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慘烈的刺殺,讓所有人都心寒膽裂,就算是那些個素來以驍勇亡命著稱的親兵,遇到這些個少年的自殺式進攻,也嚇的麵無人色倉惶逃竄。


    一大群親兵被幾個少年追的不敢迴頭,就好像是被獵狗追趕的一群兔子。


    自認膽識過人的羅長秋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慘烈的刺殺,這分明就是絕死一刺的死士。這種刺客誰也擋不住,能不能保住這條老命就看自己的運氣了。


    沒有哪怕一絲的猶豫,直接調頭就跑,剛剛轉過頭去,迎麵跑過來幾個丫鬟模樣的小女孩。


    這幾個小女孩兒一把扯下身上的吉服,露出裏邊的黑色衣物。


    通體黑衣,兩條嫣紅如血的紅線在胸前交叉而過,形成一個觸目驚心的血紅色十字圖案,這一身裝束和門前的刺客完全相同!


    看到這幾個小女孩的服飾,羅長秋的腦袋裏“嗡”的一聲,腿都軟了。不顧一切的拔出佩刀唿唿的虛虛劈砍,用已變了聲調的嗓音拚命的高聲喊叫:“來人,快來人呐……”


    幾個親兵慌慌張張的跑過來,忽然看到那幾個小女孩從懷裏摸出幾條同樣的長條狀爆裂物,頓時嚇的一哄而散。


    保護羅長秋是這些親兵們的使命,但使命絕對沒有自己的小命兒更加重要。


    那仿佛粗黃瓜一般的爆裂之物威力強大,絕非血肉之軀可以阻擋,而且這些個刺客全都悍不畏死,若是逼的急了,就會衝上來同歸於盡,簡直就是索命的厲鬼。


    就在這些親兵們剛剛轉過身跑出去沒有幾步的時候,身後的爆炸聲再次響起。


    在這麽近的距離上,又沒有任何遮蔽物的阻擋,大明版的手榴彈直接丟在人群之中,後果可想而知。


    爆炸範圍之內已是一片血肉狼藉的修羅地獄,碎肉和鮮血從半空中紛紛落下,好像下了一場血雨。直接被炸死還算是好的,可憐那些個沒有死透的,已被飛濺起來的彈丸打的千瘡百孔,全身上下全都密密麻麻的孔洞,早已不成人形了……


    到了這步田地,羅長秋知道自己已無路可走,陰狠和毒辣的性格爆發出最後的悍勇,仿佛籠中困獸一般狂嚎著衝了過去。


    剛剛墊步前衝,身形猛然一頓,就好像被一方巨木猛烈撞擊,低頭一看,才發現胸腹之間有一截血淋淋的鐵錐頭冒了出來。


    在羅長秋的身後,寶珠正舉著一架手弩,弩弦還在微微顫動。


    雖然羅長秋的罩袍之下披了鐵甲,但這種手弩專門發射破甲效果極強的透甲錐而不是弓箭,在這麽近的距離上,幾乎是等於貼麵而射了,什麽樣的甲胄都抵擋不住,直接就把羅長秋射了個對穿。


    這是絕對的致命傷害,但卻不會即刻死亡。


    羅長秋知道自己完了,徹底的完了。


    什麽功名富貴,什麽宏圖霸業全都不想了,他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在自己掉下之前幹掉對手,就算是死也要拉上幾個墊背……


    生死交錯之間的爆發力簡直無法想象,剛一衝到那個小女孩麵前,身後陡然傳來一聲爆鳴。


    小翠似乎早就知道羅長秋的身上披了防禦力驚人的鐵甲,所以沒有再攻擊他的要害部位,而是直接朝著他的雙腿射擊。


    羅長秋的腿骨被打的稀爛,前衝的慣性讓人猛然栽倒在地。


    就在他艱難的抬起上半身的時候,另外一個小女孩猛然衝了過來,寒光一閃,匕首掠過脖頸,鮮血頓時噴湧而出。


    在心髒的強力泵射作用下,頸中鮮血噴濺起一人多高,落在小女孩的臉上身上。


    殺死了羅長秋之後,小女孩並沒有急於離去,而是一隻腳踏著他的屍體,咬牙切齒的使出吃奶的力氣把匕首當做割肉刀使用,很是費了一番力氣才把羅長秋的腦袋“鋸”下來。


    很顯然,這次刺殺行動經過了周密的布置和長時間的籌劃,環環相扣一擊必殺,目標就是羅長秋。


    擊殺了羅長秋之後,這些刺客並沒有著急離去,而是徑直衝向了後堂。


    後堂之內,剛剛生產的羅夫人已抖的如同暴風雨中的雛鳥,死命的把娃娃大哭的兒子摟在懷裏,向眼前那個手持短銃的女子苦苦哀求:“隻要不傷我孩兒性命,無論你們要什麽都行……”


    這個女人就是楚華文的老婆——楚劉氏


    隻因身體被韃子玷汙,這個女人想要投河自盡以全名節,卻被大旗軍二次救起。對於出身書香門第的閨門大小姐而言,這樣屈辱的活著其實和死了沒有什麽分別,隻是希望能夠多殺幾個仇敵洗刷自己的恥辱。


