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兇狠無比勢不可擋的辮子兵已成了甕中之鱉,雖已經是窮途末路,卻依舊戰鬥力驚人。


    瞪著通紅的眼珠子,不顧一切的用弓箭將明軍遠遠的隔開,一旦出現任何靠近的跡象,立刻發出恐怖的嚎叫之聲。


    辮子兵果然悍勇無雙,就算是在被團團圍困的情形之下,依舊組織起了幾次像模像樣的衝殺,試圖殺出重圍,最終還是被數量龐大的明軍給堵了迴去。


    幾千辮子兵和蒙古旗戰兵被分割在四個大小不一的區域之內,雖然依舊在兇猛拚殺,但最終的覆滅已不過是一個時間問題。


    若是換做新附軍或者是明軍,在這樣孤立無援的絕境之中,估計早就崩潰了,但八旗戰兵依舊瘋狂衝突,在一陣陣兇獸咆哮般的呐喊聲中屢屢試圖突圍而出。


    戰鬥意誌持續到了傍晚時分,才基本肅清殘敵。


    此一戰,共擊殺敵軍主力近四千,除少量逃散之外,基本已全殲清軍主力。而作為統帥的多鐸早已換上了普通小兵的衣物,試圖蒙混過關,不過很快就被認了出來。


    “老爺!”親手擒拿多鐸的張大娃早已興奮的語無倫次了:“多鐸是我拿住的,我親手拿住的……”


    生擒清軍主帥,這是多大的榮耀,偏偏降臨在張大娃的身上,讓這個年輕的小夥子興奮的抓耳撓腮。


    “是你親手拿出的那又如何?”在這個事情上,李吳山的態度則顯得異常冷淡:“若不是兄弟們一力死戰,你有機會拿住多鐸麽?拿一條落水狗,值得如此誇耀?這份功勞不是你一個人的,而是屬於我大旗軍所有將士。”


    “是!不是我一個人的,是所有人的。”


    “這還差不多!”


    “我這就把多鐸提過來,讓他給老爺磕頭!嘿嘿……” 在大旗軍當中,不把李吳山稱之為“大帥”,而是繼續使用“老爺”這個稱唿的那一批人,全都是當初民團時代的老底子。這批人自認是李吳山的嫡係和親信,而張大娃就是其中的一員。


    好不容易才生擒了多鐸,當然要帶到李吳山麵前讓他高興高興。


    不過,李吳山卻對多鐸毫無興趣。


    羞辱一個兵敗的家夥,他真沒有那份閑心。


    “把多鐸交給史德威吧。”


    “明明是咱們拿住的,憑啥交給揚州軍?他們一定會割下多鐸的腦袋……”


    “這是命令!”這段時間以來,李吳山的脾氣似乎越來越不好了,甚至懶得對自己的嫡係軍官做出任何解釋。


    既然是命令,那就無需解釋必須遵從。


    張大娃頓時把身體挺的筆直,“啪”的打了一個軍禮:“是!”


    大旗軍果然不負眾望,真的生擒了多鐸,知道這個消息之後,路恭行不顧一切的跑了過來:“李侍講,我的李大帥,打的好痛快,而今擒了多鐸,正好可以全了萬歲的心意。一定要好生看管,免得多鐸自殺……”


    一個活的多鐸,肯定比一具屍體更有意義。


    到時候,帶著多鐸獻俘於闕下,新朝的威望一下子就起來了,相關人等定然不會少了一場天大的富貴。所以一定要好生看管,盡快送到萬歲麵前。


    眼下萬歲即將登基,而一個活生生的多鐸完全可以彰顯出新朝的武功之隆,這絕對是獻給萬歲的一份大禮。


    “路監軍是說多鐸呀。”李吳山輕描淡寫的說道:“我把多鐸交給史德威了!”


    “什麽?”路恭行吃驚的張大了嘴巴,他的反應和張大娃如出一轍:“你……你怎能把多鐸交給揚州軍?那史德威一定會殺了他的……”


    “殺就殺唄,難道還留著浪費糧食不成?”


