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婉滿臉閑適地躺在車椅上,眼睛直視前方的道路,漫不經心地說:“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


    沒有直接給出否定答案,其實就已經相當於陸清婉的一種默認。


    沈懷瑾又難以置信地看著她,“我現在都快有點覺得過去的你完全是我虛構出來的了。”


    “怎麽會呢?都是真的啊。”陸清婉毫不困難地恢複成過去那種乖巧甜膩的語調,用那種溫柔和氣的眼神看著沈懷瑾說,“二哥,是這樣嗎?變成這樣對我而言一點都不困難啊,隻是看我願不願意而已哇。”


    “……”沈懷瑾皺了下眉,“你在我麵前這樣就算了,在其餘的人麵前還是盡量收斂一點吧。”


    “其餘的人?你是說爸爸媽媽,還是大哥?還是跟你手足情誼深厚的大姐?”


    “當然是他們所有人。”


    “本來之前還覺得你有點聰明,但沒想到還是一如既往的愚蠢,一說話就讓我頭疼。”


    陸清婉很不屑地說,“你猜我現在在你麵前都懶得裝了,跟他們單獨相處的時候會是什麽樣子?是你們每個人見到我,心甘情願地為我演飾,陪我一起演戲而已啊。”


    “不過大姐可能不知道吧,畢竟我都很少拿正眼瞧她,一年到頭也說不了幾句話。”


    “你過去十幾年不都這樣過來了嗎,為什麽現在不能繼續偽裝以前的樣子過下去?維持現在的現狀不好麽?大家所有人都快樂幸福、和睦融洽地活下去。”


    “因為沒有必要,毫無意義,你們這種人憑什麽毫無差別地接受我的善意和溫柔?”


    她身上這些稀少的部分本來就不是為了別人準備的,隻是為了給陸早早而已,“再說了,眼下的現狀好到哪裏去了,你們各自全他媽心懷鬼胎,各有秘密,這個秘密全都跟我姐姐有關吧,怎麽不敢承認呢。”


    “帶著之前的記憶可憐可悲地活了這麽多年,你們自己這麽虛偽地活著就算了,還要拉著我一起,就為了維係這表麵上的平和安定,真是假惺惺地令人作嘔,我不想玩這種拙劣的遊戲可以了嗎?”


    “他媽的我玩夠了,你們怎麽還不停手?”


    陸清婉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麵前突然一道白光閃過,非常強烈,直直地照射進兩個人的瞳孔裏麵,像是一把反光的利刃刀劍,光又利又快。


    不會真的要死了吧,早知道剛才就不該說出那番話,現在一語成讖,真要和沈懷瑾死一塊了。


    好晦氣,好惡心。


    不過沈懷瑾倒是並沒有讓這種糟糕的情況發生,他經常玩飆車,其實這種車速對她而言不算什麽,要不是馬路限速,他的速度隻會拉得更高更快,手腳利落地一個急刹,車輪在地麵上摩擦起一道火星。


    車子像是短暫脫離軌道之後恢複正軌,幾秒之後,直直地逼停在路麵上,車頭撞向路邊的一棵大樹,隻是凹陷下去了一道坑而已。


    坐在車上的兩個人完全毫發無傷,劫後餘生的陸清婉忍不住唿出一口氣,“太好了。”


    沈懷瑾打開車窗,這下是真的毫不遲疑地掏出一根煙來抽,拿出火機點煙的時候,手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不過須臾之間又馬上恢複正常,甚至抽了幾口,還有閑心調笑陸清婉。


    “不是說不害怕死的嗎?這會兒怎麽又忍不住感歎了。”


    “你想太多,是因為不用跟你死在一塊才覺得很慶幸的。”


    “……”沈懷瑾繼續抽煙,早知道就不應該自討沒趣。


    “再說了,死確實沒什麽好怕的吧。”陸清婉對著後置鏡理了理自己額前有些散亂的頭發,用淡然到輕忽的態度說,“要是我真的害怕的話,之前就不會隻活到二十二歲就毫不遲疑地自殺了。”


    “二哥,你覺得呢?”


    沈懷瑾抽煙的手以肉眼可見的姿態抖了一下,滾燙的煙灰滴在他的褲子上,他很緊張而又惶然地說:“誰告訴你這件事的,還是你自己一直都記得,不對,是不是你最近突然想起來了什麽?!”


    “嘖嘖嘖,真是令人感慨。”陸清婉又唉了好幾聲,“二哥,不要這麽大驚小怪好不好,我也希望我能想起來什麽,但是很可惜,我這副身體隻有我出生到現在的記憶,對過往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不過看你這反應,你也知道啊,那看來你們每一個人都是知情的。如果你願意把過往對你而言印象深刻的記憶提供給我,我願意時時刻刻洗耳恭聽哦。”


    “我不知道。”沈懷瑾迴答。


    “哈哈哈哈哈哈哈。”陸清婉憋不住地笑了起來,“就這麽自欺欺人吧。”


    “我真的不知道,所以才會有些震驚。”沈懷瑾再次重複,“你愛信不信。你這段人生我隻有小時候的一點點記憶,不過之後或許會慢慢記起來。”


    “我隻記得對我而言永遠無法釋懷的迴憶。”


    說完他一拳猛然砸在方向盤上,發出“砰”的一聲響,“這個世界真他媽的太荒唐了!到底所有的悲劇還要一次又一次地重演多少次。”


    他解開安全帶,猛地朝著陸清婉靠近,雙手鉗製住她的雙肩,“你為什麽會知道?!你既然活得好好的,為什麽要自殺,是不是陸早早也死了,你告訴我。”


    陸清婉不耐煩地揮開沈懷瑾的手,結果沒推動。她一口咬在沈懷瑾的手背上,咬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鬆開之後才慢悠悠地說:“這種事情你來問我?我能知道個屁啊,我自己推測出來之後向爸爸媽媽求證的。磨了好久他們才願意告訴我的呢,也不知道你們一個個的嘴巴這麽硬。”


    “再說了,我願意活就活,想死就去死,你管我那麽多。”


    沈懷瑾縮迴手,慘淡地笑了一聲,“是啊,你真是毫無顧忌的一個人。”


    陸清婉覺得很無聊,她煩死了把這些車軲轆話來迴不停地說,如果能給這些人下毒讓他們一個個的立馬說出真話,陸清婉肯定會毫不遲疑地做。


    沈懷瑾拉開車門下車,在外麵抽完了第二支煙之後,又重新坐迴車裏麵,恢複正常之後衝著陸清婉說:“剛剛已經通知家裏麵的司機來這裏接我們了,這輛車很快會被拖走。”


    沈懷瑾話音剛落,陸清婉卻沒有搭理他,像是突然琢磨出什麽不對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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