    在這幾個月當中,她和其他那些曾經受辱的女子一起,跟隨著小翠、寶珠、蛾子她們學習各種技巧,這是她第一次執行鋤奸的任務。


    臨來的時候,她自認已是心智如鐵一般堅毅,遇到奸賊一定會舍生忘死的搏殺,就算是拚個同歸於盡也在所不惜。想不到的是,當她衝進內宅,看到羅夫人和尚在繈褓之中的嬰兒,立刻就心軟了。


    “全你孩兒性命,誰又曾全過我的性命?”楚劉氏雙手顫抖著尖聲嘶喊:“我家上上下下四十餘口,被韃子和奸賊殺了個幹淨,既有白發蒼蒼的老人,也有嗷嗷待哺的嬰孩。羅長秋賣國求榮認賊作父,理當斬盡殺絕,今日殺你不過是報應而已……”


    “我的孩兒無辜無罪……”


    “難道我的孩兒就有罪了?”


    雖然說的義正辭嚴滿臉殺氣,卻終究鼓不起下手殺人的勇氣。若眼前之人是奸賊羅長秋,楚劉氏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動刀子,但麵對是一個正在坐月子的婦人和一個繈褓中的嬰兒。


    尤其是那嬰兒撕心裂肺的哭聲,觸動了她內心最柔軟之處。


    她真的下不去這個手。


    羅夫人似乎已經看出眼前這個女人已經心軟了,愈發不顧一切的哀求。


    就在這個時候,六斤猛然闖了進來,二話不說一刀捅進羅夫人的心窩,順勢又是一刀就把那個嬰兒刺死。


    所有的動作一氣嗬成連貫流暢,毫無拖泥帶水,做的沒有任何心理障礙,就好像這一切全都是最自然而然的事情。


    斜著眼睛看了楚劉氏一眼,六斤氣唿唿的說道:“認賊作父賣國求榮者,齊斬全家,這是親爹的死命令,你忘記了?”


    “沒有。”


    “那你為什麽心軟?”


    “我隻是覺得這孩子無辜無罪……”


    “我們是絕死鋤奸營的兵,執行的是大帥的命令,大帥說要齊斬全家,那就是齊斬全家,這是軍令,不論無辜不無辜……迴去之後再和你說,先走吧。金寶胡同那邊有咱們的人接應……”


    按照既定的撤退計劃,相互掩護快速撤退,臨走之前六斤掏出一大疊寫滿了自己的紙片順手一撒,仿佛歸林的飛鳥一般消散在紛亂的人群當中……


    羅府上下早已亂做一團,人們呆呆的望著仿佛雪片一般紛紛揚揚落下的紙片子,膽戰心驚的撿了起來,上麵全都朱砂寫就的文字,通紅赤豔仿佛鮮血一般觸目驚心……


    “羅長秋為虎作倀助紂為虐,實為認賊作父之奸,今取其首級以儆效尤。”


    “再有如奸賊羅長秋者,無論身在何處,必斬其身屠其族,今特周知天下……”


    “有殺我忠義之士者,則為我不共戴天難同日月之血仇,必報之。”


    “殺我忠義一,屠其家世十。殺我同胞一,舉家滅之……”


    “淫我姊妹妻女者,舉族滅之。”


    “……”


    落款是:大明欽命大旗軍絕死鋤奸營!


    看著紙片子上一個個嫣紅如血的文字,每一個人都汗流浹背。


    大旗軍就在潁州,從戰略上來,可以算是近鄰了。雖然聽說過大旗軍的名號,但是在這個世道裏,亂七八糟的草頭王比比皆是,隻要是能拉起一支隊伍就能挑起一個旗號,這些人並沒有太把大旗軍當一迴事。


    想不到大旗軍竟然以這種方式向他們宣戰了。


    能成為羅府的賀客,必然是投靠了清廷的一丘之貉,誰的手上沒有點血債?要是真刀真槍的上陣搏殺,大家未必就怕了大旗軍,隻是這種亡命刺殺行徑,實在讓人防不勝防。尤其是那一個個穿著黑色衣衫的小孩子,簡直就是索命的厲鬼,根本無法抵擋,真要是被他們盯上了,再唱這麽一出刺殺的大戲,不管有多少條命都不夠他們殺的……


    如果說這樣的刺殺行動僅僅隻是曇花一現的偶然為之,那也就罷了。最可怕的是,在短短的八日之內,就出現了三次。


    在西平、在汝川、在周縣,接連三場刺殺,連續幹掉了三個投靠清廷的奸賊。這三次刺殺和在羅府發生的刺殺事件幾乎如出一轍,全都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手段異常血腥慘烈,全都是無差別的屠殺,直到如同傳單中說的那樣“屠滅全家”為最終目標。


    短短旬日之內,絕死鋤奸營的名聲響徹豫西南一帶,成為無數賣國求榮之輩最可怕的噩夢,唯恐被絕死鋤奸的死士們找上門來,全都關門閉戶深居簡出低調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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