    “不能殺,不能殺啊!”路恭行使勁的擺著雙手,那副情形看起來相當的可笑:“活多鐸比死多鐸要有用的多……”


    “我的監軍大人呐,你和我說這些有什麽用?若你還想要一個能喘氣的多鐸,就趕緊去找史德威吧,若是去的晚了,隻怕是連囫圇的屍體都見不到了呢……”


    此時此刻,揚州軍上上下下全都在腦袋上綁了根白布條子,這是在為史可法服孝。


    史德威等一眾將領麵朝北方跪拜在地,遙祭戰死在江北的生死兄弟和督師史可法。


    “尊父在天有靈,萬千兄弟在天有靈,渴盼此刻久亦。”想起萬萬千千的同袍兄弟,想起身殉揚州的史可法,眾人早已淚流滿麵:“我揚州軍雖殘,尤有戰意,今終殲敵於長江南岸,大仇得報,諸君與尊父可以含笑九泉了。”


    “上祭!”


    隨著一聲唿喊,幾百個辮子兵俘虜被嘁哩喀喳殺了個精光。


    史德威一手持著短刃,一手揪著多鐸的發辮,正要行刑之際,忽然聞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遙遙的看到這幅情形,路恭行趕緊高聲唿喊:“萬歲有旨,留多鐸性命,史將軍刀下留人……”


    多鐸早已被打的半死不活,連掙紮的氣力都沒有了,聽到路恭行的唿喊,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趕緊大聲吆喝起來:“莫要殺我,我還有用,我還有用啊……”


    就好像完全沒有聽到路恭行的唿喊之聲,手起刀落,斬下了多鐸的腦袋,順勢一腳踹出,將還在噴湧著鮮血的屍體踢翻在地,高舉著人頭嚎啕大哭:“尊父英靈不滅,我揚州軍戰魂不昧,現已經斬下多鐸狗頭,為諸君上祭了!”


    “上祭了”的唿喊之聲有若山唿海嘯,無數將士眼含熱淚,祭奠戰士在江北的生死袍澤和浩蕩千秋的督師史可法。


    隻有路恭行麵色鐵青,嘴皮兒不住顫抖,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若是他來的太晚,來不及阻止那也就罷了。偏偏史德威已經聽到了他的唿喊之聲,竟然還是直接砍下了多鐸的腦袋,這就有點過分了!


    這說明史德威根本就沒有拿朝廷的旨意當迴事,在揚州軍的心目當中,一個死了的史可法都比南京朝廷更有影響力。


    如此公然違抗朝廷旨意,偏偏路恭行還說不出什麽來。


    揚州軍本就是前朝的軍隊,不在太子的統轄之下,雙方根本就不是一個體係,也就沒有了“抗旨不遵”的說法。


    揚州軍奮戰至今,沒有拿過新朝一文錢的軍餉,根本就不存在上下級的關係,自然也就無需對新朝效忠。雖然大家都是大明朝的隊伍,但太子還沒有正式登基呢,憑什麽要地方軍鎮效忠於他?


    揚州軍雖然殘破,卻還有一萬大幾千人馬,這些人全都經曆過揚州血戰,又在江南殺的驚天動地,無論是戰鬥經驗還是戰鬥意誌,都經過血與火的生死考驗,戰鬥力絕對在三大營之上。


    這樣的一支隊伍,對時局的影響力實在是太大了,從他們的這個態度來看,明顯是對新朝不怎麽感冒。以後會不會接受新朝的轄製還說不準呢……


    唯一能對揚州軍產生影響的也就是李吳山了。


    李吳山率領大旗軍在江北血戰了將近兩個月,是唯一一支正式增援揚州的軍隊,又有在南京城外並肩作戰的經曆,現在還把多鐸交給史德威處置,雙方的關係必然極其親密。


    要想收服揚州軍,也隻有通過李吳山了。


    好在史德威並沒有把事情做的太絕,他隻是留下了多鐸的腦袋,而是把那具無頭屍體交給了路恭行。順便把繳獲的幾十麵清軍號旗也一股腦的交給了他……


    這意味著,史德威根本就沒有想過用這些東西去邀功請賞!


    雖然這種冷淡的態度讓路恭行很失望,並且深感憂慮,卻也無可奈何,隻能麵對那具無頭屍體不住苦笑!


    不管怎麽說,揚州軍都是大明朝的軍隊,雖然他們並沒有對新朝表現出任何服從,終究是自己人,或許這就是唯一的安慰了!


    雖然戰鬥還在持續,但那隻不過是掃蕩殘餘的小事了。


    此一戰,除佟圖賴率領少量漢軍旗奪路西躥之外,就隻有劉良佐、劉良臣兄弟二人帶著一部分新附軍逃過了長江,清廷的征南大軍幾乎全軍覆沒,江南的局麵總算是大體穩定下來,終於可以喘口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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