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玉大氣息微弱:阿彌陀佛,啊,鴻兒,為師,不打緊。你快扶她找一處廂房好生休息,同時,把為師給你的血玉丹,隔日服食一粒。想必應該能換她一命。


    荊鴻把牙關一咬,謝過恩師。給老和尚磕完了頭,荊鴻扶著尚雲鳳下去養傷不提。


    那麽荊鴻不知道,正是因為這段緣故,到了後文書,少林、峨眉、以及嶽麓山天下第一莊,這僧道俗三教之中的三位絕頂高手,布下三才六宮絕命陣,會鬥修羅惡道武廷雲,這路陣法陣糅合了三教不同的武學特點,少林威猛霸道,峨眉陰柔綿長,天下第一莊則采取中庸調和之態,相生相克,相輔相成,同時在三個不同的方位,像一個三角形一樣,把修羅惡道困在陣中,讓他是打又打不過,逃又逃不了。


    可因為這場惡鬥實在太過激烈,進而引動了柏玉大師的內傷,追根尋源,這內傷便是今日要救這尚雲鳳所致。再往深了說,這尚雲鳳所中的不像草之毒,根本上並未消除,而是在救治過程中,被轉移到了柏玉大師的體內。但是因為老和尚百年修為,根基實在太深,這才暫時壓製了不像草的這危害。那麽這些內容,到了後文書,咱們會詳細交待。


    且說荊鴻陪著尚雲鳳在少林寺後山禪院調養傷症,因為此處離著前山較遠,就是寺內的弟子門人也很少前來,因此環境十分幽靜,連日來,荊鴻是端湯熬藥,把個尚雲鳳伺候的無微不至。


    可盡管如此,這時間一晃,就是近半年的光景,少室山也由綠色變成了白色,且說這一日,在後山禪院之內,尚雲鳳雖然仍然顯得體虛氣弱,但是已經能扶著床沿躺臥起來,因為數月以來始終是迷迷糊糊,昏昏沉沉,好容易今兒個清醒不少,可再一看荊鴻,讓這位寒江孤雁是大吃一驚。


    原來她就發現,荊鴻原本是個出家人,當初重逢之時,荊鴻腦袋之上是青黑色的一層短發,可到了眼下再一瞧,尚雲鳳就發覺,荊鴻的頭發業已長了不少,蓋過耳垂,堪堪披在肩頭,這倒也不奇怪,奇怪的是,這頭發不是黑的,而是滿頭霜雪,啊沒一根兒黑的。


    尚雲鳳眼圈一紅,眼淚兒又掉下來了,她就想到唐朝年間大詩人白居易悼念亡友,曾寫道: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天可憐見,姐姐我沒死,卻累得鴻兒滿頭霜雪,唉,想著長歎一聲:鴻兒,你,受苦了。


    荊鴻這人,年歲不算太大,也就比老西兒徐良大那麽幾歲,而且多年來心性堅韌,言談舉止之間往往一派高手風範。可在尚雲鳳眼前,不是那麽迴事兒,這表現的就好像多年前那個小娃娃一樣。


    眼下荊鴻一聽姐姐這麽說,當時眉目含情,微微一笑,低下頭去,把腦袋枕在了尚雲鳳的膝蓋上。


    尚雲鳳手撫著荊鴻雪白色的長發,臉上不知是喜是悲,好半晌,她微微一歎,鴻兒。


    啊,小先生?


    如今我的鴻兒死而複生,數十年來,姐姐我這才是頭一次感受到人間的滋味。


    荊鴻也是感慨萬千,這姐弟倆,似有說不完的知心話,言談之間,尚雲鳳就提到,說是咱們闊別家鄉二十五年,如今死別重逢,最好能迴去一趟,一來祭奠枉死的老父親,同時這姐弟倆就想到當年雲夢山的大賊頭叫龍為國,害的我們家破人亡,這筆血債不可不還,那麽要解心頭恨,拔劍斬仇人。此番迴去山西隰州府射天山,必要鏟除這幫賊寇。


    他們可不知道,那龍為國早死多時了,到了現如今,恐怕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當時荊鴻點頭同意,眉宇之間頓時充滿殺氣:小先生,迴家之後,你且先行養好傷症,至於報仇麽,小弟一人足矣。


    尚雲鳳可知道,自個兒這個兄弟,那可不白給,老人們常說,三歲看大,七歲看老,鴻兒那打小就能看出來,不管什麽玩意到了他手上,是一學就會,一會就通,一通就精,乃是一個不世出的奇才。


