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親眼見識了火藥穴攻的威力之後,羅長腿這個家夥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


    “李帥,李帥,你先莫忙著走,再給我說道說道那火藥穴攻的訣竅……”這段時間以來,羅長腿曾經幾十次模擬炸塌鳳陽城牆的實驗過程。在幾十次的爆破作業中,光是火藥就使用了上萬斤,幾乎將固州軍的火藥庫存消耗一空,但實驗效果卻非常的不理想。


    模仿著李吳山爆破鳳陽城牆的樣子,做了幾十次實驗,弄出很大的動靜,但卻連三層壘的石牆都破不開,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問題究竟出在哪兒。


    “是不是我裝填的火藥不夠多?還是說不得其法?”羅長腿死死的纏住李吳山:“我羅長腿知道這火藥穴攻之法是李帥的法寶,但咱們都是太子的隊伍,你可不能藏私哦。隻要李帥教會我了這個法子,我老羅情願送你五十匹戰馬……”


    李吳山從來都沒有親眼看過羅長腿的實驗現場,也不知道他哪裏出錯了,更沒有時間仔細過問此事:“羅將軍,這火藥穴攻之法其實非常繁雜,任何一個環節出錯,都不會產生應有的效果。這樣吧,我讓行家給你看看……”


    “金雀兒,你陪著羅將軍去看看,把那火藥穴攻之法教授給他,順便再從羅將軍處給我牽五十匹戰馬迴來……”


    羅長腿知道這個叫做金雀兒的使女是李吳山的心腹丫鬟,馬上奉為上賓,親自帶著到了爆破作業的實驗現場。


    “還請金姑娘指點。”羅長腿以為金雀兒姓金,故以“金姑娘”相稱,做出一副虛心請教的樣子。


    金雀兒圍著那口裝滿了火藥的棺材看了看,忍不住的抿嘴兒一笑:“羅將軍就是用這樣的棺材做爆破實驗的麽?這當然不行了。”


    “咦?怎就不行?當初我看李吳山那家夥……李帥炸塌鳳陽城牆的時候,用的就是這樣的棺材……”


    “羅將軍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你看著棺材縫,寬的都能伸進指頭去了,當然不行。”


    “有縫就不行?”


    “爆破的威力,並非全部取決於裝藥量的多少,器皿的密閉性同樣重要。”金雀兒笑道:“羅將軍用這樣的棺材裝火藥,就算是裝滿了也不濟事。充其量就是冒出一團火焰,然後把棺材炸的四分五裂而已,卻沒有真正的威力。”


    羅長腿走試驗的時候,棺材縫裏確實冒火,雖然他曾經試圖用漆封填充縫隙,卻沒有明顯的改進效果。爆破之時的情形和金雀兒說的完全一樣,雖然驚天動地冒出大團的火焰,但卻隻能勉勉強強炸裂三層壘的石牆,要想入李吳山那樣破壞堅固厚實了很多倍的城牆確實萬萬做不到的。


    “要想摧毀堅固目標,必須將容納火藥的器皿做的嚴絲合縫,做到密閉良好。不僅要用卯契,還得使用鐵箍。若是想要炸塌城牆,還需要在棺材內再設一層內膽。但也就僅僅隻能炸塌一般的城牆,若是遇到南京那樣的城牆,這個法子顯然就不夠看了。”


    南京城牆冠絕天下,出了名的堅固厚實,想要用這樣的方式炸塌那樣的城牆,根本就是癡人說夢。


    “照金姑娘這麽說,應該是已經有了炸塌南京城牆的法子了吧?”


