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王爺剛才聽到周楠出的那個主意高興成這樣,李妃也暗自得意。


    她之所以有今日的地位,其實還不是拜了老朱家,或者說嘉靖天子這一係生育艱難所賜。到如今,整個王府也她生下朱翊鈞一根獨苗,看似地位不可動搖。


    可後宮爭寵的事誰說得清楚呢,王府的其他王妃誰不是虎視眈眈欲取而代之,連今夜那兩個戲子也動了歪念頭。


    王爺已經有一陣子沒有到她屋裏來,除了是因為審美疲勞甚至產生厭倦之外,估計和她的父親和兄長在外麵幹的混帳事有關。


    這兩個不省心的又是跑官要官,有是經商謀利。為了錢,甚至和景王合作。真真是利欲熏心,不分黑白了。


    為這事,王爺勃然大怒,一怒之下還借故打死了她手下一個宮女。


    對她,很長時間甚至連一句話也不肯說。


    李妃知道王爺是動了真氣了,私底下也勸父親收斂些。


    可是,她不說還好,一說李偉發作了。


    這個皮匠可不懂得什麽皇家禮儀。總覺得你雖然身為貴妃,可是俺的女兒。


    自家女兒想怎麽罵怎麽罵,便喝道:“王妃,爹年輕時候咱們家是什麽光景你又不是沒有看到,那是窮得隻差光腚了。還不是靠你爹懂得生發,活生生把咱們李家經營成人家,活生生把你們兄妹拉扯大。”


    “若非咱們家境好轉,你能被選進王府,享受這富貴榮華?爹現在老了,以前吃過那麽多苦,沾你點光掙點錢有怎麽了?合著我家出了個王妃,未來的皇後,將來還有可能做太後,我卻窮得要討口,你臉有光了?”


    “你小時候不是常說要孝順爹爹的嗎,這是你的孝心?嘿嘿,你要做公正嚴明的王妃,先把爹爹和你哥抓起來投進天牢裏去好了。”


    說到這裏,李偉滿眼都是怒火。


    李妃子不覺傷感,流下眼淚來:“爹爹,你說這話不是叫女兒為難嗎?你真缺錢使,可問我要是。”


    “問你要,你能有幾個錢,一個月一百兩還是兩百兩,打發叫花子呀?反正老夫不管了,你愛誰誰。”


    李妃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她攤這樣的父親和兄長,又能說什麽呢?


    眼見著自己漸漸失寵,今日王爺卻如此高興。


    李妃子突然意識到,自己年紀漸大,若是在在色藝和其他人爭隻怕爭不過。王爺貴為儲君,將來還登基為帝廣有四海,什麽樣的女子得不到,又如何爭得過來。


    “以色事君,必不久也。”


    得讓王爺知道,我是他的賢內助,可倚靠臂膀。


    說起來,周楠對自己也算有恩。


    李妃自然知道能夠做天子近臣對周楠未來仕途究竟意味著什麽,有心幫他這個忙,道:“王爺,安置,又如何安置?周楠現在已經是六官,難不成還安置他到部院做主事?而且,人事變動動靜不小,此乃公器,若是過多插手,恐生事端。次讓王錫爵去道錄司做左正好歹叫吏部天官點了頭,這次又去說,怕是不妥。”


    她還有一句話沒有說,這官場欠人錢還好說,總歸有個數目,將來還了是。一旦欠了人情,那是還不清了。你將來可是要做天子的,欠下臣子的人情,體麵呢?


    聽李妃這麽說,裕王也知道再趕周楠離開道錄司不是不可能,實在是性價太低。心不覺煩躁,罵道:“王錫爵深負孤往,這種酸丁不可信任。”


    李妃歎息一聲:“王錫爵畢竟是大才子大名士,叫他不經科舉去做雜流,形同玷汙,換誰都是不肯,王爺也不要為他氣,免得氣壞了身子。沒錯,天子近侍乃是兵家必爭之地,等下來再想辦法吧!”


    “好,暫時饒了周楠一迴。”


    說完話,裕王欣慰地看著李妃:“福建那邊是孤的臉麵,寡人知道萬歲大用王府舊人,朝堂許多人心懷不滿。福建那邊是一包亂帳,不知道多少人想看王府笑話。這幾日,還有人說什麽,朝大事還是需要老人們的。周楠這個提議解了孤的燃眉之急,愛妃功勞甚大,孤甚是滿意,辛苦了。”


    說罷溫和地牽住李妃的手。


    李妃心歡喜:“王爺,夜已經深了,還請安歇了吧!”


    便溫柔地去解他披在身的道袍。


    裕王記掛著那兩個女戲子,笑道:“愛妃,孤突然想起還有一件要事需要去處置,今夜不留在你這裏了。”


    李妃神色有些黯然,又有不甘:“敢問王爺還有什麽要事,不能留到明天嗎?”


