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為的事故,和天氣有什麽關係?”


    “很簡單,就像是人被香蕉皮絆倒了,那和仍香蕉皮的人有沒有關係?”


    “沒有,”佐藤久司說,“隻能譴責,不構成直接聯係。”


    “你說的很對,”鈴木千繪看向他,“但是,你認為海岸線上升、城市內澇、糧食減產、海關受到影響,這些都天氣沒有關係嗎?”


    “有,”佐藤久司深深吸一口氣,讓清涼的空氣,衝進腦袋,“所以,鈴木小姐你認為有什麽辦法?”


    “什麽辦法?”鈴木千繪的眼睛不同於清水紗裏奈,那是一雙仿佛能窺探人心底深淵的慧眼,“你很清楚,不需要我想辦法。”


    “……我們有多長時間沒有聯係了?”他沒有正麵迴答,引向其他的話題。


    “一天?三天?一星期?不知道,有什麽意義嗎?”


    “沒有,隻是單純問一下。”


    佐藤久司看著下麵的人群,從混亂變得有序。


    受傷的女高中生,傷口經過處理後,被拉上救護車,趕往醫院。


    汽車內的人,已經被救出來,還殘留著意識,一起上了救護車。


    隻剩下車身凹陷,孤零零留在原地的汽車。


    周圍放上了警戒線,想必一會兒,就會有車來拉走,送去廢料廠或者維修廠,等待進行二次利用。


    真是悲慘啊,縱使受傷,也要再進行拆解、拚裝,壓榨最後的價值。


    東京這座城市,不會給人一絲喘息的機會。


    但就是如此,才會有這樣高的效率,來處理緊急事件;強大的適應能力,在天氣驟變的現在,還能維持經濟穩固,社會秩序暫時穩定。


    “你是不是認為現在很好?”似乎是看透心靈一般,鈴木千繪盯著燈火璀璨的都市。


    “看起來還很平靜。”他說。


    房間完成降溫,把窗戶合上。


    留下一個小縫隙通風,不會讓屋裏太悶。


    佐藤久司向餐桌走過去。


    轉頭的時候,耳邊傳來一陣濕潤的暖風:“一會兒別急著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對了,帶上那個小女孩,去看真正的東京。”


    “……嗯。”


    之後就像普通朋友聚會一般,得到母親誇獎的清水紗裏奈,一直都笑著,臉語氣都充滿歡快,同時也吃了不少東西。


    可以說,能解決這一桌的飯菜,大部分都是她的功勞。


    清水裏子還是那副冷酷模樣,不言不語,靜靜地吃壽喜鍋胡蘿卜片,佐藤久司就沒見過她吃別的食材。


    神代茜無憂無慮,不,應該說看起來沒有煩惱。


    每當佐藤久司給她夾夠不到的菜時,她就會瞪著那雙水靈靈、天真可愛的眼睛說“謝謝大哥哥”。


    於是,佐藤久司夾得更賣力了。


    鈴木千繪和他說完那些話後,表現得沒有異常,照常吃飯,隻有在清水紗裏奈和他搭話的時候,才會說幾句話。


    夜幕降臨,清水母女坐車離開,黑色轎車穿梭在雨中,濺起一道道水花。


    她們邀請佐藤久司上車,但他以有事還沒處理為理由迴絕。


    之後又問神代茜。


    她隻想跟著他。


    在餐廳隨便找一個座位,點一杯咖啡、椰奶。


    咖啡味道挺好,餘味悠長。


    椰奶很香,隔老遠能聞見。


    隻是神代茜鼓著嘴,狠狠瞪著他,佐藤久司感覺不太自在。


    “唉——”佐藤久司放下手機,屏幕上是今天的新聞,”茜,我又做錯什麽了?”


    “想喝咖啡。”


    “不行。”


    “為什麽?”


    “你太小,喝了容易失眠,對身體不好。”


    “那大哥哥為什麽能喝?明明年紀也不大。”


    “我現在十八,你現在五歲。我們差多少?”


    “十三。”神代茜下意識答道,她一直都很聰明。


    “嗯,所以我是大人。”說著,佐藤久司又抿了一杯咖啡,咖啡豆晾曬得很好,能嚐到太陽的味道。


    “嗯嗯嗯!”


    神代茜的想法不如意,隻好發出小獸威脅一般的聲音,嘴裏含著吸管,喝椰奶,眼睛惡狠狠地盯著他,似乎要啃下一塊肉一樣。


    挺有意思。


    佐藤久司嘴角上揚,揉揉她的小腦袋瓜,把女孩精心準備的發型給弄亂了,暖和和的,像小毛絨球。


    餐廳靜謐,角落有鋼琴。


    一個身穿紅禮服,身材姣好的少女,坐在那裏,彈天空之城。


    婉轉悠揚,能迴憶起鄉下的藍天、小溪,踩著溪水,在水裏抓魚的日子。


    但又有已經長大,迴望過去,歲月的蹉跎,時間不饒人的憂傷。


    讓佐藤久司原本的好心情,漸漸變得低沉。


    神代茜還是那副樣子,積攢著怨氣。


    她可能聽不懂吧,畢竟還是孩子。


    “大哥哥。”她抬起那雙漂亮的眼睛。


    “茜,怎麽了?”收起憂鬱,佐藤久司不想讓情緒影響別人。


    “聽音樂,想媽媽。”聲音微顫。


    他猜錯了。


    佐藤久司苦笑一聲,放下手機,盯著外麵恍若山嶽一樣,壓在東京上空的黑雲:


    “老實說,我第一次來東京,也會時不時想起鄉下,那裏有我的迴憶,有我的親人,我怎麽可能會忘記。”


    “但是,到了現在,如果不是茜你提起,我甚至都不會去迴想,因為記憶就像木箱,會在時光中腐朽、分解,為其他美好留下空間。”


    “所以,趁著現在還能會想起,盡情的迴憶吧,不然時間會將你的記憶消磨殆盡,會想起隻能說一聲:‘啊,原來當是這種感覺嗎?真是不成熟’這樣的話。”


    神代茜靜靜地聽他說完:“不會的。”


    “什麽?”


    “不會的!”神代茜突然大聲起來,“茜不會忘記媽媽!不會忘記爸爸!不會忘記大哥哥!永遠不會!”


    鋼琴聲驟停,似乎給兩人留下說話的空間。


    餐廳內,穿得衣冠楚楚的客人看過來,臉上閃爍著好奇、不耐煩、看熱鬧的表情。


    “為什麽記憶會是木箱?不能是保險箱!不能是玻璃珠!明明是那麽寶貴的東西,為什麽要那麽容易忘記!玻璃珠閃閃亮亮的,不是很好看嘛!”


    “……真是……無理取鬧啊。”佐藤久司喃喃道,嘴角緩緩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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