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在溪說著說著溫柔地笑起來,“感覺其實我對你誤解的地方有很多,如果可以的話,其實我們……”


    話還沒說完,她就閉嘴了,因為她發現謝洄年或許壓根就沒在聽她說話,眼睛越過她看向窗戶外麵,窗沿邊時不時停留一兩隻鳥雀,把窗戶撲棱地鳴鳴作響,時不時還發出一兩聲尖銳鳴長的啼叫。


    “你喜歡這些鳥兒?”蘇在溪問。


    “不喜歡。”謝洄年這次倒是迴答得很迅速,很快還附加不喜歡的原因,“太吵了。”


    蘇在溪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謝洄年的話到底是真的在說屋外的那幾隻鳥,還是在說她。根據她對謝洄年微薄的了解,覺得很大的可能性是謝洄年一語雙關,同時在說她和那群鳥。


    很快,謝洄年把頭從窗外的那群鳥身上轉迴來。


    蘇在溪見縫插針,也重新把目光再次投放到謝洄年的臉上,“你馬上就要過生日了對嗎?有什麽安排嗎?如果沒有的話,可以答應跟我吃飯嗎?”


    謝洄年的生日在六月一號,他本人的性子沉穩冷淡,不苟言笑,生日的時間倒是如此童趣,蘇在溪覺得十分有趣。


    聽到這幾句問話,謝洄年睫毛輕輕地垂動了一下,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麽,然後突然迴答:


    “有。”


    於此同時,桌子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不停發來消息,把手機頁麵變亮。蘇在溪下意識看向桌子,發現上麵顯示的名字是賀風,倒是很符合他的作風。


    但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看見了手機屏幕上停留的那張照片——是一雙眼睛,很漂亮的雙眼,清麗嫣然,背景是藍色的水麵,露出某個魚鰭。


    像是站在巨大的湧動的魚群之中拍攝的一張照片,隻不過這一張隻獨獨露出一部分眼睛而已。


    蘇在溪指腹輕輕撓了一下掌心,然後看見謝洄年很平靜地拿起手機,似乎是潛意識裏又看了那張照片幾秒,然後才切出去,開始迴複消息。


    消息迴複得很快,賀風斷斷續續發了十幾條,他好像隻迴複了幾條,因為不過半分鍾,謝洄年就已經放下了手機,將手機屏幕倒扣在手邊。


    然後格外寧靜又坦然地抬起頭來,跟蘇在溪對視。


    “還有事情嗎?”他問。


    沒有迴答這個問題,蘇在溪緊張地喉嚨不停地吞咽口水,然後緩了緩才問。“這是你喜歡的女孩子嗎?”


    謝洄年沒有迴答,再次變成一個沉默安靜的人。


    喜歡能概括的東西太多,也太淺薄,這世界上有許多比喜歡更要複雜和深刻的感情,總是欲言又止,很難說得出口。


    於是蘇在溪不再問了。


    下午放學,陸早早在教室裏做完作業才走,夕陽籠罩整片教學樓,一切都蒙上一層毛茸茸的溫暖光圈。


    踏出教學樓,走上人行道,一邊突然竄出一道黑影,然後一臉痞氣地站在她麵前,嘴角勾起一個混不吝的笑容,在溫暖的夕陽映照下都顯得有些滲人。


    是紀思遠,陸早早有些嫌惡地憋下一口氣,想繞過他走到一邊去。


    沒想到對方卻跟著她往旁邊移動了幾步,然後張開手臂攔住了她。


    陸早早生得挺高,一米七出頭的個子,紀思遠看樣子也沒比她高多少,因此陸早早很無語地微揚起頭看著她,神態祥和地問,“什麽事情?”


    “沒什麽事情。”紀思遠說,“就是上次你自作主張非要救那個什麽徐行之,後麵才會鬧出那些事情,害我丟臉,老子想了想,還是忍不下這口氣,你說怎麽辦?”


    倒是知道在放學後沒什麽人來堵他,看樣子也不會是什麽好事,人多的時候恐怕又要丟一次臉。


    陸早早語氣格外平緩,像是在真心實意給他出主意一樣,望著他慢悠悠地道:“那就多忍忍,忍多了,氣性就大了。”


    說完就動作敏捷地跨到一邊,繞過紀思遠往前走了。


    背後卻突然傳來一陣神經質的大笑,然後陸早早手腕被擒住,被紀思遠強硬地扯住轉過身來,兩個人麵對麵,紀思遠眼睛從上到下將陸早早打量一遍,突然又發出一聲尖利的冷笑,“你是陸傲天的女兒是吧。”


    很篤定的肯定句。


    “真是不可思議,之前查你的時候還以為查錯了,反複確認了幾遍才敢相信。早就知道陸家除了陸清婉還有一個小孩也在這所學校裏,一直沒找到,竟然是你。”


    說著說著,紀思遠又發出一聲嗤笑,“不過是你也說得通,怪不得外界都傳陸家十分厭嫌憎惡這個女兒,所以都懶得承認她,從不讓她在公眾新聞裏露麵,也從不跟她一起出行共宴。嘖嘖嘖,你這副平庸的樣子,難怪要被陸家藏起來,像個垃圾一樣自生自滅。”


    紀思遠說完就盯著陸早早看,那張被稱作普通平庸的麵孔上沒有出現一絲波動,甚至稱得上平靜從容。


    不知道的以為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說完了嗎?如果說出這些讓你很有成就感的話,那你可以再多說一些,我沒關係,反正你破碎的自尊心應該也隻能靠它來維護了。”


    這種早就在陸早早的認知裏被確定千遍萬遍、早已經爛熟於心的東西,壓根激不起來陸早早一絲一毫的波瀾,任何人換著花樣地提起來,也純屬浪費口舌。


    紀思遠大概沒想到陸早早會是這種反應,不屑的臉上出現一絲裂縫似的驚愕表情,不過也很快一閃而過了,他攥緊陸早早的雙肩,手指骨節捏得咯咯作響,像是一種警告的示威。


    肩胛骨那裏被捏得很痛,明天大概率會出現一大塊成片的淤青,不過沒關係,陸早早的耐痛閾值在外界和自己的調式下,已經變得很高。


    而且如果再不放手的話,或許等下更痛的會是紀思遠。


    紀思遠陰笑著看著她,“一個陸家不受寵的孩子,跟棄子有什麽區別,就算我今天真的對你做了什麽,你覺得陸家會在乎你這條命嘛?”


    “不會。”


    陸早早迴答得很幹脆,但是那又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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