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臉上的豪邁不羈一絲絲瓦解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無奈:“說到這個我就頭疼,其實我爹這次叫我迴來,最主要的目的是讓我娶妻。近來我嫂嫂緊鑼密鼓地張羅這事,可把我愁壞了。”


    蘇穹道:“這有什麽可愁的?你都這般年紀了,娶妻不是很正常?”


    陸望道:“可我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根本沒那心思。”


    “兩者並不衝突。”蘇穹道,“你不要將事情想複雜了。對了,聽說你前些日子去相親了?”


    陸望“恩”了一聲,心中說不出什麽滋味兒:“被人家姑娘給拒絕了。”


    蘇穹遲疑道:“那你,難受嗎?”


    陸望坦然道:“還行。周姑娘很好,但總感覺少了點什麽。”


    蘇穹唿出一口氣:“那就好。”


    陸望蹙眉道:“三哥,你什麽意思?”


    “額,罷了,這事兒你遲早得知道。”蘇鶴將懷中的信遞給他,“周姑娘看上瑾之了。”


    陸望看完信,哭笑不得,半晌,他才道:“這是好事啊,瑾之這小子,還真不賴。我這做舅舅的,當真比不過他。”


    蘇穹道:“這周姑娘也是個奇女子,主動寫信追愛,如此熱忱勇敢,我倒是很欣賞。”


    陸望酸溜溜的說:“嫂嫂也誇她,說我錯過了一個良人。”


    蘇穹一把將他手中的信奪了迴來,迴到桌邊坐下,道:“可不興反悔的。”


    陸望笑了兩聲:“三哥放心,就算我反悔,也不能改了人家姑娘的心意。瑾之知道這事兒嗎?”


    “瑾之這幾日不是忙嗎?還沒來得及告訴他。”蘇穹道,“也不知瑾之是怎麽想的。正好中秋節你二姐和臨意要迴來,若瑾之有心,這事情就可以定下了。”


    陸望哀嚎:“二姐要迴來?我這日子更不好過了。”


    這時慕可從牆上跳下來,打斷了二人談話。


    蘇穹嚇了一跳,說道:“慕可,你能不能別每次都走牆上?府上三次喊抓賊,兩次都是你。”


    慕可摸了摸後腦勺,笑道:“習慣了。”


    陸望知道慕可不會隨意進蘇府來找他,便問道:“出什麽事了?”


    慕可道:“主子,禦史台那邊審查出岔子了。”


    “怎麽迴事?”


    “原本有馮雙秋擊鼓申冤,以死明誌,可坐實樓用強搶民女,賄賂官員,草菅人命的罪名。加上大理寺那邊審理的侵占田地案,人證物證俱在,他無論如何也跑不了。結果就在最關鍵的時候,有個自稱是馮偶冬嬸嬸的人,來替樓用翻供。說馮偶冬水性楊花,不守婦道,不僅勾引樓用,連姐夫,妹婿都不放過。所以當年馮偶冬隻是受杖刑,向叩南卻殺了馮偶冬。還指認馮雙秋為了隱藏當年真相,將自己堂姐夫殺了滅口。如今馮雙秋成了誣陷朝廷命官的殺人犯。”


    陸望寒聲道:“怪不得顧舟山不急不緩的,原來留有後手。”


    蘇穹聞言,感概道:“至親之人,才是最尖的那根刺。如今大家定是更願意相信那個所謂的親人的話。當時慕以去章州沒有找到那些人?”


    慕可道:“找了,那幾個人不知道當年拿了樓用什麽好處,威逼利誘都不肯說實話。怕他們出來壞事,主子派了人在章州看著他們,定是顧舟山派人從我們的人手裏將他們劫了。”慕可不甘心道,“主子好心放過他們,他們卻不識好歹。早知道當初就該把他們全殺了。”


    蘇穹自言自語道:“一天一夜,是怎麽做到將人從章州送到鄞都的?”


    他與陸望對視一眼,抓住了重點:“假的?”


    慕可茫然地看著他們:“什麽是假的?”


    陸望道:“隻要馮雙秋拒不承認這個人的身份,蘇鶴就可以拖一拖。”他對慕可道,“派人守在進鄞都的路上,官道小路,一條也別放過。務必將人截下來。”


    慕可麵露難色:“主子,這是鄞都,不是康州,我們沒那麽多人。我們與顧舟山的人打過交道,人不夠是鐵定幹不過的。”


    陸望看向蘇穹,蘇穹道:“我的人,也不多…”


    陸望道:“我去鷹眼營借人。”


    蘇穹急忙阻止他:“鷹眼營能借你的有幾人?且沒有名頭,周彥正肯定不敢借。禁衛軍出城,必須師出有名,先得上奏陛下,就算情況緊急先斬後奏,再怎麽也得杜思危同意。你別忘了,城外還有顧方進。”


    陸望道:“杜二還在禦史台,樓用定不了罪,杜二就別想出來了,杜居安定會同意。”


    蘇穹道:“杜居安…”


    “我知道三哥所想,不需要杜居安出手,隻需要他的口令,找個理由擋住顧舟山的人就行,我另有準備。”陸望露出一絲笑容,“三哥,那些人守口如瓶,你猜慕以是怎麽查到當年真相的?”


