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溪縣位於群山環繞之中,人跡罕至之處,有一處礦場。


    礦材開采出來之後,經曆冶煉等一係列處理後,便開始鑄錢。


    銅錢在做舊處理之後,由打扮成獵戶模樣的人放在籮筐裏,上麵覆蓋些野菜、菌菇等,背到縣城裏去賣給固定的幾家酒樓。


    這些酒樓背後的東家,正是樂溪縣縣令。


    小小的一個縣城,如果有人不斷用銅錢去兌換銀子和銀票,很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


    樂溪縣、京城、由曆城,在一條線上。


    縣令貪下一小部分,餘下的大部分,分開混在貨物裏運到京城。


    到了京城,由樊舒接手處理,再到範表建手上。


    最終由範表建想辦法兌換銀子、銀票等,待到一定數量送去由曆城。


    就目前掌握的消息,由樂溪縣運出來的私鑄錢約有兩百萬貫。


    “這麽多錢,混在貨物裏進京,一次都沒被抓?”


    衛霜戈坐在禦書房裏,對皇帝攤手:“陛下,這給你看大門的人,不太靠得住啊。”


    所有人、貨物,進京時都需要例行檢查。


    一次都查不出來,不是運氣、巧合,隻能是人為。


    皇帝笑容不達眼底:“現在是運錢,將來就是放榮親王的私兵進城了!”


    一個小小縣城,出來的私鑄錢粗略估算居然有兩百萬貫之多。


    榮親王鑄錢的地方肯定不止這一處。


    他要那麽多錢定是在豢養私兵。


    “陛下聖明。”


    衛霜戈拿出一封信來:“臣派出去由曆城打探的人,避人眼目離開由曆城,混進榮親王封地,發現他養了私兵。”


    皇帝眼神冰冷:“此前你說,榮親王現在就在京城。”


    衛霜戈點頭:“陛下需要臣去暗殺他麽?錢到位臣立馬就去擰斷他的脖子。”


    皇帝扭頭看向一直沒說話的顧持柏:“顧卿,你家這位唯恐天下不亂。”


    顧持柏抬起眼,淡笑:“衛大人自有分寸。”


    衛霜戈同皇帝議事時,他在想一件事情。


    範表建被抓後,樊舒打理的四家鋪子照常經營,暗中蹲守的人不曾發現過問題。


    “除卻範表建府上搜出來的私鑄錢,是否還有進入京城,但沒來得及處理的又或者說通過別的方式處理掉了?”


    衛霜戈:“認為有的請舉手。”


    說完他舉起手。


    皇帝看見顧持柏也舉了手。


    “……顧卿你……”


    雖然他也覺得有,但他不想舉手,這太幼稚了。


    衛霜戈直接拍板:“咱們就賭一百兩黃金的,如果臣跟顧大人贏了,陛下給我們一人一百兩黃金就行。


    如果是陛下贏了,那顧大人給陛下一百兩黃金。”


    皇帝十分懷疑衛霜戈把他當冤大頭,並且他有證據。


    “為何朕贏了,你們隻需要給朕一百兩?”


    衛霜戈:“臣和顧大人成親了,是一家人啊。”


    皇帝:“那為何你們贏了,朕要給你們一人一百兩?”


    衛霜戈:“因為臣窮啊!”


    皇帝:“……”


    有時候,他真的有種,想把衛霜戈叉出去的衝動。


    衛霜戈追著問:“陛下你賭不賭?一國國主不會這點都不敢賭吧!”


    歎了口氣,皇帝揉揉眉心:“賭……”


    賭個魂,用腳指頭想也知道會輸。


    試問哪朝哪代,哪個臣子敢明晃晃的隨便找個借口從皇帝那裏伸手要錢?


    皇帝自我安慰:朕這麽開明,一定會成為開啟大虞盛世、流傳千古的明君。


    衛霜戈和顧持柏在宮中用了晚膳才出的宮,上馬車時月亮掛在了樹梢上。


    當月亮升至半空時,皇帝又上慶平公主府揭瓦摔了。


    慶平公主搖著扇子,撩起眼皮道:“本宮把府裏的瓦都揭了,送進宮給皇上摔著玩,如何?”


    皇帝用帕子擦擦手:“皇姐若是換成金子做的瓦片,朕會更高興。”


    慶平公主搖扇子的動作一頓:“皇上缺錢了?”


    皇帝歎氣:“朕的私庫被耗子鑽了個洞,現在另一隻貓幫著他往外運錢。”


    慶平公主沒問耗子和貓是誰,她開門見山的問道:“皇上這次來找本宮,是要查駙馬麽?”


    得知樊舒背著她與外人勾結之後,她便想過一個問題,這些私鑄錢是怎麽避開城門口的士兵運進來的。


    皇帝並不意外她說這話,慶平公主素來聰慧。


    隻是大多數時候,她對很多事情都不上心。


    得過且過、不去細究。


    “是,朕記得方淮與你成親之前任城門巡檢,成親後也說和同僚相處習慣了,拒絕了升官。”


    方淮樣樣貌中上、身材健碩,家世一般,官職不高,人也老實。


    慶平公主選他做駙馬,也正是看中這一點。


    好拿捏,平日裏看著也不傷眼睛。


    慶平公主輕歎一聲:“倒是本宮看走了眼。”


    皇帝搖頭:“還未查清,或許另有其人。”


    慶平公主放下扇子,從軟榻上坐起來:“多半是他了,每年本宮生辰,他送的全是價值不菲的物件,隨便一件都是舉方家全力都買不起的。”


    公主府的賬目她不大管,平日裏也由得他們隨意支取,隻要不太過便可。


    她隻當方淮是借花獻佛,用公主府的錢買了貴重物件來討她歡心。


    反正她的錢多的花不完,開心就好。


    現在想來,方淮和樊舒都在公主府,平日裏抬頭不見低頭見。


    貨物哪日進城、由什麽人帶進來,他們若想交換消息,是很容易的。


    “方淮曾經和一個姑娘議過親,這個姑娘是戶部尚書嶽家的一個遠房親戚。”


    慶平公主手背向上看著自己美麗的丹蔻,嘲諷的笑了:“方家在得知本宮有意招方淮為駙馬後,這事就不了了之了。”


    當時她想著女方家大約是顧及麵子幫著方家遮掩。


    慶平公主不曾深究,還為女方家尋了門不錯的親事作為補償。


    “皇上隻管查,如果真的是方淮……”


    皇帝:“定罪後,朕將他交給你處置。”


    “好。”


    倘若方淮與別的女子私下有染,慶平公主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或者和離放他走。


    但決不允許有人扯著她慶平的名號做旗子犯事。


    她問:“皇上想要怎麽查,需要本宮做什麽?”


    皇帝將計劃告訴她。


    慶平公主聽了之後,笑的前俯後仰,好一會才停下來:“這是衛霜戈的主意吧?能想出這種荒唐辦法的,也隻有他了。”


    皇帝頷首:“皇姐猜的不錯。”


    慶平公主用帕子沾沾眼角,笑的太過,把眼淚都笑出來了。


    “本宮懷疑,衛霜戈這計能不能成。”


    笑著笑著,她的眼神冷了下來。


    “衛霜戈會提出這種主意,是已經發現方淮私下裏的品行了,隻是不便直說,是麽?”


    皇帝默認了。


    “怪不得……”


    慶來公主又笑了起來:“告訴衛霜戈,若方淮真的上套,記得下手狠一點,而且鬧大一點,越大越好。


    哦,對了,讓他們給本宮也安排上一出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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