    “那需要改進火藥……不過這些已超出了我的認知範疇,我隻知道如何炸塌鳳陽城牆……”


    對於羅長腿來說,能夠炸塌鳳陽那種城牆就已經足夠了。


    按照金雀兒的指點,改進了爆破作業的種種缺陷,一試之下果然威力驚人。羅長腿頓時心悅誠服:“金姑娘看似是個柔弱的女子,實則學究天人。就憑這個火藥穴攻的法子,金姑娘你就比千百戰兵還要厲害……”


    “羅將軍謬讚了,那五十匹戰馬……”


    “我老羅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吐口吐沫都能砸個坑。既然金姑娘教會了我這火藥穴攻之法,那五十匹戰馬不會少了你的,我這就派人牽馬過去……”


    金雀兒能夠懂得火藥穴攻之法,當然是拜李吳山所賜。


    當初李吳山做這個實驗的時候,所有的數據和實驗結果全都由金雀兒統計記錄,李吳山甚至很詳細的給她講解了爆炸的原理。時至今日,金雀兒依舊牢牢的記著李吳山說過的那些話語:


    “所謂的爆炸,其實就是極短時間內的劇烈燃燒。燃燒產生的能力被封閉在密閉的空間之內,必然要宣泄出去。而這個宣泄的過程就是爆炸。”


    “爆炸的瞬間,會產生極度的高溫,壓力隨之釋放,這個過程就是爆炸威力的展現。”


    “爆炸本身就是燃燒物質和空氣相互作用的結果,如果沒有了空氣,就算是堆砌一座火藥山嶽,也不會有哪怕一丁點的爆炸產生。”


    “就這種形勢的爆炸其實已經達到了極限,要想威力更大,光憑改進器皿已經不夠了,必須進一步改良火藥本身。如果能夠把火藥改良成為炸藥,那就真的無堅不摧了。”


    李吳山說的這些話,金雀兒隻能聽個一知半解。至於他反複提起的那些個名詞,比如說“壓力”“空氣”等等,她根本就沒有絲毫概念,隻能憑借猜測做進一步的理解。


    雖然不是很明白李吳山說的這些個道理,但她卻知道老爺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千金難買的鐵律,是平日根本就聽不到的硬道理,這才真正的本事。不管懂還是不懂,她都會囫圇吞棗的死記硬背。


    先記下來再說,以後有了機會再慢慢找老爺請教。


    一直以來,金雀兒都無法理解一個問題:這麽淵博的學識,顯然已經超越了當世的所有人。除了老爺本人之外,恐怕再也沒有誰能理解“空氣”“壓力”等等這些個聞所未聞的概念了。


    那麽,這些個本事和道理,老爺究竟是從哪裏學來的呢?


    還是說老爺天賦異稟能夠無師自通?


    就算老爺真的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天縱奇才,能夠自己領會這些個前人從來都沒有講述過的道理,金雀兒還是從中找到了一絲破綻。


    這個破綻就是炸藥。


    老爺曾經說過,就好像生鐵可以煉成精鋼一樣,炸藥就是火藥的升級版。隻要造出了炸藥,就能夠實現真正意義上的無堅不摧,也就是說,世間還沒有炸藥這種東西。


    世界上從來都沒有過的東西,老爺又是怎麽知道的呢?


    既然天底下從來就沒有存在過炸藥這種東西,老爺為何能對炸藥的威力知道的那麽清楚?


    難道說,老爺真的是能夠預知未來的妖魔鬼怪?


    貼身服侍這麽多年,飲食起居都在一起,觀察的久了就會逐漸發現,李吳山根本就不是什麽妖魔鬼怪,更不是轉世投胎的神仙。他和普通人一樣,都是血肉之軀,同樣擁有喜怒哀樂七情六欲。


    既然是凡夫俗子,那這些個學識和見識又是從哪裏來的呢?


    因為在一起生活太久的緣故,總是難免在不經意之間暴露出一些東西。同時也是因為金雀兒冰雪聰明,能夠通過細枝末節發現越來越多的疑點……


    關於自己的過去,關於這些個學識的由來,李吳山從來不說。


    金雀兒也從來不問。


    因為她知道那才是老爺最大的秘密……


    金雀兒相信,總有一天,終究會有那麽一天,自己會看破這個秘密!


    當金雀兒帶著羅長腿的五十匹戰馬迴來的時候,李吳山正在會客。


    那是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人,約莫三十來歲的樣子,雖然穿著一身便裝,金雀兒還是能夠很清楚的感覺到他身上的行伍之氣,那是軍人獨有的氣息。


    “將軍之所言,可是史公的意思?”


