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歡仔細打量蘇晨,沒有在蘇晨身上發現危險的地方,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這裏是鄉下,晚上沒有車去城裏,你要是真想迴城,可以去進城的路上等等,如果能遇到有車迴去,可以搭一下。”


    李歡說得很清楚,也很冷酷,他隻是給蘇晨說了詳細情況,能不能迴去全看運氣。


    至於讓他幫蘇晨找車,他一個白天都呆在城裏的人,和村裏的其他人都不太認識,要是為了蘇晨而給自己找麻煩,他不願意。


    蘇晨聽懂了李歡的意思,臉色有些遲疑。


    “去路邊等車,我不太敢。”


    “荒郊野外的,其他人都睡了,我進村裏隻看到你這燈還亮著,你看,我能在你這裏住一晚嗎?”


    蘇晨一副入世未深的小年輕模樣,飽含希冀的看著李歡。


    “我可以給錢,絕不白住。”


    李歡猶豫了一下,身後握著板磚的手心滿是汗水。


    “進來吧。”


    他終究還是做不到讓蘇晨一個人大半夜去外麵碰運氣,沒出事還好,要是出事了,他不知道該怎麽麵對自己內心。


    讓開身形,他幾步退迴臥室,將磚頭放迴床底,又抱了一床被子出來,放到前廳的沙發上。


    “客房堆滿了房東的東西,一時半會收拾不出來,你今晚就在這將就一下吧。”


    蘇晨走進屋,除了廚房廁所和大廳,一層隻有兩間臥室,客臥確實堆滿了東西。


    “沒事,能住就行,我不挑剔。”


    蘇晨滿意的坐在沙發上,開始給自己鋪床單。


    李歡坐到一邊的凳子上,忽然想起自己的泡麵,這麽長時間沒吃,都快泡發了,連忙跑進臥室端著泡麵吃。


    想了想,總覺得躲在屋裏吃不像迴事,要是家裏沒其他人還好,現在家裏有客人,這樣做總感覺有點丟人。


    李歡隻好端著泡麵出來客廳,坐到凳子上吃起來。


    按照國人的習慣,他不好一個人吃,便禮貌性問了一下蘇晨。


    “你吃了晚飯沒有?”


    蘇晨忙著套被褥,假裝沒有聞到泡麵的味道。


    “吃了吃了,你吃吧,我不餓。”


    李歡心裏鬆了口氣,主要是家裏實在沒什麽儲備糧,冰箱裏空蕩蕩的,除了一些泡麵,別的什麽也沒有。


    要是蘇晨沒吃,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做。


    總不能給人吃泡麵吧,自己吃倒無所謂,要是家裏來客人也這樣做,他光想想就躁得慌。


    咕咕咕...


    李歡正吃著泡麵,突然聽道一些奇怪的聲音,他端著泡麵的手微微一僵,眼睛餘光看向蘇晨,恰好看到蘇晨也看過來。


    蘇晨似乎發現了李歡的注視,不好意思的道:“我可能晚飯吃得比較早...”


    李歡沉默了一下,一種尷尬的情緒即將湧上心頭。


    怎麽辦,真的要招唿蘇晨嗎?


    李歡心中遲疑,家裏沒東西,他不知道該怎麽做。


    人家的肚子都叫出了聲,他不可能裝沒聽到,可家裏隻有泡麵。


    對他來說,早晨大多數時間都沒吃早餐,忙著趕第一班公交車去城裏上班,早餐通常在路邊買兩個包子就解決了,午餐和晚餐不迴家,在城裏也差不多對付一下。


    要不是經常忙到很晚,身體消耗量大,他都不會在家裏備一些泡麵。


    這個屋子,對他來說隻是晚上睡覺的地方,不是家。


    咕咕咕...


    蘇晨肚子叫的聲音不時傳來,看起來十分尷尬。


    可誰知道,最尷尬的,是李歡自己。


    他作為男人該有的麵子,讓他無法將蘇晨饑餓視而不見,也無法心安理得的請蘇晨吃泡麵。


    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為什麽不在家裏備一些食材,現在家裏來客人,連一點拿得出手的東西都沒有。


    不說別的,備些大米土豆雞蛋也是好的,總好過現在窘迫的處境。


    李歡甚至連吃泡麵的聲音都小了起來,好像蘇晨不是一個人,而是千千萬萬人,正對他的窘境指指點點。


    空氣都沉默了,李歡悄悄放下泡麵,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之後,才小心翼翼的抬起頭來。


    “今天太晚了,我明天還要早起上班,沒時間做什麽好吃的。”


    “你要是餓的話,不介意吃點泡麵吧?”


    李歡忐忑著說出自己的建議,在說出口之前,他已經在心裏預設了十幾次談話方案,現在選擇了他認為最好的一個方案。


    要是蘇晨不願意吃,那他能心安理得對蘇晨的饑餓視而不見;要是蘇晨不介意吃泡麵,他也能掩飾住自己的窘迫,保住搖搖欲墜的麵子。


    “害,大晚上的,外麵超市都關門了,大家也不容易。”


    “像我們這樣經常出來玩的人,泡麵經常吃,一點都不介意。”


    “隻是要麻煩老哥了。”


    蘇晨的話音落下,像天籟一樣在李歡耳邊響起,讓他心裏大大鬆了口氣,整個人都輕鬆下來。


    “哈哈,大兄弟說什麽話。”


    “你不嫌棄就好。”


    李歡將手中的筷子放到泡麵碗裏,麻利起身去了廚房。


    “等我幾分鍾,馬上給你泡好。”


    李歡逃一般走到廚房,脫離蘇晨的視線後,才長長出了口氣,心中的尷尬也隨之遠去。


    他走到洗漱台邊,看著鏡子中露出一絲慶幸的自己,忽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這有什麽值得慶幸的,問題並沒有解決,隻是暫時避開了而已。


    還要什麽麵子,不過掩耳盜鈴而已。


    但想想,李歡還真不願意丟掉最後一絲體麵。


    他使勁搓了搓臉,讓自己臉色恢複正常,開火燒水,從冰箱裏拿出兩包泡麵,撕開備用。


    關閉冰箱時,看到裏麵僅存的一根火腿腸,他之前曾想將之吃掉,但最後忍了下來,準備哪天餓得厲害的時候再加到泡麵裏,現在,這根火腿腸總歸還是逃不掉。


    就像他無論怎麽逃避生活,生活也沒有放過他。


    李歡猶豫了一下,還是把火腿腸拿了出來。


    “唉!”


    他歎了口氣,卻不知自己為何歎氣。


    或許平時壓抑的多了,今天崩到了一個極限,讓他對心中的情緒再也做不到視而不見,才會這般多愁善感。


    將火腿腸撕開,光溜溜的一根不好看,李歡用刀將火腿腸切成一厘米大小的片段,這樣看起來多一點,放在泡麵碗裏也好看一些。


    熱水澆下,泡麵獨有的霸道香味傳出,加上火腿特有的香味,刺激得剛吃了泡麵的李歡又忍不住咽唾沫。


    剛才他吃的泡麵已經泡發了,味道實在不敢恭維,隻是能吃而已,現在聞到正常味道的泡麵,李歡口舌生津在所難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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