    蘇穹稍微一想,便道:“有把握嗎?”


    “等我好消息。”陸望一邊將剝好的蓮子裝好,一邊遺憾地說:“看來今天這酒是喝不成了。先放你這兒,三哥等我改日再來,一醉方休。”


    陸望拿了蓮子,很快消失在那株楓樹後,慕以正在府外等著陸望。陸望見到慕以,直接問道:“人還有多久到鄞都。”


    慕以道:“馬車緩慢,至少四日。”


    “你去接應,千萬小心,別走官道。”


    “是。”慕以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陸望又對慕可道:“你帶人去章州到鄞都的必經官道上劫人。做好偽裝,別暴露身份,打不過就跑,不要留下任何痕跡。”


    慕可問:“要是他們也不走官道呢?”


    “等三日,等不到人就迴來。”


    “哦。”慕可一頭霧水地領了命。


    陸望直接騎了馬,先去找了蘇鶴。


    ——————


    馮雙秋迴到大牢,杜玄此急忙迎上去,關切道:“怎麽樣?樓用被定罪了嗎?你姐姐的冤屈昭雪了嗎?”


    杜玄此是個磨人的性格,每次趁著給馮雙秋上藥的機會就開始打聽馮雙秋的事情,馮雙秋經不住他的軟磨硬泡,硬是將自己家底兒都給他交代清楚了。


    馮雙秋被人押著一瘸一拐地走進去,衙役走後,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因屁股太疼,沒站多久,他又趴迴了榻上。


    杜玄此見他一言不發,隻好過去找他。


    “雙秋,到底怎麽了?”杜玄此蹲在他跟前,追問道。


    馮雙秋的肩膀微微顫動,半晌,才失魂落魄地將事情說了。杜玄此聽了頓時氣得跳腳,破口大罵:“狗日的樓用,無恥卑鄙下流…”


    馮雙秋冷哼一聲,道:“杜玄此,你這罵人也罵得太有教養了。看你細皮嫩肉的,莫不是哪戶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兒吧。”


    他撐起半個身子,看著愣在一旁的杜玄此繼續道:“一直都是你問我,現在該我問你了,你到底是誰?為什麽一直待在這獄中,卻能進出自由?”


    “這…這一句話兩句話也說不清楚,等我們出去了我再告訴你。”杜玄此好奇道,“你說我罵人太有教養,那你是怎麽罵人的?”


    馮雙秋心道,他這輩子怕是走不出這裏了。他其實對杜玄此的事也不感興趣,杜玄此不說,他也懶得再問,張了張嘴,稍微有些沙啞的聲音響起:“草泥馬**************聽清楚了嗎?”


    杜玄此被他罵得一愣一愣的,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緩緩豎起大拇指,震驚萬分地說:“小弟甘拜下風。”


    馮雙秋心裏煩悶,這麽一罵,倒是暢快許多。


    杜玄此緩了緩神,坐到馮雙秋旁邊,道:“你說那個人根本不是你嬸嬸,那就是被人給收買了。如果樓用將當年那些作證的人找迴來,就麻煩了。”


    馮雙秋也擔心這個,他想起那個暗中幫助自己的神秘人,希望他能力挽狂瀾吧。


    他突然看向杜玄此:“你在大牢裏來去自如,想必是官宦子弟,我若是將你殺了,會不會誅九族?”


    杜玄此苦笑:“雙秋,你別嚇我,你將我殺了,誰給你上藥?”


    他摸出藥,走過去,露出一個會心的笑容:“雙秋哥哥,看在我勤勤懇懇照顧你的份兒上,能不能別再說這種嚇人的話?”


    馮雙秋翻了個白眼,趴好。


    杜玄此輕車熟路地撩起馮雙秋囚服,解開褲帶,將褲子往下一拉。獄裏條件有限,傷口好得慢,依舊慘不忍睹。杜玄此照顧他照顧出了一絲經驗,動作輕緩了許多,怕他疼,還時不時吹兩口氣。


    涼涼的氣息灑在自己屁股上,馮雙秋皺起眉頭,聲音更加沙啞:“杜玄此,你能不能別往我…那裏吹氣,怪別扭的。”


    杜玄此道:“我不是怕你疼嗎?”


    馮雙秋不說還好,這一說,杜玄此本覺得十分正常的事情變得有些怪異,他忍不住仔細打量起馮雙秋的暴露在外的肌膚,從腰到臀。腰上肌肉緊實,交錯著幾條猙獰的傷痕,應該是很早以前受的傷,如今痕跡已經淡了。屁股形狀…杜玄此急忙移開視線,伸手胡亂一抓,將褲子給他提了上去。


    “嘶…”馮雙秋疼得抖了抖。


    杜玄此忙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馮雙秋擺了擺手,無力吐出兩個字:“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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