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所有收購的銅錢都要在通州裝船啟運,周楠也不耽擱,派了一個手下將堪合送去淮安會館,告訴武新化可以出發去通州了。


    接著,他親自去了老郭家。


    老郭正和兩個六七歲女兒在家玩耍,一臉慈祥的笑容,很是享受這天倫之樂,想不到這個色餓虎也有這樣的一麵。


    那兩個小姑娘倒是非常可愛,看到周楠“周叔”“周叔”地喊得甜。


    周大人高興地摸了兩顆銀豆子發了紅包,心竟然有種淡淡地惆悵,想不到我這個清爽少年也步油膩年的行列了。


    “別煩你家周叔,自己去玩吧!”老郭將孩兒交給自己渾家,問:“大老爺光臨寒舍可有吩咐?”


    “老郭,最近過得可好?”


    “勉強吧,在家待差的人多了,又不隻是我一人。我家有吃有喝,倒也餓不著。隻是沒事做,實在煩悶。”


    周楠低笑:“有吃有喝,別忘記了你每月可要給賈大嫂和腹孩兒夥食費的,將來還得買房買地。”


    老郭大駭,忙低聲道:“大老爺你饒了我吧,小聲些。若是叫我家裏的黃臉婆聽到,下官可活不成了。”


    “知道怕了吧,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周楠:“放心,你的官職我幫你要到了,過得幾日有任命下來。”


    “任命下來了,可是去景王府?”老郭大喜:“多謝行人。”


    周楠:“不是去景王府,而是苑馬寺正九品監正。官職是小些,可好歹每月也有幾兩銀子俸祿,你先對付過這一陣子再說。”


    老郭:“是北京寺的監正嗎?”


    周楠:“你一家老小都在京城,如何能夠叫你去外地,自然是北京寺。”


    苑馬寺負責國家馬政,分為北京、甘肅、遼東、平涼四寺。每寺下麵領六監二十四袁,機構很龐大。四寺,北京寺是總部。平日裏大家口的苑馬寺是北京寺。


    老郭更是激動;“行人大恩,小的沒齒難忘。”說罷,一作到地,然後高喊:“娘子,娘子,快街切肉沽酒,我要留周大老爺吃飯。”


    周楠為他這激烈的反應感到疑惑:“一個小小的九品監正,你至於嗎?”


    老郭:“這可是個油水十足的差事啊!”


    原來,馬政的主要工作是管理各地的馬場,打交代的都是馬戶。這年頭的好馬相當於現代社會的奔馳寶馬轎車,是身份和財富的象征。


    老郭管著他們,以他那精明的性子,發點財當不難。


    聽他說明緣由,周楠才恍然大悟,早知道本大人去兼這個職務了:“老郭,別忙乎了,你馬帶著官照和堪合去通州,有事叫你去做。”


    說著將一份堪合遞過去。


    聽周楠吩咐完,老郭將胸脯拍得山響:“行人,我辦事你放心。這去通州和武新化會合,一路押船到天津。”


    老郭摩拳擦掌,要在自己這個恩主麵前好好表現。


    他得前程全靠周行人了,自然不敢馬虎。午飯也不吃了,立即收拾了行裝一路朝東行去。


    對於他辦事的手段,周楠還是非常放心的。


    武新化這事不大,他也不放在心。


    第二日一大早,周大人照例去通政司坐班。今日無事,無聊,琢磨著到那個單位去調研將光陰打發了。


    對了,大興知縣前天書說縣水利設施荒廢,恐桃花汛下來衝毀農田,請朝廷撥款。倒是可以去他那裏看看,隨便會會大興的老朋友。


    剛和兩個書辦出了皇城,聽得“biu”一聲,從牆根處射出一人,拱手施:“可是周行人。”


    周楠一看這是一張陌生的臉,問:“你如何識得本官,什麽事?”


    “小人是漕運衙門京師督糧道通州水關差役李丁,昨夜水關捉了個犯人,據他說姓郭。”


    周楠心一緊:“可是個禿子?”


    李丁:“正是,看來是找對人了,大老爺請借一步說話。”


    周楠對手下兩個書辦說:“今日不去大興,你們迴衙門吧!”帶著李丁走了一段路,進了一家茶社坐定:“李丁,說吧,什麽事?”


    李丁:“郭大人昨夜犯了事被水關鄭提舉給捉了,說是要解送有司。”


    說著話,他將老郭為什麽犯事大概說了一遍。


    原來,老郭昨天趕去通州之後天已經黑了,徑直到碼頭和武員外他們會合。


    吃過飯之後,老郭提議去青樓尋歡作樂。


    武新化他們又要裝船,又要準備一大早啟程出發,實在太忙。為難地說,郭大人實在不好意思,這事實在耽誤不得,你老還是忍忍,等出了京城地盤,到天津衛之後,我等做東。再說了,周行人叮囑過叫我等不得下船一步,我們還是呆船艙裏吧!


    老郭以前在白各莊的時候花天酒地慣了,賦閑在家整日被娘子管束,都快憋出病來。此番終於得了自由,頓時蕩漾起來。


    他如何按捺得住心的饑渴,當即翻了臉,說,爾等在船呆著好了,本官自去逍遙,明日卯時再來和你們做一道是了。


    接著他獨身一人去了青樓,然後被漕運通州水關的鄭提舉給捉了,準備移交有司法辦。


    周楠聽完,心怪:“李丁,郭大人去青樓也不是什麽事,水關又有什麽權力抓人?”


    李丁:“迴大老爺的話,郭大人並沒有去青樓,而是了水的私娼船,那地方歸水關管。按照國家律法,可是犯法的。”


    周楠聞言,一張臉氣得鐵青,猛一拍桌子:“姓郭的還真是饑不擇食啊,直娘賊他是個樸昌範!”


    沒錯,明朝娼妓是合法,可前提條件是妓家要依法納稅。私娼可是官府嚴厲打擊的目標,一旦查到,不但娼妓,連嫖客也要受罰。嘉靖朝廷愛財,對逃稅一向是嚴厲打擊零容忍。


    老郭娘子管家極嚴,他經常是腰半錢沒有。


    又在家待差多日,窮得厲害。


    這次到通州,本有心讓武新化他們請客。可惜這四個商賈卻走不脫,而正經青樓裏的消費他又承受不起。


    索性找了家私娼船發泄,反正也一兩錢銀子的事情,還承受得了。


    老郭這次被捉,那不是壞我的事嗎?周楠發泄了半天,問李丁:“郭大人沒同你們水關表明身份嗎?”官場的事情都講究人情,朋友多了路好走。


    李丁:“怎麽沒說,可鄭提舉卻是不依,說朝廷有規定官員不得**,要將他轉交有司。”


    他猶豫了一下,道:“咱們那個鄭提舉對於功名最是熱。”


    周楠立即明白,鄭提舉這是要從老郭身拿政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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