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佐藤久司抵達神代茜所說的三喜家。


    這裏是新宿,而一路上經過刻意打聽,他知道了這個家庭的基本情況。


    三喜家一共五口人,三喜父母、三個姐妹。


    現在的三喜母親,是三喜父親離異後再娶的。


    而三喜姐妹中最大的姐姐,是三喜父親前妻的孩子,三喜父親則是因為工作,常年工作在外。


    據周圍的鄰居說,三喜家經常發生爭吵,爭吵原因不清楚,但有好幾次爭吵聲太大,鄰居報案了警視廳。


    心裏想著一路上打聽的消息,佐藤久司心中有了一個基礎判斷。


    神代茜所說的麻煩,大概率是這種小孩子很難解決的家庭糾紛,畢竟以她的實力,如果人身安全的麻煩,完全不用聯係他。


    按響門鈴。


    “叮”的聲音,迴蕩在寂靜的走廊。


    五秒鍾之內沒有迴應。


    他再次按了一下。


    傳來“蹬蹬噔”的腳步聲,門打開一條縫隙,傳出一道輕柔的女聲。


    “請問,有什麽事嗎?”


    聽到聲音的那一刻,佐藤久司愣了一下,隨後笑著說道:“該說不說,在這裏見麵挺巧的,三喜恭子同學。”


    “欸?”


    門後麵的少女似乎也聽出他的聲音,把門上的保險栓取下,探出身來。


    “佐藤同學?!”


    ……


    進門之後,佐藤久司還看見了三喜恭子的妹妹,三喜保子。


    她正架著腿,以拖鞋掛在腳尖,似掉非掉的狀態,非常不雅地躺在沙發上。


    穿著黑色的褲襪,然後是超短褲,上身是露臍的運動背心,脖子上戴著一個非主流項鏈,頭發散開,就像新宿街頭經常能看見的辣妹。


    而姐姐三喜恭子則是溫婉許多,穿著裙擺到膝蓋下方的淡藍色連衣裙,腰間圍著一件圍裙,圍裙上有黃色的汙漬,似乎是啤酒。


    他看向餐桌,果然一片狼藉的桌上,零零散散倒著幾個酒瓶,刺鼻的酒味充斥整個客廳。


    地上有兩個碎掉的酒瓶,根據三喜恭子解釋,酒瓶是收拾時不小心摔掉的。


    所以……剛才還挺激烈?


    “恭子,誰來了?”躺在沙發上,醉醺醺的三喜保子問。


    佐藤久司示意,讓三喜恭子不要說話,自己走到沙發旁,在上方俯視她。


    “三喜同學,你看看我是誰?”他說。


    “你……”三喜保子坐起身,半闔著眼,盯著他,然後突然笑了,“嘿嘿,是帥哥。帥哥,要不要交個朋友啊。”


    “……”


    “……”


    佐藤久地曾經想象過女生醉酒的模樣,但想象終歸是想象,這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到,原來女生醉酒後可以這麽奔放。


    他手扶著頭,離開沙發:“三喜同學,她……平時在家都這樣嗎?”


    三喜恭子臉上雖然還掛著笑容,但是能看出來,比起一開始在門口見麵,現在的笑容勉強了許多。


    “佐藤同學,讓你見笑了。”


    “見笑不至於,隻是……真是有個性的一個女生。”話再說下去就難聽了,佐藤久司暫時也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詞。


    “保子她……”三喜恭子欲言又止,囁喏著嘴,低下了頭。


    “怎麽了,我還是很喜歡聽故事的。”


    “算了,不提那些了。佐藤同學這麽晚來這裏,是有什麽事情嗎?”三喜恭子轉移話題的方式很粗劣。


    “嗯——”佐藤久司環視客廳一圈,看向三喜恭子,“三喜同學,你是不是還有一個叫愛子的妹妹?”


    “對,三喜愛子。”


    “那就對了,我表妹和她玩得太瘋,這個時間了還不迴家,所以我來看一看,順便叫我表妹迴家吃飯。”


    “表……妹?”三喜恭子迴憶了一下,想起那個被舞蹈社所有人喂食的女孩,她點點頭,“我知道了。”


    三喜恭子走到挨著廚房的一個房間,輕輕敲了三下門:“愛子,你帶朋友迴家了嗎?”


    沒有聲音傳出。


    三喜恭子又敲門,又重複同樣的話,才有一道怯懦的聲音,從門縫擠出。


    “姐、姐姐,是的,我帶了兩個同學迴家。”


    “那快點讓那兩個孩子迴去吧,她們家裏人已經找來了,很著急。”


    “……好、好的。”


    房門打開,瓷娃娃一般可愛的神代茜先走出來,緊隨其後的是臉色很失落的京子。


    而透過門縫,一個長相和三喜保子有些相似的女孩在輕輕擺手。


    “茜、京子,有機會下次再來玩。”


    “嗯,會的。”神代茜很平靜地應了一句。


    “我……”京子還有些不甘心,但是想到現在的天色,隻好暫時放棄,“等著我吧,用不了多久,我會再次光臨這隱藏諸多秘密之地!”


    她大聲地說完這句話,然後對著三喜恭子鞠了一躬,快步走出去了。


    三喜恭子看著門口有些疑惑,轉而看向佐藤久司:“佐藤同學,剛才那孩子說的話什麽意思?”


    佐藤久司看向神代茜,後者一臉平靜,開口道:“中二病。”


    中二病,簡稱普遍中學二年級才會發生的以自我為中心,自以為是的思想、行為和價值觀。


    難道因為現代營養的提高,這種病也普遍提前了?


    以上是佐藤久司在心中的猜想。


    “話說迴來,”神代茜的眼神在他和三喜恭子之間徘徊,”大哥哥,你認識愛子的姐姐?”


    “認識。”兩人異口同聲。


    神代茜的眼神變得奇怪,視線在三喜恭子身前停留了一會,然後低頭看向自己,能一眼看到腳尖,白色的襪子包裹著腳丫,正在微微扭動。


    她心裏頓時煩悶起來。


    “三喜同學和我一個社團,茜,你應該在六一那天看到過。”


    “記不清了。”


    “這樣啊,”佐藤久司想了一下,“我記得三喜同學喂你吃的三喜丸子。”


    “哇,好厲害!”三喜恭子手捂著嘴,驚歎道,“佐藤同學記得好清楚。”


    之後佐藤久司又聊了幾句,然後牽著神代茜的手離開了。


    茫茫夜空下,星星眨著眼,月亮投下淡淡的光芒。


    佐藤久司和神代茜走在微涼的街道上,縱使到了六月,晚上依舊不像白天舒適。


    京子已經被自家的車接走,兩人自然也往家的方向趕去。


    “大哥哥,你為什麽不問吵架的事情?”神代茜抬起頭,看向他。


    “沒有哪個家庭,願意把家裏的醜事告訴外人,所以問了也是白問,隻要我沒有真正直麵你所說的爭吵,我就不能問出口。明天在學校,我在幫你們多觀察一下。”


    “嗯,那我和京子呢,我們兩個都聽到了。”


    “你們是小孩子,而小孩子有豁免權,大人沒有。”


    “想長大……”


    “你今年六歲,快了、快了,時間是很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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