    “軍國大事你一個婦道人家不便問的。”裕王眼前隻有那兩個戲子的身影,心好象是被貓抓一樣發癢。


    那兩個小蹄子,相貌其實也普通,怎麽得王府的妃子?可活潑大膽,那些嬉戲之法聞所未聞,叫人大開眼界。本王今天解鎖了許多知識,知識是力量啊!


    本王看到知識,好象是饑餓的人看到了饅頭。


    說完,哈哈一笑,帶著兩個小太監走了。


    他一走,背後,李妃一臉的陰霾,眼睛裏沁出了淚花。


    須臾,她一招手,馮保悄悄走了過來:“娘娘。”


    “你跟過去看看,看看王爺是不是又去了兩個戲子屋?”


    “是,奴婢知道。”


    李妃走到窗口,那麽靜靜地昂首看著天空的月亮,仿佛隻要抬起頭,眼淚會流迴身體裏去,而不是打好濕了麵龐,叫人看笑話。


    可是,眼眶裏的淚水卻越聚越多,終至於落了下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有宮女來報:“娘娘,馮大伴迴來了。”


    “馮保,現在什麽時辰?”


    馮保:“迴娘娘的話,快卯時了。”


    “東方欲曉,又是一夜,王爺的太不愛惜身子了。”


    馮保聲音跟低:“王爺剛才去那兩個賤婢屋之前,特意去向王府的道士討要了藥丸。”


    “什麽,王爺他……”李妃大驚,抓起桌的花瓶摔在地:“好大膽的賤人,若是壞了王爺的身子,她們不想活了?想辦法把那兩個狐狸精弄走,我不想再看到她們。”


    這個時候她眼睛裏再看不到淚光,有的隻是堅強。


    馮保知道王妃動了真怒,這可是自己表現的時候。


    當下也不去睡覺,徑直跑了一躺宮裏,說自己是世子的大伴。今日天子要打醮,世子會侍侯君前,自己也要陪同。


    世子吩咐了,這打醮的時候需要器樂歌曲,王府恰好來了個戲班子,世子調教了她們許多日,正要獻給皇爺爺用著祭祀伎樂。


    嘉靖天子聞言老懷大慰問,道,吾家翊鈞長大了,懂事了,知道孝敬皇爺了,可。


    既然是聖口喻,誰敢多言。


    那可是抗旨啊!


    可憐那兩個女戲子本夢想著討好了裕王,說不定會弄點賞賜,甚至脫離賤籍。卻不想這迴竟被弄去跳大神,簡直是明珠暗投。


    打完醮後,戲班子被馮保直接趕出了京城,警告她們,爾等有多遠圓潤地滾多遠。不要有非分之想,否則別怪咱家不客氣了。這會讓你們做伎樂,下次,咱家沒那麽好心,直接請旨發配你們去教坊司做**柴兒。


    裕王沒想到馮保給自己來這麽一手,偏生又不好說什麽,叫人打了他一頓棍子泄憤了事。後來,他另尋得新歡,將那兩個女戲子給忘記了。


    反正知識已經學到手,兩位老師也可以謝幕了。


    聽人說,馮保被打的很慘。可說來也怪,在受刑的時候,這閹廝卻麵露狂喜的笑容,一副受用模樣,惟恨暴風雨來得不夠猛烈。


    裕王心怪:聽說閹奴都喜歡相公,難道他是受虐狂,這次府軍士龍精虎猛,對他一通毒打豈不是遂了他的心意?


    本王再不幹這種事了。


    馮保自然不知道王爺的心思,若是知道,估計會說一句:“其實你不懂我的心。”


    他做了世子的大伴,前途一片光明,隻需刻意討好王妃和世子,未來司禮間必有他一席之地。太監,說穿了是皇家的家奴。皇宮大內誰說了算?當然是皇後啊!


    這次俺馮保為未來的皇後娘娘立過功,為娘娘流過血……哎喲,怎麽打得這麽痛……我要見娘娘,我要見娘娘……


    ……


    按照嘉靖天子的規矩,一年二十四個節氣,他都要在西苑祈禱蒼,企求蒼天賜福。


    端午節因為有大事耽擱,順延到今日。


    如此重大的節日,又是第一次以官員身份侍侯皇帝,周楠周大人不敢大義。忙召集齊在京正一、全真兩派的代表人物,並道錄司、神樂觀的官吏,早早地進了西苑司禮監值房等候。


    和內閣一樣,司禮監作為另外一個宰輔機關,為了配合嘉靖皇帝的工作,也在西苑設了值房,每天都有一個秉筆在這裏值班。


    今天當值的秉筆太監叫什麽名字,周楠也沒記住。隻記得這人是一個幹瘦老頭,瘦得跟骷髏一般,以他的麵相和精氣神來看,估計在這個位置也呆不久,自不需浪費精神和他結識。


    再說了,你一個官和閹黨太親近可不是什麽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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