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大晚上的坐在那裏幹什麽,準備裝神弄鬼啊。”


    扭頭向四周看了看,一條清瘦纖長的人影站在溪流邊,雙手抱胸揚起下巴看著她,雖然在幽靜的月中下看不見清晰的人臉,但根據身形還有聲音毫不費力地就可以知道站在那裏的人是林昭。


    陸早早扯起嘴角笑了笑,但想起來在模糊的月光之下或許看不見,但現在也沒有很多精力解釋了。


    於是繼續仰著頭看著月亮,今晚的月亮實在很亮又很美。


    沒過幾分鍾,察覺到身邊有人坐下,一不小心觸碰之間,皮膚上傳來溫熱的觸感,非常暖和。


    “不是參加篝火晚會參加的正興起麽?怎麽又突然跑出來了,還跑到這麽個鬼地方。”


    害她找人都浪費了一番時間和功夫。


    陸早早沒說話,隻是把頭輕輕地靠在林昭的肩膀上,鼻腔裏麵充盈著對方身上淡淡的檸檬香氣。


    林昭放在膝蓋上的手稍微蜷縮了一下,想用手把陸早早的頭挪開,但是還是沒有這樣做,因為平時陸早早肯定是不會做出這樣親密的舉動的,眼下這樣做必定事出有因。


    正內心思慮要不要詢問一下,想了想又覺得這關她什麽事情,她自己的人生都是一團亂麻,管那麽多隻會顯得她是個不折不扣的白癡,但是又有些忍不住想要問。


    內心就這麽天人交戰了一會兒。


    最終還是決定詢問一番,反正也不會少一塊皮肉,再說少了又能怎麽樣,又不至於死吧。


    嘴唇翕動了兩下,正在組織合適的措辭。


    突然聽見陸早早的聲音在她肩頭響起,有種倦怠的無力感,“要是早點認識你們就好了。”


    “你是說李簡安和賀風這兩個笨蛋,還有謝洄年?”


    “嗯,還有你。”


    震愕了幾秒,林昭感覺自己的後背有些發僵,不太自然地說:“我身上有什麽地方值得你早點認識我,你就算再早一點認識我,我也還是這副爛脾氣,小時候的我說不定比現在還要藏著更多陰暗的、見不得光的心思。”


    陸早早從胸腔裏麵哼出一聲笑,然後說,“那也很好啊,我正好可以早點提醒你,說不定還可以幫到你。”


    林昭又撿起旁邊一顆有點紮手的小石子扔進溪流裏麵,望著在月色下靜靜流淌的溪水說,“陸早早,你今晚真的很奇怪,莫名其妙的。”


    陸早早把頭從林昭肩膀上抬起來,眼睛直視前方奔騰流淌的溪流,聲音平靜地開口。


    “有嗎?”


    “沒有嗎?”林昭說,“上次在大海邊你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一段時間然後受傷就已經不對勁了吧,你不是那種明知道別人會擔心,還會去故意製造麻煩的人。”


    通常情況下,陸早早是那種會把麻煩和痛苦都藏起來,然後自己默默消化的那種人。


    這件事情從之前在沈熹言和沈懷瑾的生日宴會上,偶然撞見陸早早坦然卻又平靜地割開自己的手腕,似乎隻是為了尋求平靜和鎮定的時候就已經確定了。


    “事出有因。”


    陸早早給出四個字的迴答。


    “什麽原因?”


    陸早早顯然不可能告訴她原因,隻是仰起下巴望著天問,“你相信命運嗎?”


    “分情況。”林昭對任何事情顯然都有屬於自己的那套邏輯說辭,“命運有利於我的時候我就相信,如果是糟糕的命運,那我為什麽要相信。就像其他的玄學一樣,萬事有利於我,我信一信也無妨。”


    “我隻信我自己。小時候我那個賤人老爹說我和我媽天生下賤命,如果不是仰仗他而活,早就死了,所以這輩子也休想撇開他,我那時候就想,就算我真的是賤命一條,這輩子我也絕對、絕對會讓他死在我前麵。”


    “前幾個月他喝酒喝得酩酊大醉,辨不清路況,不小心摔進河裏麵淹死了,屍體發白膨脹到難以辨認。可是我卻活得好好的,還擁有了與之前地覆天翻的人生。”


    陸早早在一旁很認真地聽著,直到林昭說完,她才說,“你有這種心態真好。我之前也總是這樣想,但後來我才明白,所有的事情不過是我人生中注定的一環。”


    小的事情上或許會出現偏移,但大致的方向總是無法被撼動和改變。


    “你好像對自己的命運了如指掌。”林昭突然望著她說,“甚至對我的也有所了解。”


    林昭越湊越近,鼻尖似乎都快要對上陸早早的鼻尖,眼神幽暗地注視著她,不慌不忙地繼續往下說。


    “所以很早之前就跟我說,‘你很快就會有錢了’,在那之後沒多久,我就被接迴了溫家。上次你又在出租車上提醒我,說我要是動了不該動的心思,很可能就會陷入萬劫不複的地步,你是在隱晦地提醒我,這就是我未來必須會經曆的人生麽,想讓我不要深入泥潭、無法迴頭。”


    “你當時在出租車上還跟我說,如果命運真的要把我推向那一步的話,你拉我一把。”不過後麵那一句話她當時沒有想通,現在也沒有,所以一字一頓地說了出來,“如果你還活著的話。”


    “這最後一句話是什麽意思?”


    林昭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有點森然,陰陰的,眼神也在陸早早臉上上下遊移。


    但是陸早早卻顯得分外平靜,語氣也一如往常地淡然,隻是說:“原來你當時醒著,也沒完全醉糊塗。”


    “當然,我不允許我的人生在不清醒的情況下有被人隨意擺弄的情況發生,就算是喝醉了這種小事也不行。”


    陸早早笑了笑,“好強的意誌力,其實我有時候也很佩服你。但是我卻總是動搖猶豫、舉棋不定,有時候覺得或許我的人生不該是這樣,但又總是無能為力。”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還單純的以為是陸家人對陸早早一直以來漠然和無視的態度。


    於是林昭說:“他們對你這副態度。”


    林昭停下來,手從陸早早鎖骨處一直往上探,直到掐住她的脖子,虎口卡住陸早早的下巴,“你就自願戴上枷鎖。陸早早,不要這麽聽話。”


    陸早早搖了搖頭,似是而非地笑了一下,“不是陸家人給我戴上的枷鎖。”——


    是命運,是我無可奈何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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