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膳房裏也是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


    大廚們忙碌個不停,烹製出一道道珍饈佳肴,散發出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氣。


    百官們身著的朝服候在殿外,待鍾鼓聲起,才依序魚貫進入大殿,向皇帝行三跪九叩之禮。


    宮人們端著一道道菜肴擺到桌前。


    樂師們彈奏出悠揚悅耳的聲音。


    舞姬們為皇帝獻上練了很久的舞蹈,她們身姿曼妙,舞步輕盈如飛燕。


    就在百官為皇帝敬獻賀詞時,一道不和諧的聲音插進來。


    “皇上,本王進京後聽到了諸多駭人聽聞的事情,似乎都是你最寵信的大臣、皇驍司指揮使衛霜戈所為。”


    榮親王穿著四爪蟒袍,他站起身來高聲道:“民間百姓對衛霜戈深惡痛絕、恨之入骨,陛下為何不殺了他以平百姓之憤?”


    他的語氣越發嚴厲,目光直直的盯著坐在龍椅上的皇帝。


    大殿裏一片死寂。


    知道內情的準備站出來附和。


    不知道內情的麵麵相覷、不明白榮親王何出此言。


    衛霜戈的名聲確實一般,但遠沒有到榮親王說的地步吧?


    最近一段時間關於衛霜戈的各種消息確實很多,他們大多也就聽一耳朵,聽完就罷了。


    七皇子事先知道榮親王要鬧事,麵上毫無波瀾。


    他對著滿臉擔憂的八皇子搖搖頭,示意他不必驚慌。


    至於九皇子——他正左看右看,看得起勁。


    皇帝靜靜的看了眼榮親王,半垂著眼皮,不緊不慢的端起酒杯,麵沉似水,不帶一絲波瀾,似乎並不打算迴應他的話。


    禮部尚書張了張嘴,剛想說話,被一旁的刑部尚書按住手。


    刑部尚書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靜觀其變的眼神。


    在榮親王的黨羽們蠢蠢欲動,準備站出來隨聲附和之時。


    顧持柏突然開口了:“王爺道聽途說之言,不知可有確切的證據。”


    證據?那可太有了。


    榮親王早就讓人羅列了衛霜戈的一係列罪證。


    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罪名全部都安在衛霜戈頭上。


    將寵幸奸佞,不顧百姓死活的帽子牢牢地扣在皇帝頭上。


    而他,便能打著匡扶正義、清君側的旗子,以拯救天下蒼生、解救萬民於苦難之中為名,順理成章地把皇帝拉下皇位。


    受到衛霜戈“殘害”的一眾受害者,痛哭流涕地跪伏在大殿之中控訴衛霜戈,看上去十分可憐。


    皇帝就著這些故事,吃菜喝酒,如果再來一碗米飯就更好了。


    很下飯的故事。


    榮親王見皇帝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心中暗自竊喜。


    皇帝越是對這些訴苦的百姓視若無睹,他將皇帝拉下龍椅,就越名正言順。


    他可不會做出弑君弑父這樣愚蠢事情,留下抹不掉的罵名。


    等這些人說完話。


    榮親王立刻擺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正義姿態:“這些百姓如此可憐,本王聽了甚是傷心,但陛下似乎不為所動。”


    皇帝慵懶地掀起眼皮,隨意的瞥了榮親王一眼,似笑非笑地道:“皇兄編故事的能耐不錯,顧卿覺得如何?”


    顧持柏放下酒杯,麵無表情地迴應道:“迴陛下的話,臣以為一般,比不上戲文來的跌宕起伏、扣人心弦。”


    話音剛落,嚴大人指著顧持柏的鼻子,怒聲斥責道:“老夫原以為顧大人是個心係百姓、一心為公的好官,卻不曾想你竟是這等鐵石心腸的冷血之人!實在是令人心寒!有你這樣的官員在,真是虞朝之不幸!”


    戶部尚書則是偷偷擦了下額上的汗。


    他感覺今日皇帝和顧持柏的態度很奇怪,心中隱隱感到不安。


    以至於榮親王頻頻向他使眼色,要他開口,他都沒看見。


    如果於成安在,肯定會製止榮親王繼續往下說,但他不在宴請的名單之內。


    榮親王按原定的話繼續往下說:“皇弟你先是弑君奪位,而後又寵信奸臣賊子,任由他們胡作非為,使得百姓生靈塗炭,今日本王就要為天下百姓清君側!還天下以清明!”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迴蕩在宮殿之中,仿佛每一個字都帶著沉甸甸的力量。


    “啪、啪、啪。”


    皇帝漫不經心的鼓掌:“皇兄這戲文說的簡潔明了、通俗易懂,想來是背不下於大人寫的冗長而繁雜的檄文,是也不是?”


    “噗!”


    禮部尚書用手捂著嘴偷笑,陛下的意思好像是在說榮親王沒學問。


    榮親王沒聽出來這層意思,心中驚異於皇帝怎麽知道外祖為他寫了東西?


    但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他也沒再細想。


    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若皇弟你不肯捉拿衛霜戈,那本王便為你代勞了!”


    “阿欠!阿欠!阿欠!”


    衛霜戈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腦瓜子都打的嗡嗡的。


    他揉揉鼻子:“看來大殿上的話題一直圍著我轉啊。”


    祝鬥山滿臉興奮,他指著街上手持武器,直奔宮門而去的人群:“都是功勞啊,頭兒!”


    這要是在打仗,這麽多人頭,那可真是潑天的富貴啊!


    “嘖,矜持點,別這麽急功近利。”


    衛霜戈抬手敲了他一下:“這些人我有用的。”


    祝鬥山稍微冷靜了一下,很快又繼續興奮起來:“頭兒,幹完這票,陛下得賞筆大的吧?”


    衛霜戈看到於成安騎馬飛馳而去,勾唇笑道:“陛下賞的比你想的要大的多。”


    於成安不在皇帝生辰宴宴請的名單上,今夜要行大事,他自然不可能待在家裏等著。


    衛霜戈拍了拍安靜趴在自己腳邊的大黃,給躲在暗中的人比了個手勢,悄悄跟了上去。


    於成安率人順利進了城門,又毫無阻攔的進了宮門。


    他迴頭看向宮門的位置,心裏泛起一絲怪異的感覺。


    太順利了。


    順利的讓人有一種一腳踏進陷阱中的感覺。


    一聲響箭劃過天空。


    容不得於成安細想,他揚起馬鞭驅馬向前。


    大殿裏的氣氛有些奇怪,詭異中帶著些許微妙。


    榮親王慷慨陳詞,一直暗中支持他的大臣紛紛站到他的身後,但他的嶽丈——戶部尚書卻如坐定一般穩穩坐在那裏,一直低著頭。


    少數了解內情的人端坐著不動如山,氣定神閑。


    不了解內情的,大多也都是人精,善於察言觀色。


    他們敏銳地看出來皇帝的態度不一般,也都安靜的坐著。


    禮部尚書小聲對刑部尚書說:“我覺得,榮親王好像在唱獨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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