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四當然並不是法醫出身,看一具白骨就能分析他身上性別、身高體重、麵容特征及死亡時間來,充其量他就能分析出個死亡原因。


    不過遲四近前一些,從白骨高舉的那手中輕褪了一枚戒指下來,又細看了看,點頭道:“應該是鍾家人沒有錯,我記得這枚戒指,當初時父皇打下了江山來,大封有功之臣,除了爵位和丹書鐵券,又另製了幾枚戒指,給了曾救過他性命的幾位臣子,言說好了是免死金牌之用。”


    遲四解釋道,因為前朝勳貴作亂,有些人犯了大罪就拿了丹書鐵券來求免死,又因為前朝續的是前前朝的製度,一個鐵券可免死三次,又子孫皆可用,結果就造成了勳貴們無論做什麽事都有恃無恐,以至於動搖了國本、鬧騰的天下大亂。


    本來嘛,除了謀反還有什麽大罪能治人死罪的?勳貴之家,有點偷、盜、淫、奸等常見罪,都是罰款即可,至於毆傷人命……那犯事的可是勳貴啊,手下不養一批頂罪用的小廝,好意思混黑嗎?所以太祖立朝時就言明了,丹書鐵券隻作身份證使用,沒有信用卡的預支功能,然而又確實有些臣子功高,比如說鍾家,除了行四的一個庶出瘸腿的孫子,其餘子子孫孫全折在戰場上,好幾次救過太祖的性命,可以說是不世之功。


    當然鍾家都快死絕了,也不可能再去搞什麽大罪過,但別人家對大祖也有過救命之恩,萬一真要犯事,說殺全殺了也有點不人道。


    於是太祖就製了這款戒指,一共多少枚、給了誰都在宮中存檔,記錄得清清楚楚,真有子孫犯罪可以免死一次。請注意是一次不是一批,也就是說,真有人犯罪也隻能一人使用,是一次性消耗品,最多是給留條血脈存世,像前朝那樣拿著丹書鐵券一免再免是別想的。


    遲四就是因為認出了這枚戒指,所以覺得這白骨是鍾家的骨血,因為太祖這戒指製成的數量極少,送人後暫時還沒有人用過,於是已經變成了幾家勳貴家主權力的象征,沒聽說有人丟失的,所以如今在鍾家現身,那這人怎麽也和鍾家脫不了關係的。


    這樣,就初步判定了“你好白骨”的身份,應該就是那位鍾家四老爺,然而為什麽一個四老爺會死在自家的湖裏呢,鍾曉欣想著。


    “你好白骨”的位置位於湖中心,要不是鍾曉欣有在湖中視物的本事,普通人下水一米外不可見物,根本就不可能找到他。要說濟安侯府的這後花園湖可不是什麽小水塘,50.60公頃的麵積總是有的,30.40米的水深也是一定的,小半個大明湖啊,如果是失足落水那絕不會被他一路從岸邊掙紮到湖中央來,如果是劃船來遊玩,那身邊難道就沒個跟隨?好吧,就算這四老爺有這癖好,就跟鍾曉欣一個德性喜歡半夜三更裏泡湖,那難道他自己來湖心就不劃船,第二天一看人沒有了、湖上飄一條船,也該知道他是落水了啊,那真相就隻有二個了。


    要麽他自己半夜裏避人耳目練遊泳不小心抽筋淹死了,要麽就是他根本是被人害了劃船來丟到了湖中心的。以現實可能性來說,鍾曉欣覺得第二種可能真相了。


    然而遲四很快的又咦了一聲。


    因為從白骨身上找到了戒指,初步判定此人是那個失蹤了的鍾家後人,所以遲四突然就對於驗屍這件事充滿了熱情。


    水下能見度不好沒關係,視線看不遠也沒問題,遲四趴到了白骨的身上,一寸一寸的挨著白骨作檢察,終於被他發現了白骨另有蹊蹺處。


    那白骨身體裏麵竟然有一支小箭,就卡在脊骨和胸骨之間,這麽多年來,這屍骨一直沒有人動過,小箭也就一直這麽卡著,如今遲四檢察翻動屍體,不小心下手給人家骨頭都掰了一小塊下來,那小箭就順著水流緩緩的落地了。


    “此人竟然不是淹死的……而是死於利器穿胸。”遲四對鍾曉欣說道。“莫非此人死於暗害,之後被人拋屍至此?”


    這也算是應合了鍾曉欣的第二種猜想,於是鍾曉欣點頭說道:“看來是如此,有人以利箭從……咦……不對啊這箭是從正麵射的。”


    鍾曉欣說了一半就停了下來,因為在水中的視線聽力都優於遲四,鍾曉欣早在遲四之前就看到了那支小箭,小箭卡在“你好白骨”的屍體中,鍾曉欣看的很清楚,是箭頭朝脊骨一方,箭尾朝胸骨一方,也就是說,這人不是被暗害,而是被犯罪者正麵當胸一箭,是被明害的,也就是說這位四老爺很可能認識兇手?


    但大家都傳說這位四老爺失蹤之前一點沒有征兆,是有天睡起來之後大家就再也找不到他的,既然找遍了整府都說沒有找到,自然也就不可能有地方留下血跡。莫非這位四老爺是被認識的人約到了此處,突然出手殺人沉屍的?對方再劃走了船自然也就沒有人能想到了。不過當時這鍾家不是說主子已經就餘下鍾老侯爺和這個四孫子了嗎?還有什麽人會害他呢。因為害他的人至少也得是他最信任並毫無防備的人,莫非鍾老侯爺還能給自己斷後不成?


    鍾曉欣也是不解,本來還有幾分懼怕“你好白骨”那骨架森森的模樣,這樣一來也有了興趣,用腳踢踢這裏,踢踢那裏,想再找些別的線索,沒想到竟然還真被她翻出點東西來。


    “這是什麽?”鍾曉欣在你好白骨的身下發現了一個小油皮包,裏麵零零散散的放了些工具,有匕首小鏟、有飛爪繩索,還有幾個鍾曉欣看不懂的東西,就遞給了遲四。


    遲四看了看,大驚,很難開口的看鍾曉欣,鍾曉欣莫名迴望,“你是知道不知道?知道就說啊。’遲四遲疑道:“是魚鰾。”不是一個,而是十好幾個,並且每一個都很大,看著就像是養了十多年的大魚,也就是說,代表了這個袋子裏有鍾曉欣十幾個同類的性命,他怕鍾曉欣傷心。遲四自從知道鍾曉欣是魚仙,別說湖魚海魚的沒再吃過,連蝦米扇貝等海鮮都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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