原本是蘇鶴占了上風,可阿九在一旁搞破壞,很快就被陸望扳迴局勢。


    蘇鶴見自己打下的江山就要拱手讓人,一點兒也不介意,迅速落下一子,問道:“你怎麽想起給楊宗道寫信的?”


    陸望衝他眨眨眼:“學你啊。信上寫得有板有眼的,不管楊宗道信與不信,至少能轉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


    兩人不知道的是,楊宗道賠了夫人又折兵,氣得快失去理智,以至於見到顧舟山時,早已沒有了平日的圓滑,暴跳如雷地質問顧舟山。


    顧舟山冷漠地看著猶如跳梁小醜的楊宗道,壓住心中滔天怒意,漠然道:“事已至此,說什麽都晚了。若不是杜居安橫插一腳,鷹眼營就是你楊家的囊中物。還有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名不見經傳的陸望,不知又在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他們才是你的敵人,你與其在這裏大唿小叫,不如去查探清楚。”


    楊宗道冷靜下來,他看著毫無波瀾的顧舟山,想起方才自己的失態,後背一涼,放緩了語氣道:“下官痛失愛子,悲傷過度,如有冒犯,還望大人恕罪。”


    顧舟山瞥他一眼,用茶蓋撇著茶沫,語氣冷淡:“同為人父,能理解你的不甘與憤怒。但是伯修啊,憤恨解決不了任何事。一個人,若是連自己的情緒都控製不了,能成什麽大事呢?”


    楊宗道行了個大禮:“下官失態了。”


    “起來吧。”顧舟山悠悠地喝了口茶,目露兇光,“如今陸家也牽扯進來了,局勢愈發混亂。伯修,你可要搞清楚自己的立場。周攀殺了你兒子,杜居安和陸望奪了原本屬於你的兵權。你楊伯修什麽都沒做錯,憑什麽要承受這一切?該死的是他們,不是嗎?”


    楊宗道緊握的拳頭在袖袍下抖得厲害,顧舟山說的話不置可否,但他想起了那封信,信上所說若是真的,那眼前這個人才是他真正的敵人。


    顧舟山見他滿臉陰鷙,繼續道:“伯修,切勿急躁,再過幾日,你就可以將周攀下獄定罪,為令郎報仇。屆時周豎無職無權,也阻攔不了你。至於鷹眼營,我們再從長計議。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我會助你,該是你的一定是你的,與我們作對的都會付出代價。”


    顧舟山越說,楊宗道心裏就越亂,就像陷入了快速旋轉的旋渦,天昏地暗,撕心裂肺,無法思考。他覺得頭痛欲裂,強忍著心頭不適,拱了拱手道:“多謝大人,刑部還有事,下官先告辭了。”


    迴到刑部,楊宗道得知宗合和采露下落不明,形跡全無,心裏猛地一沉。兩個大活人怎會無緣無故消失?他混跡官場十餘年,這種手段雖不高明,卻屢試不爽,其中門道也了如指掌。隻是他找不到顧舟山的動機,又無證據,所以盡管心頭已經疑雲重重,也不敢確定就是顧舟山做的。


    而這封信是誰給他的呢?


    他將最近發生的事情捋了捋,腦海中浮現出兩個名字。


    杜居安還是陸望?亦或是其他躲在暗處的人?


    楊宗道心亂如麻,他看了一眼名堂上那邊懸掛的長刀,那是代表公平與正義的刀,他要快刀斬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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