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一道白光閃過,攜著響徹天地的雷鳴聲。


    冰冷的大雨,將東京淋成落湯雞,零零散散亮著幾盞霓虹燈,充滿蕭瑟與落寞。


    足立區,一座破舊的公寓內。


    佐藤久司掀掉黑色的雨衣,上麵露著幾個因為大風,而刮破的大洞。


    他被淋成了落湯雞。


    渾身濕透,頭發濕噠噠地黏在一起,臉上布滿灰塵,數不盡的狼狽。


    佐藤久司看向懷裏的女孩。


    女孩還穿著那身碎花白裙,但是上麵已經沾滿了泥土,膝蓋還有一處磕破的痕跡,慢慢地往下流著鮮血。


    佐藤久司把她放在沙發上。


    雖然神代茜還在沉睡,但是感覺到有人要離開,本能地抓住佐藤久司的手,緊緊握著。


    還在害怕嗎?


    佐藤久司盯著躺在沙發上的女孩,心裏暗自歎了口氣,輕輕那隻冰涼的小手拉下去。


    神代茜很快蜷縮成一團,臉靠在雙腿之間,小手不安得放在臉頰旁。


    一個人還未出生,在母親身體裏,就是這樣的姿勢。


    所以當人極度恐懼時,就會下意識保持這樣的姿勢,來增加安全感。


    佐藤久司想起了在某本心理學書籍裏看到過的觀點。


    但是現在顧不得這些,他走迴自己的臥室,拿著換洗的新衣服,衝進浴室。


    在三道雷聲過後,他穿著幹淨整潔的衣服,從裏麵走了出來。


    神代茜依然在沙發上安睡。


    現在的時間晚上十點,因為大雨,所以街道上並沒有多少遊蕩的人群。


    安靜。


    佐藤久司抱起神代茜,看著她髒兮兮的衣服,和被灰塵染成黑色的肌膚,心裏一陣糾結。


    走到浴室門前,又退過來,感覺有些不合適。


    神代茜這副模樣,一定是要洗漱一下的,但是自己又不太合適。


    最後,佐藤久司抱著女孩,敲響了隔壁鄰居的房門。


    打開門的是一位六十歲蒼老的女性。


    “山本奶奶,很抱歉這麽晚打擾您。但是我這裏實在是有件急事想找您幫忙。”佐藤久司滿臉焦急地說道。


    山本滿知子用那雙淡灰色充滿渾濁的雙眼,上下掃視麵前懷裏抱著一個女孩的少年。


    “佐藤君,有什麽急事就說吧,”山本滿知子聲音嘶啞,宛如遞出魔藥壞巫婆,“我這個老婆子能幫到你的應該不多。”


    “山本阿姨,您說笑了。”佐藤久司笑著說,“我能在東京租下這麽好的公寓,還多虧了您的幫忙。”


    山本滿知子,生活在東京的一個孤寡老人。


    老伴在一年前去世,佐藤久司還參加過那場隻有零零散散幾人的葬禮。


    本來有兩個孩子,卻因為種種原因,離開了這個老人。


    說起來很碰巧,佐藤久司能和山本滿知子結緣,僅僅隻是因為他來東京的第一天,扶了倒在地上的老人。


    那個老人就是孩子剛剛離開的山本滿知子。


    在後續的交談中,山本滿知子得知他想在東京租房,就欣然把這所公寓的一個房間,以低廉的價格租給了他。


    沒錯,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老人,就是這座公寓的主人。


    “嗯。”山本滿知子點點頭,接下了這聲奉承,“這個孩子是……”


    她的視線看向渾身髒兮兮的神代茜。


    “我親戚家的一個孩子,”佐藤久司的笑容充滿誠實和信服力,“這兩天我親戚家因為有急事,所以讓我先照看一下這個孩子。”


    “那她這一身是……”


    “東京不是突然下起了大雨嗎?我們兩個一開始準備區遊樂場玩,結果走到半路上,被淋了個落湯雞。”


    說道最後,佐藤久司還吐槽一句:“島國的東京電視台真沒用,非要等雨下得這麽大,才發什麽災害預報。一群馬後炮。”


    這句話似乎對山本滿知子非常受用,她眉眼漸漸鬆開,也跟著一起抱怨。


    “嗬,現在的年輕人啊,可不是那時候嘍。”


    佐藤久司見她逐漸聊開了話題,開始說出自己的請求:


    “是這樣的,她畢竟是我親戚家的孩子。您看,畢竟有血緣關係,我如果不幫也不和規矩,不是嗎?”


    “沒錯。”山本滿知子點點頭,她喜歡守規矩的孩子。


    “瘋玩一天,我是準備讓這孩子洗澡的,結果她就忍不住睡著了……”


    “我懂佐藤君的意思,想讓我幫忙洗漱一下,是嗎?”


    “對。”佐藤久司點點頭,“畢竟男女授受不親,而我又要和它父母交代。”


    “沒問題,這點忙,我這個老婆子還是會幫的。”


    山本滿知子接過神代茜,女孩在睡眠中好像感覺到了什麽,不安地扭動。


    但是,山本滿知子抱著她,換了一個姿勢,溫柔地晃動幾下,女孩再次帶著安詳的笑容睡過去了。


    佐藤久司剛想接過來的手,停在了半空。


    似乎是看出來他的疑惑,山本滿知子平靜地說道:


    “我這個老婆子,好歹也當過母親,並且養育了不止一個孩子,所以養孩子還是有一些心得的。”


    “厲害。”佐藤久司不動聲色地收迴手,同時口上稱讚道。


    “對了,”山本滿知子問道:“這孩子叫什麽?”


    “神代茜。”佐藤久司答道。


    “……”


    山口滿知子的手臂輕輕一滯,然後又仿佛若無其事一般,又開始有節奏的晃動。


    隻是眼神變得愈發柔和了,盯著懷裏的女孩。


    佐藤久司注意到了她的異常,不禁開口問道:


    “您認識她嗎?”


    “誰?”


    “神代茜”


    “那您為什麽要那副表情。”說完之後,佐藤久司意識到了自己話裏的質問,“抱歉,我不是這個意思。”


    “嗬嗬。”山本滿知子慈祥地笑了兩聲,“沒關係,你緊張是對的,出門在外,要對所有人都抱有戒心。”


    “是。”佐藤久司老實答應,畢竟現在有求於人。


    “我啊……隻是為這個孩子感到可憐而已。”


    “可憐?”


    “「神代」「茜」,神在人間的代行者的血。不得不說,敢起這個名字,不知道是膽大還是無知。這個意思已經等同於弑神了,不怕遭到詛咒嗎?”


    “應該……沒關係吧。”佐藤久司猶豫道。


    他一直認為,如果隻憑借名字,就判定一個人的命運,那麽所謂的‘命運’也就隻是一個強盜罷了。


    世間之大,從不缺少巧合。


    “沒關係……沒關係。如果隻是沒關係,你又為什麽要緊張呢?”


    “這……她是我親戚家的孩子。”


    山口滿知子的目光突然變得炙熱,緊緊盯著他的眼睛。


    似乎要從裏麵扒出什麽東西一樣。


    “你確實……可以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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