    想到這裏,尚雲鳳原本慘白的臉上現出一道紅暈,她就覺著格外地,那麽欣慰和滿足。


    書說簡短,荊鴻一聽尚雲鳳想要歸鄉,當時毫不耽擱,邁大步來在達摩洞,拜別了老師,又迴在禪院套了一架馬車,在裏麵準備的水葫蘆幹糧。


    就得說荊鴻這人心思細膩,把這車轎裏頭鋪的暄暄乎乎的,鋪完了,自個兒還進去坐裏麵感受了一下,覺著嗯,就算太過顛簸也沒什麽問題,這才跳出車轎,扶著尚雲鳳上車。


    哎吆,把個一旁的尚雲鳳看得是含羞帶笑,兩隻眼睛充滿了柔情。


    咱們書不贅言,這倆人兒,一架車,尚雲鳳坐轎裏頭,荊鴻在這車窗前頭的車轅上,一條腿弓坐著,一條腿曳在車板之下,一手拽著馬韁繩,喊聲號子,喔喔喔喔喔,得兒駕,駕,車軲轆一轉,咕嚕咕嚕咕嚕咕嚕。這就踏上了去往隰州府的大路。


    看過前文書的朋友,您應該還記得,那麽這一時節,坐鎮隰州府,執掌一方生殺大權的是什麽人?


    對嘍,非是旁人,正是那禦前四品帶刀的護衛,江湖人稱細脖大頭鬼的,房書安。


    原本房書安殺將奪權,血戰秦州,既立了大功,也犯下了彌天大罪。那麽為了壓服朝堂悠悠眾口,四帝趙禎這才小懲大誡,把房書安發配到隰州府當了一任的知縣,以知縣之身行知府事,說白了就是官小但是權大。


    這部書說到這兒啊,咱們終於又把開封府這幫辦差官給串聯起來了。


    那麽這房大頭在隰州府究竟做了哪些事呢?


    原來,自打房書安到任地方,他就發現,根本用不著什麽明察暗訪,本地麵的情況啊,那都是和尚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


    具體來說,就是本地有四大家族,王,孫、侯、許,這麽四家。


    那麽其中,這姓王的,姓孫的,姓侯的這三家兒那都是地方上的惡霸豪強,唯獨姓許的這一家雖然也是戶大人多,家資巨富,但是明麵上那些個傷天害理,刮減地皮的事兒啊,人家不幹,人這老許家做的是大買賣,什麽綢緞莊,糧米行,馬匹牲口,珠寶玉器是什麽都幹,遠至塞北,南下江南,都有人家的買賣鋪戶。


    那麽在那個帝製的年代,你要光有財貨,那可不行。這當官的,撈偏門的,黑的白的不把你吃幹抹淨,榨出油來才怪。因此這老許家也不傻,人家每隔幾年就要從宗族當中挑選出那些個天資聰慧的少年,而後著意培養,進而考取功名,一方麵揚名聲,顯父母,光耀門楣,可另一方麵也是為了保護家族財富。


    再說房書安,他略一打聽,就知道了,這四大家族多年來相互聯姻,是瓜扯著瓜,蔓扯著蔓,盤根錯節,在隰州府這一畝三分地上,人家就是本地的太上皇,根本就沒有什麽知府說話的份兒。


    而且這四大家族的子弟,早都把持了隰州府的方方麵麵,其中尤其是老侯家,當家人叫侯傑,今年四十來歲,這個家夥那是心黑手狠,殺人不眨眼,他一方麵以地方鄉紳的麵目出現,背地裏則是殺人越貨,和西夏國之間販賣婦女,走私鹽鐵,勾結綠林巨寇,海洋飛賊,坐地分贓,二八下賬,那是地方上頭一個總瓢把子。


    約莫在十多年前,這侯傑因為出外出走動,到了省城太原府,結果無巧不巧,被太原府的一任知府,叫嚴少伯的,給知道了。這個嚴大人自小讀聖賢之書,習孔孟之道,那是兩袖清風明鏡高懸的一個清官。


    再說這嚴大人聽說什麽,噢,侯傑這個猴崽子來在了太原府,哈哈,你看你在平陽隰州府有人庇護於你,到了省城這大方之地,可沒有你的好果子吃。因此嚴大人當時發下堂諭,派出名捕羅奇生,要求他秘密跟蹤侯傑,一旦發現他有任何不軌的舉動,哪怕是芝麻粒那麽大小的罪責,你也給我立拘鎖帶,哼哼哼,本官要民做主,即使不能辦他的死罪,也要狠狠殺一下他的威風。


    這羅奇生啊,也不白給,人送綽號千裏獨行,黑白索命。意思是說任管什麽樣的賊,一旦要被這位羅捕頭給盯上了,那就算千裏追蹤,也要像黑白無常一樣,把你給逮迴來。這位羅奇生非但精於辦案,而且自小受名人的傳授,高人的指點,那能耐也不含糊。自打輔佐這位太原知府嚴少伯以來,是兢兢業業,倆人這關係啊,就跟開封府包大人跟展昭展雄飛差不多少,都屬於那種名為上下級,實則亦師亦友的關係。


    再說羅奇生一聽要跟蹤隰州府的太歲侯傑,這當時就來了精神,把胸脯拍的啪啪直響:大人放心,卑職一定不負所托。


    結果,還真就找了借口就把這侯傑給拿下了。原來侯傑這小子也知道,自個兒是樹大招風,故而此一番來在省城,也是夾著尾巴做人,盡可能保持低調。但是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這侯傑一進了太原南城門,就被人家給盯上了,你想能有個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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