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爾哈赤建立“大金國”,後洪太(皇太極)改金為清,據說就是為了利用五行之說來克製大明:明朝日月同輝,又有朱氏的本命赤火,是典型的火德立國。因為火克金的緣故,大金國的國勢一直都不怎麽興旺,改為大清之後,采的就是北水克南火的意思,希望藉此在天命上壓過大明朝。


    以洪太(皇太極)的務實主義精神,未必就真的相信這種虛無縹緲的五行命數之說,改金為清也有更深層次的政治考量,但下麵的人願意這麽相信索性也就順水推舟了。


    至於那麵黑色的三角旗,並非代表著“我大清”,而是代表著洪太本人,和所謂的水火之說沒有一毛錢的關係。


    女真人尚黑,五色之中以黑色為尊,是一種非常尊貴的顏色。上麵繡了一條五爪金龍,則代表著無尚威權,旗麵下的八條彩帶象征著八旗,這個旗幟隻有清人當中的最高統治者才有資格使用。


    黑水金龍纛既不是正式的軍旗,也不是清軍的認旗,反而是一種儀仗,隻有皇太極本人才能使用的儀仗,差不多就相當於大明的火紋金龍旗。


    具體到軍事層麵上,這麵黑水金龍纛則代表著皇太極的親兵衛隊,也可以說成是他的隨行儀仗隊。


    據說,皇太極的儀仗隊中全都是千挑萬選的悍勇之輩,無一不是力搏獅虎以一敵十的剽悍武士,打遍天下未逢敵手。正是因為有了這個光環,巡河營的殘兵敗將才會嚇的驚慌失措屁滾尿流。


    眼看著巡河營就要一哄而散的跑路,李吳山趕緊攔阻。這麽多辮子兵掩殺過來,正愁人手不夠用呢,怎能讓他們就此逃散?


    “清兵在不到一個晝夜的時間內窮追一百多裏,必然是清軍冒進,兵力一定不會很多。”李吳山拽住那位千戶大人,把眼前的局勢分析的頭頭是道:“我軍新勝,軍心士氣可用,又占據了主場優勢,你我兩家聯手,定然可以一鼓破敵……”


    一鼓破敵?你特麽說的輕巧,辮子兵要是那麽稀鬆的話,何至於在京畿一帶縱橫奔圖如入無人之境?這是辮子兵的精銳,而且是精銳當中的精銳,不敢說真的全都是以一敵十的天兵天將,至少也能把這裏的所有人全都砍死。好不容易掙了一條老命迴來,誰特麽和你“一鼓破地”?


    這些巡河營殘兵已經被辮子兵嚇破了膽,一心隻想著逃跑,萬般無奈之下,李吳山隻好又搬出曾經對民兵說過的謊言:“京師三大營的數萬人馬已在路上,旦夕之間即可來援,隻要我們抵擋一陣……”


    這種話,也就隻能騙一騙懵懂愚昧的無知鄉民,卻誆不了賊鬼溜猾的巡河營:三大營的數萬人馬?這種話連鬼都騙不了。要是京師三大營的人馬來支援的話,肯定是我們這些正規軍最先知道,你們不過是烏合之眾的民練,怎麽會知道連我們都不知道的消息?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京師三大營的官軍真的會過來支援,三天兩後晌的也肯定到不了。那是數萬大軍的調動,不是過家家鬧著玩兒,光的書文往來協調部署就需要好幾天的時光。等到三大營的人們趕過來的時候,這裏早就被辮子兵屠光了。


    “去你娘的三大營援兵,當老子是傻兒不成?”巡河營千戶罵著粗話,一甩膀子掙脫了李吳山的拉扯,罵罵咧咧的大叫著:“老子勸你跑路是為了你好,你不知恩也就罷了,還耽誤老子的性命。你們這些鄉下土鱉想要送死我不攔著,卻休想讓老子給你們墊背……”


    “弟兄們,趕緊撩,跑快一點兒興許還能掙條活命……”


    “慢著!”敵人大部就在眼前,這邊還在為跑路的問題糾纏不清,實在讓人喪氣,李吳山大吼著攔在巡河營千戶麵前:“大人身為朝廷命官,本有保土安民之責,怎能不戰而逃?”


    朝廷命官?和自己的小命比起來,朝廷命官算個屁呀,再不跑的話,朝廷命官就要變成死鬼命官了。


    “老子堂堂千戶,正經的六品,老子吃你的米了還是拿你的俸了?你這土鱉管得到老子?”


    六品千戶差不多也就相當於正式的團長了,李吳山雖然是個從六品的武備,但卻是臨時任命,而且雙方不是一個係統,不存在誰指揮誰的說法,何況李吳山的官職本就比千戶低很多,人家當然不會聽他的。


    “好狗不擋道,再不起開讓路,老子就要動刀子了。”千戶拔出腰刀,在李吳山麵前唿唿虛劈了幾下,咬牙切齒的大罵著:“自家姓名要緊,管你是天皇老子也顧不得了,再給我絮叨這些有的沒的,信不信老子一刀砍了你?”