    當李吳山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史德威馬上做出解釋:“不,李帥誤會了,我此次前來,隻不過是代表我自己,督師全然不知。”


    作為史可法手下做重要的部將,專門跑到鳳陽來找李吳山,你竟然說史可法不知道這個事兒,李吳山要是真的相信了,那隻能說明他的智商不在線。


    “既然史公不願意承認,那我就當是將軍私下前來好了。”


    事情是明擺著的,史可法肯定知道史德威來到了鳳陽,隻是不想承擔這個責任而已,免得以後落人口實,會有無窮無盡的麻煩。


    “將軍之意我已明了在心。”李吳山說道:“建虜環逼淮揚,大旗軍斷然不會坐視袖手。一旦淮揚有警,大旗軍必傾巢而出,不計代價馳援淮揚,縱使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也要和多鐸分個高下。”


    “李帥高義,能摒棄成見以大局為重,德威佩服的很。”


    “將軍可迴複史公,就說大旗軍萬千將士已做好與清軍決一死戰的準備,縱使全部伏屍江北亦在所不惜。”


    “能有李帥今日之言,督師也就放心了。”


    “還有一事,煩請將軍轉告史公,清軍進犯江北勢在必行,此戰決不可免,千萬不要有任何僥幸的打算。尤其要提防內賊……”


    江北防禦體係本身就很不穩定,那些個軍頭交橫跋扈也就算了,偏偏還多是些見風使舵的騎牆派,若是清軍的壓力逼迫上來,誰也不敢保證有沒有人會直接反叛。


    對於這個局麵,史可法早已心知肚明,隻是沒有辦法而已。


    他還奢望著能夠用朝廷天威和忠義之情約束那些個軍頭們。


    史德威和李吳山之間的談話極其短暫,卻是推心置腹,尤其是李吳山的態度,給史德威留下了深刻印象。


    當初陣斬建虜偽酋皇皇太極之際,李吳山的大名就已轟傳天下,又有在百萬亂軍之中扶保太子突圍的彪炳功績,更有率領萬千北民南遷之德,在不足一年的時間內底定潁州,硬生生的為大明國儲開辟出一方天地,怎麽說也可以算是當世名將國之幹城了。


    這樣的人物,就算是跋扈一些也是情理之中,若是柔柔弱弱那才真的活見鬼了。


    李吳山的跋扈之名本就不是什麽秘密,原以為這是一位如同黃得功、劉澤清之類的傲慢軍頭,想不到卻是如此的彬彬有禮,尤其是在對待史可法的態度上,堪稱恭敬。


    李吳山和史可法,雖然都是大明臣子,但卻不事一主,隱隱還是相互敵對的關係。但李吳山卻對史可法本人保持著非常尊重的態度,雖然不使用“史督師”“史閣部”這樣的官麵稱謂,表示不承認江南朝廷,但卻始終用“史公”這個敬語,而且在言辭之間頗多推崇敬重。


    雖然李吳山不大讚同史可法的政治觀點,同時也對他的用兵方略頗有指摘之處,但是對他本人還是非常非常的尊重甚至是敬重的。


    昭昭可法,巍巍史公,流芳千古的熱血精忠之士,是這個風雲激蕩的時代為數不多的亮點之一。


    李吳山敬的是他抵抗到底決不投降的精神,敬的是他胸中熱血和千秋忠義。完全是因為愛屋及烏的緣故,連帶著對史德威也非常的客氣。


    李吳山能有這樣的態度就已經足夠了,至少他已經很清楚的表明不會在這個似乎試圖進攻江南,也就不必再從江北抽調人馬來防禦大旗軍了。


    至於說“傾巢而動協防淮揚”“戰至最後一兵一卒”的說法,隨便聽聽也就是罷了,又怎麽能夠當真。


    真到了建虜環逼的時候,李吳山若是能夠遣一支偏師策應牽製一下,也就算是仁至義盡了,又怎麽敢奢望讓大旗軍為了江北而死戰到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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