    雖然早已看出巡河營殘兵心無戰意,李吳山卻怎麽都沒有想到那位千戶大人竟然直接率部跑路了,連個遮掩臉麵的借口都不找,直接就帶著他的人開溜。


    臉色鐵青的李吳山猛然抄起一杆紮槍,緊跑進步追上前去,舉著紮槍朝著巡河營千戶猛然一刺。


    尺八的槍尖從後背直貫前胸,李吳山依舊不依不饒,用紮槍頂著千戶的身體奮力前衝,連連前進了十幾步之後再次發力,直接就把這個千戶大人釘在河灘的老柳樹上。


    被釘在樹上的千戶大人就好像是孩子們用草棍穿起來的螞蚱,手腳胡亂踢蹬,慘叫聲震人耳鼓。


    拔出紮槍再次捅刺,好像瘋的一樣二刺、三刺,轉眼之間就把這個千戶大人捅了七八個血窟窿。


    鮮血噴濺,淒慘的叫喊聲已化為模模糊糊的悶響,活像是一隻被捏住了脖子的笨鴨,四肢卻還在無意識的抽搐,整個場麵恐怖而又血腥。


    “臨陣脫逃者,這就是下場!”麵目扭曲的李吳山真瘋了,舉著還在滴答鮮血的紮槍高聲咆哮:“不戰而逃,無論官職高低,一並行軍法。”


    兩軍對敵之際,臨陣脫逃者,不問對錯不論緣由就可以直接就地正法!


    這就是鐵一般的戰場紀律。


    一個區區的名團武備,在眾目睽睽之下當場幹掉了一個官軍千戶,千戶大人還沒有完全死透,正倒臥在自己的血汙中作最後的痙攣。


    這個場麵,頓時震懾了所有人。


    不光是那些個巡河營殘兵,就連大旗莊民團的民兵們也被嚇的目瞪口呆。


    “大敵當前,唯有死戰到底。”


    “妄言退縮者,斬。”


    “遲疑不前者,斬。”


    “聞令不遵者,斬。”


    “左顧右盼者,斬。”


    一連說出好幾個斬字,殺氣騰騰的李吳山身上竟然升騰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王霸之氣,仿佛統率千軍萬馬的鐵血將帥一般。


    “你們當中,誰的官職最大?上前答話!”


    麵對殺氣衝天當中斬殺千戶的李吳山,所有這些巡河營殘兵全都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把目光轉向路恭行。


    這位監軍大人早被李吳山的果斷和血腥震懾的雙腿發軟,哆哆嗦嗦上前幾步:“我……本官新北漕運巡河營巡檢路恭行……”


    “好,從現在開始,我任命你為巡河營千戶。”用帶血的槍尖指著這個老書生,李吳山臉上的表情猙獰如鬼:“若你敢後退半步,老子一槍捅了你。”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再也沒有誰敢於懷疑李吳山的這句話了。


    連一把手的千戶都幹掉了,當然也就不在乎再幹掉一個二把手。


    若是路恭行牙縫裏吐出半個“不”字,李吳山的紮槍立刻就會捅刺過來。


    “對,對……這位……這位大人說的對……”直到現在,路恭行還沒有記住李吳山的名字,隻能籠統含糊的稱唿這個比自己官職還要低很多的民團頭子為“大人”,尤其是那柄指著自己的紮槍,槍尖兒上還帶著血呢,確實唬煞人。這個時候的路恭行早已六神無主,若不是潛意識裏“忠君報國”的思想支撐著,恐怕早就癱軟在地了。關鍵時刻,多年的聖人教誨還是發揮了一點作用。當然,更主要還是因為李吳山那猙獰的表情和鐵一般的戰場紀律,重重壓力之下,這位頗有些書生意氣的老文官還是鼓起了些血勇之氣:“張千戶棄戰而逃,按律當斬。現,我代兼千戶之職。大家……力戰到底,我一定不會忘了大夥的忠勇之心,肯定會向朝廷舉薦,封妻蔭子之在今朝……”


    大明朝講究的就是以文馭武的傳統,文官天然就比武將來的高貴,區區的七品文官指著四品武將的鼻子罵大街也是很常見的事情。但是現在,身為清貴文官的路恭行卻接受了李吳山這個下級的任命,看起來好像很荒誕,卻不過是事急從權沒奈何的事情。


    眼下這種情況,分明就是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逃是死戰亦是死,還不如橫下一條心拚一把,若是僥幸勝了這一場,不僅保的自家性命,興許還能搏個功名富貴也說不準呢。


    以鐵的紀律和血腥的手段行雷霆之舉,硬生生的震懾住了巡河營的殘兵敗將,讓他們隻能留在這裏戰鬥到底,接下來,就要麵對自己手下那幾百民兵了。


    這一次,李吳山沒有撒謊,而是開門見山的說了實話:“諸位鄉親,旁的廢話我也不多說了。京師三大營的數萬援兵根本就是我杜撰出來的,別再想什麽援兵了,根本就沒有,就算是有一時三刻也到不了這裏。”


    “這裏就是你們的家,身後的村子裏還有你們的妻兒老小。你們要是孬了,你們的爹娘兒子,你們屋裏的女人婆娘,有一個算一個,誰也別想跑,全都得挨清軍的刀子。到時候就是家破人亡斷子絕孫的下場。”


    “眼下這個局麵,唯有拚死一戰。若是勝了就能換個闔家平安,若是敗了……那就什麽都不消說了。


    原來所謂的數萬援兵不過是李老爺順口胡扯,這句話可把大家夥給坑苦了。可是眼下這個情形,哪裏還有心思計較這些?


    身後的莊子裏還有幾千人,全都是這些民兵們的妻兒老小,就算是明知打不過也得打了。


    “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拚了吧。”


    “我把他娘的,左右不過就是個魚死網破的局麵,十八年後老子又是一條好漢。”


    “沒有大網逮不住大魚,沒有大魚也撞不了大窟窿,拚了!”


    戰鬥氣氛已經調動起來,所有的民兵全都做好魚死網破的準備。


    “所有人,聽我調遣……”


    李吳山李老爺,這位民團頭子開始調兵遣將進行最後的戰前部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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